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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風一樣 第50節(jié)

    圍著的幾個男生就坐在暖陽下,他們臉上帶笑,嘴里說出來的話卻滿是侮辱,隱約帶著絲絲幸災樂禍。

    陳迄周就站在門外,他高瘦挺拔,還是穿著那身藍白校服,拉鏈也還是拉到了鎖骨下,眼里卻沒什么情緒,沒覺得憤怒,只是默默地聽著。

    那一刻,阮梨的視線幾乎無法從陳迄周身上挪開。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憐憫心,踹開教室門就對著那幾個男生罵起來。

    幾個男生被阮梨罵,覺得失了面子,從一開始的心虛反駁到后來直接囂張和她對罵,差點動上手。

    最后還是阮梨被陳迄周攔腰拖走,這件事才結束。

    那天兩人上天臺后,陳迄周還笑她:

    “又沒罵你,怎么發(fā)這么大脾氣?”

    阮梨沒記錯的話,當時自己回的是:“你是我同桌,罵你就等于罵我咯。”

    話落,陳迄周眼神微愣,別開眼不再說話,阮梨卻看見他耳根悄悄紅了。

    “這下就能對上了?!?/br>
    聽到佟楒話的聲音,阮梨回過神來,她看見眼前的佟主任無奈地揚了揚唇,說:

    “那件事你估計也不知道,”佟楒話話音一止,她抬眼盯著阮梨看了幾秒,然后長嘆一口氣,“算了,這些不應該我來說,到時候讓陳迄周自己告訴你吧?!?/br>
    說完這句話,佟楒話便適時結束了話題,回去繼續(xù)工作了。

    阮梨站在原地,她手指無意識地扣了扣,直到辦公室的同事叫自己才反應過來。

    上午空閑之余,阮梨抽空給阮廣山發(fā)了幾條消息,大概表明她這邊的情況。

    阮廣山估計工作忙,許久都沒回消息。

    等到下午上班前,阮廣山直接給阮梨打了個電話過來。

    父女倆的交流總共沒幾句,并且始終圍繞著病人的情況展開。

    阮廣山簡單了解完情況,便要阮梨把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上級醫(yī)師,讓他們處理決定最后的結果。

    阮梨應了聲好,正要掛斷電話,聽見阮廣山說了句:

    “對了,你不是追攝影夢?怎么突然人就去了阿爾勒什人民醫(yī)院?”

    “沒錢了。”阮梨沉默兩秒,如實答道。

    “你媽不是叫唐……”

    “咳咳?!?/br>
    沒讓阮廣山把話說完,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咳嗽聲,女聲,明顯是向蕓莉的。

    阮梨緩慢地眨了眨眼,裝作沒聽見,重復問道:“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比顝V山語速匆忙,“沒其他事的話我就掛了,等會還有臺手術要做?!?/br>
    “哦?!?/br>
    阮梨把阮廣山的電話號碼交給佟主任后,接下來就幾乎沒她什么事了。

    主任們之間的對話,她一個小小住院醫(yī)也插不上。

    只不過阮梨以為,阿爾勒什離申城這么遠,有四五千公里,以阮廣山的性格估計會讓張洵接受轉院診治。

    然而晚上下班前,阮梨從佟楒話那兒得知的消息是——

    后天阮廣山會坐飛機抵達阿爾勒什,手術時間定在星期二早上。

    張洵本人也在周臨開的勸說下,接受了手術治療方案,主要是周臨開為了他跑上跑下,多少有點感動到。

    阮梨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他愿意來我們醫(yī)院會診?”

    “是的?!?/br>
    佟楒話點頭,她笑著看向阮梨,“起初我也是提出讓張洵去申城醫(yī)院接受治療,但阮主任說他們醫(yī)院最近床位緊缺,他后兩天有時間能過來跑一趟?!?/br>
    阮梨抿著唇,心情復雜。

    她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處理,更沒做好準備在異鄉(xiāng)醫(yī)院見自己關系不太好的父親。

    “這件事吧,醫(yī)院其實也更希望是轉院,畢竟阮主任要是過來肯定少不了會診費,但是,”佟楒話頓了頓,“阮主任說這次手術他不要會診費,權當大家互相學習交流?!?/br>
    聞言,阮梨直接沉默了。

    站在一旁的周臨開獨自開朗,絲毫沒察覺出阮梨的情緒有什么不對勁,他豎著大拇指開始吹彩虹屁。

    “阮教授格局真大!跟咱們小阮醫(yī)生一樣,不愧是父女啊!”

    佟楒話輕嘖一聲,嫌棄地看向周臨開,“你的馬屁還可以夸得再過分點?!?/br>
    “什么馬屁?!”

