金吾不禁,長夜未明 第17節(jié)
長林在幽暗中疾行,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凜然行來。 那娘子身量修長,走路一貫昂頭闊步,遠比尋常娘子邁的步伐大。她臉上也一向沒什么表情,看人的眼神總是不討喜的。但此時此刻,長林竟在她向來無情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點冷酷森然。 像是跟誰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 沈青梧走得快極,突然一伸手,一把匕首就從她手中飛出,竄入黑夜中。長林沒反應過來她在做什么,匕首飛去的方向,很快發(fā)出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火苗竄上,然后炸裂。 伴隨著眾人惶恐驚叫聲:“失火了!” “快救火!” 長林呆?。骸啊?/br> 沈青梧抬眸,看到了他。 長林一時心虛。 沈青梧應該是不知道郎君當年暗地里出的那些壞主意的,但是長林面對沈青梧,依然氣短心虛。他訥訥干笑:“沈二娘子……” 沈青梧和他擦肩而過。 沈青梧淡聲:“去救火,攔人。” 長林眸子驟然一縮。 長林轉過肩,已經(jīng)看不到沈青梧的身影。他大腦飛快轉動,立即明白沈青梧是知道郎君出了事了。 沈青梧讓他去攔帝姬他們,攪亂局勢;沈青梧自己則去救郎君。 長林感動萬分。 他對一片黑暗壓低聲音:“多謝二娘!二娘情深義重,在下敬佩,他日一定報答!” 他還補充:“就算郎君不報答,在下私下也會報答!” -- 沈青梧停下腳步,疑惑了一下。 情深義重?敬佩?報答? 他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沈青梧很快將之拋卻腦后:不重要。 -- 漏更斷續(xù),時刻如年。張行簡盤腿坐在一處堆放雜物的類似庫房的屋宅中。 他閉著眼,汗水貼著額間,面色酡紅。 但若只看他神色,便覺得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俊逸的郎君如謫仙一般端坐塵煙之上,無念無想,紅塵皆擾,不侵玉身。 高潔得像偽裝。 誰像他一樣討厭? “吱呀?!?/br> 門推開。 張行簡睜開眼,下一瞬,一片白布罩住他眼睛,阻擋了他視線。 門關上,來人一手扣住他肩,一手罩住他后腦給他綁上那白布,堵住了他躲避的路。他驚駭仰頭時,唇被人貼上。 驟然的寂靜,奇快的震撼。張行簡驀地后縮。 一瞬間萬物凝固,不知是誰的心跳聲重如炸雷。 張行簡已經(jīng)難受起來,白布下睫毛輕顫出的潮意宛如落淚。 雙唇相觸,他呢喃試探:“殿下?” 來人不應聲。 他心中有了數(shù)。 第16章 狹室中,只聞吞咽聲,氣息輕重聲。 靜得落針可聽。 燙得熔漿煎烤。 沒有人回答張行簡那個問題。 這本就是藥物與理智的對抗。張行簡不認為自己會輸,可是他的對手——急躁、迫切、笨拙,偏又執(zhí)拗。 舌上咬出血,呼吸方寸間。 “骨酥”此藥,本是越是忍耐得久,爆發(fā)時越是難以控制。 他呼吸吞吐艱澀困難,既如驚弓之鳥一般無措,又如久逢甘霖一樣流連。 他試圖對抗這種本能,汗?jié)n卻早已濕了大半衣衫。 他試圖睜眼,眼前被覆著的白布,阻擋了他的視線。 這十分不對…… 他的喉結卻在微顫,修頸白皙中透出血一樣的紅意,更加艷麗了。 沈青梧在黑暗中觀察著他、欣賞著他。 她想用一種俯視的態(tài)度觀望落難的月亮,但是他仰著臉任人欺凌時,那種忍耐后的不由自控,如同雪上綻放的血梅,不光灼了他自己,也讓她冰冷的帶著泄憤的神色怔住。 那樣的神圣高潔,又那樣的任人采摘。 登時,沈青梧心頭如被巨錘重擊,耳邊金鼓翁鳴。 飄飄然間,魂已離體大半。 沈青梧與他貼面,試圖強逼。她此時的感覺怎么說呢,像是在戰(zhàn)場上終于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敵將,像是她終于能揮出刀,將對方斬至馬下。 她眸中漸紅。 赤意與血性閃爍。 沈青梧一手按在墻頭,追迫他呼吸與齒唇時,更加沒有章程,更加控制不住力道。 這樣的酣暢,就像是—— 她真想殺了他! 張行簡發(fā)出極輕的喃聲,緊接著便覺得肩膀猛痛,按在肩上那只手快要捏斷他的肩骨。 即使藥性占上風,但張行簡從來就不會喪失理智。 他就在這一瞬間,判斷出來人不可能是那位安德長帝姬。 那位帝姬即使要與他玩蒙眼游戲,也不會這樣生疏卻急切,荒唐又用力。那位帝姬,沒有這樣的力氣。 張行簡腦海中浮現(xiàn)一個人…… 他心頭一凜,舌根在這時被磨出血,拉回他飄蕩的情緒。 他沉靜片刻。 他要試探一下。 張行簡閉上眼,慢慢抬臂,摟住來人。他動作輕柔,偏過臉尋找對方的氣息,表現(xiàn)得如同沉溺忘情,忘乎所以。 他輕輕勾住女子后頸,攬住她。 沈青梧微停頓一下。 她沒有來得及多想,因為這一次,是他偏過臉來親她。 這種感覺似乎比單方面的奪取更易撫平她的急躁,她竟也會沉迷這種男女間的親昵游戲。 她感覺自己在掉入一汪沒有邊際的深海中。 但是這種墜落的感覺,與她常年感覺到的那種窒息無望全然不同——深海中有吸引她的東西,她不是無邊無際一直墜落。 沈青梧睫毛顫抖。 她低頭看他面上亂發(fā),看他眼上白布,看他額上細汗…… 其實這種感覺,她有些享受。 但她在心中道,不過如此。 她想她得到月亮了,她不流連了,她可以把月亮拋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邊親昵,一邊貶低。一時高傲,一時決絕。 黑暗中氣息吞吐,纏了又纏,流連不舍間,沈青梧終于強逼著自己直起身,決定該離開了。 張行簡在這樣的氣息交錯間,擁著她,喃喃輕語,也如同細細品啄:“殿下將我當做什么?” 他擁著她,手勾著她后頸衣領。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衣著不是華麗宮裝,也摸出了她不是云鬢霧繞。他試圖撫摸她面容碰觸她眉眼,被娘子的手反握住,不讓他亂動。 張行簡淺笑。 他連笑的時候,頸下的脈搏跳動都快得厲害。 沈青梧則漫不經(jīng)心地朝下瞥了一眼:她覺得他已受不了了,他還在說這些廢話。如果不是她控著他,她都要被他表現(xiàn)的淡然騙了去。 沈青梧不禁生了好奇:難道張月鹿一直是這樣的人嗎? 沈青梧不禁惡劣地想,就讓月亮一個人待著吧。 他會自己解決嗎? 沈青梧要抽身而走,聽張行簡道:“殿下想我做情郎,何必用這種方式?我一貫悉聽尊便,是分外隨便的一人?!?/br> 他聲音原本清雅,此時因藥物而帶些啞,那聲音便低低地在人耳邊吹拂。 沈青梧心頭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