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fēng)一樣 第41節(jié)
太陽西沉,夜色迅速籠罩過來,溫度驟降。 翁雅妮迎著吹拂到臉上來的冷風(fēng),抬頭望向始終沉默的許沁,見她指尖的煙頭熄滅,突然問了句: “所以你是為了陳隊才來阿爾勒什的么?” 許沁沉默半晌,最終點了點頭。 她認識陳迄周和阮梨已經(jīng)很多年了。 但很不幸的是,兩人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其實沒有深究的必要,他們不認識她再正常不過,畢竟當初在南師大的時候,她只是眾多莘莘學(xué)子中的一個。 那會,她留著厚重的齊劉海,長得不漂亮,成績也不優(yōu)越,還經(jīng)常遭受同班同學(xué)的欺凌。 許沁不太明白。 為什么不幸運的人可以一直不幸。 當時在校期間,她還沒進重點小班前,阮梨和陳迄周這兩個名字許沁聽過無數(shù)次。 兩個學(xué)霸,成績不相上下,互相爭奪年紀第一,并且一帥一美。 想不知道都難。 對于他們那樣優(yōu)秀的人而言,學(xué)習(xí)似乎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優(yōu)點,是錦上添花。 不像許沁,她拼了命地學(xué),也才堪堪吊車尾勉強進入重點班。 她剛開始其實對學(xué)校里這兩個風(fēng)云人物并不感興趣,她只是單純地想考入重點班,逃離那個霸凌孤立她的班級。 直到某次晚自習(xí)放學(xué),許沁被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另外和她一起打掃衛(wèi)生的人眼里只有學(xué)習(xí),敷衍地動了動掃把就溜走了,剩她一個人獨自把空曠的教室打掃干凈。 就在許沁掃完,關(guān)燈準備走時,肩膀被人一碰,推搡在地。 那是之前班上欺凌她的幾人。 印象里,許沁其實記不太清當晚的具體事情了。她只記得自己被圍在角落里毆打,拳打腳踢時落在身上的疼痛,以及突然開啟的燈光,和隨著燈光走進來的人。 那些燈光照亮教室,像是天光大亮,驅(qū)趕走了所有黑暗。 許沁至今都記得陳迄周那時朝她看過來時的神情。 他就像一束光。 代替許沁原本世界里缺席的那抹溫煦陽光,照耀她整個中學(xué)時代,彌補了家庭和學(xué)校帶給她的痛苦。 至少許沁是這么想的。 許沁知道,她算不上是個聰明人,而南師大附中的競爭實在太激烈,聰明又努力的人不計其數(shù),她只短暫地在重點班待了不到一個月,就被人擠下去了。 許沁記得第一次和阮梨有交集,是某次運動會上被人惡搞。 當時,欺凌她的人把染上紅墨水的衛(wèi)生巾貼在了她背后,在所有人看她笑話時,唯一伸出的那只手,就來自阮梨。 阮梨沒當面告知情況,只是突然靠近她,把脫下來的藍白校服披在了她身上,事后許沁回到家脫下校服才知道。 那天,許沁看見阮梨的身后站著陳迄周。 兩人路過她身邊時,許沁聽見陳迄周問阮梨:“你有件校服外套是不是不能穿了?” 阮梨抬頭,詫異地回:“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陳迄周嗓音帶笑,他揶揄道,“某人明天檢討估計少不了?!?/br> “為什么?”阮梨皺眉問。 “你沒校服外套,明天進校門不被教導(dǎo)主任罰站在門口么?” “對哦?!?/br> 阮梨恍然大悟,但她白凈的小臉上依舊帶著笑,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轉(zhuǎn)頭朝陳迄周說了句:“那你幫我寫吧。” “你自己寫?!?/br> “……” 再往后的話,許沁聽不清了。 但陳迄周臉上的神情和他說話的語氣,是許沁在他面對別人時從未見過的。 許沁一直清楚,阮梨很優(yōu)秀。 她聰明漂亮,并且從始至終都和陳迄周保持同一戰(zhàn)線,許沁也一直記得她有次在國旗下演講時說過的話。 當天,陽光明媚,夏日的烈陽照在主席臺上。 阮梨就站在最中央,她瘦弱的肩頭鋪滿著金色的光。 她嗓音柔和,語氣堅定,她說: “在此之前,我無數(shù)次思考生命到底是什么,生命的真諦又是什么。如果我注定是只斷翅的飛鳥,那么我此生的目標只有一個—— 爬上最高的山峰,然后一躍而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耳邊的風(fēng)和飛翔的滋味。結(jié)局必然是死亡,但那又怎樣呢?世間最美的景色已經(jīng)在我攀爬的路上遇見過了,而我本該就屬于這天與地,我應(yīng)是自由的,應(yīng)是肆意且狂妄的。 