    周臨開不贊同道,“我這說的完全是發(fā)自內心的實話,我們科室的年輕醫(yī)生里就數阮醫(yī)生最厲害好吧?!?/br>
    阮梨尷尬地笑了笑,沒接話。

    這幾天阮廣山是阮梨爸爸的事情傳遍了整個科室,周臨開那嘴沒把門,見著人就得炫耀一下,別的不知情的病人還以為阮廣山是周臨開的爸爸。

    從那天之后,科室里的人對待阮梨的態(tài)度瞬間親和親切了許多。

    之前趙毅傳播的那些流言也都不攻自破,趙毅在佟主任組內更待不下去了。

    他每次撞見阮梨都畏首畏尾的,艾斯凱爾見到這樣的趙毅難免要幸災樂禍幾句。

    阮梨對此沒什么感受,他們和自己聊天時總是喜歡加入關于阮廣山的話題,她也都習以為常。

    太正常了。

    她從小就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總是被寄予厚望,總是被冠上各種前綴。

    這次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正到時候工作半年就會走,算了,阮梨是這么想的。

    星期一下午,阮廣山抵達了阿爾勒什。

    醫(yī)院為表敬意派人去機場接阮廣山,其中還硬拉上了前天結束夜班在休息的阮梨。

    從機場到酒店,醫(yī)院來的人對阮廣山異常熱情,兩人始終在交流。

    阮梨除了最開始的那聲“爸”,其他時間都在安靜地聽他們說話,沒什么表示。

    直到吃晚飯,那人主動給父女倆留出空間,先回了醫(yī)院。

    阮梨沒動陳迄周的車,就帶著阮廣山在酒店附近隨便找了個餐館吃東西。阮廣山吃不慣這邊的飲食,他吃不得辣,沒多久就停下了筷子。

    阮廣山看著靜靜吃飯的阮梨,目光快速在她臉上掃過一圈,然后喝了口水。

    “你來這邊吃得不好嗎?怎么瘦了?!?/br>
    阮梨夾東西的動作一止,抿了抿唇,答道,“吃得挺好,累瘦的?!?/br>
    阮廣山哦一聲,他接不住話題,空氣便再次凝固。

    吃過飯,阮梨先送阮廣山回到酒店,想叫車時阮廣山卻叫住了她,說帶了東西給她。

    阮梨只得和他坐電梯上樓,找到房門插上門卡后,阮廣山便走到行李箱面前蹲了下來,他把行李箱橫放,拉開拉鏈,掏出一袋子阿膠糕。

    “先講清楚,這是你媽硬塞給我要我?guī)н^來的,你今天不要也得要。”

    阮梨無奈地輕扯唇角,沉默幾秒,認命地接了過來。

    “你離家這么久,你媽還是挺想你的,有時間給她多打幾個電話。她就那嘴硬心軟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句‘永遠不要回來’也是氣話,你還當真了啊?”

    “……”阮梨沒吭聲。

    阮廣山繼續(xù)說著:“這段時間我聽你爺爺的話,也反思了。有些時候我和你媽呢,確實過激了點,但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很正常,你說是不是?”

    面對自己父親突如其來的走心煽情,阮梨渾身都不自在。

    她深知這是離家太久才來的片刻溫情,但凡回家不超過一個星期,都能嫌棄這嫌棄那的程度,有些時候,距離是真的產生美。

    阮梨向來吃軟不吃硬,她的表情剛柔和下來,就聽見阮廣山說:

    “任性一下也就過去了,你還能真說不回家就不回家?。俊?/br>
    得。

    阮梨斂下眼底的情緒,不愿意聽阮廣山繼續(xù)“煽情”下去,于是附和著說道,“您說得對,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了,您好好休息?!?/br>
    扔下這句話,阮梨沒再給阮廣山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早上,阮梨到達醫(yī)院剛穿上白大褂,就被叫去觀摩手術。

    阮廣山是顱內腫瘤這一塊的專家,醫(yī)院為了他特意搞了個手術示教系統,基本上整個神外科有時間的醫(yī)生都前去觀摩。

    因為張洵的情況有些復雜,此次手術一助是佟楒話,二助是他的主治醫(yī)師周臨開。

    可以說這場手術是他們醫(yī)院用的最“豪華”陣容了,畢竟就算有大手術也在烏市的醫(yī)院做,一般不會來邊陲小城市。

    優(yōu)秀厲害的專家醫(yī)生多在一二線城市,現在有這個學習交流的機會,大家紛紛涌過去觀摩。

    阮梨看著興奮的眾人,默默退出,沒打算觀摩,按照平時的流程工作。

    手術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阮梨剛好午休完來醫(yī)院上班,就迎面撞上了剛結束手術,正在和阮廣山討論的佟楒話等人,一行人也注意到了阮梨,視線立馬投到她身上來。

    阮梨裝作淡然自若,主動打招呼:“佟主任阮主任好?!?/br>
    “阮醫(yī)生啊?!辟鲈捫α诵?,“你吃飯了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我吃過了,就不打擾你們了?!?/br>
    阮梨禮貌頷首,沒多說什么,便搭上電梯上樓。

    佟楒話看著目光追隨著阮梨的阮廣山,故意偏頭和旁邊的周臨開說道,“小阮醫(yī)生估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這避嫌避得。”

    “是?。 ?/br>
    接受到佟楒話眼神的周臨開立馬配合地說道,“阮教授你都不知道,之前阮醫(yī)生剛來我們醫(yī)院的時候,不知道誰造謠說她一研究生肯定走的后門?!?/br>
    聞言,眼前的阮廣山倏地抬眸,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嗤笑一聲。

    “走后門?特意從申城到阿爾勒什來?。空媸翘齑蟮男υ?。”

    這話顯然就是在護犢子,身后的一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屏氣凝神,不敢接話,包括一旁的科主任。

    誰敢說句不是?這位上手術臺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