這便是生命,僅此一次,獨獨屬于我的生命?!?/br> 許沁斂下眉,這樣的人,其實本就發(fā)光發(fā)亮的。 誰也拒絕不了阮梨,包括陳迄周。 有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在阿爾勒什和阮梨再次見面,許沁都羨慕嫉妒這樣的阮梨。 她羨慕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在光下和愛里,而她只能被邪惡和陰影籠罩。 世界實在不公。 許沁討厭這種不公,也討厭阮梨。 她原本以為,只要她堅持,陳迄周總有一天會看到努力追趕他的自己,可從高中開始,陳迄周的眼里早就裝不下別人了。 那天灑下來的那束光,本就是教室發(fā)光的白熾燈,從頭至尾也根本不屬于她。 “妮妮?!?/br> 許沁吸過煙的聲音有些發(fā)啞,她的氣息著夾雜著無力,“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么總有人能輕易得到許多愛呢?” 聞言,翁雅妮表情一頓,她收回視線,偏頭看向身邊的許沁。 許沁也在這個時候看了過來,觸及到她眼眶里的淚水,翁雅妮苦笑,“你為什么會覺得,有人會無緣無故得到許多的愛呢?” “沁沁,你要知道愛是很奇怪的,本來就不是你真心付出所有就能得到相應(yīng)回報的東西,它一直都是相互的呀。我們在愛別人之前,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么?你做好你自己,就會有人來愛你的。同樣,如果你為了愛情失去自我,你覺得這樣的你還有魅力么?還值得被許多人喜歡么?” “愛從來不是莫名其妙的,阮阮能得到陳隊的愛肯定有很多原因,我們不是當事人,是無法知曉的。但如果是我暗戀胡旭十年,見他還喜歡著另外一個女生,我肯定會放棄的?!?/br> 許沁眼淚一止,眼前的翁雅妮笑起來,露出兩個溫暖的小酒窩。 “或許我是足夠喜歡他,足夠愛他,可也要到此為止了。事事順遂本來就很難,我們急診科那么多生生死死,要是什么都能如愿,這個世界上開心的人、想活下去的人應(yīng)該也會很多吧?許多人的人生估計也不會那么難了……” 許沁沒說話,她看向一樓大廳并肩往樓上走去的阮梨和陳迄周,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沉默許久,直到看見阮梨和陳迄周再次并肩走下樓,許沁目送著兩人上車。 等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徹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她才從兜里掏出手機,側(cè)身對著翁雅妮說道,“妮妮,你能把阮梨的微信推給我嗎?” 翁雅妮詫異一瞬,果斷應(yīng)下。 微信名片推過來后,許沁點進去添加好友。 發(fā)送備注時,她刪刪改改好一陣,最后敲定了: 【我是許沁。之前的事情對不起,謠言不是我傳播的,希望你能原諒我對你說的那些不好的話?!?/br> 好友請求發(fā)送成功,沒等許沁多等,阮梨通過的提醒便進來了,連帶著一起發(fā)過來的還有她那句—— 【我已經(jīng)知道了?!?/br> - 收到許沁的好友申請時,阮梨剛和陳迄周到達包廂門口。 里面的主任和醫(yī)生們還在聊天。 阮梨的目光落在情緒緩和許多的佟主任身上,彎下腰小聲地說,“佟主任,我先走了。” “去哪兒?回宿舍么?” 佟楒話一抬眼,便看到了門外的陳迄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地一笑。 她說呢。 陳迄周這小子今天無緣無故這么關(guān)心她去哪吃飯,原來是鬧這一出。 還只是問問?問問的意思是指,專門從基地大老遠跑到這家飯店來嗎? 作者有話說: 陳迄周:她誹謗我。 3 2、電影·緊急 門外的陳迄周似是有些心虛地別開眼。 佟楒話揚了揚眉, 無語地輕笑一聲,她收回視線,轉(zhuǎn)而望向面前的阮梨, 打趣道, “你們是要去約會么?” “不是的。” 阮梨迎上佟楒話揶揄的眼神,慌忙擺手:“前段時間我的貓因為一些原因麻煩陳迄周照顧, 所以才……” “我知道我知道。”佟楒話笑起來, “不用和我解釋的, 去吧?!?/br> 阮梨張嘴,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終于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解釋不清了。 “那佟主任,我先走了?” “嗯嗯?!辟鲈掃B連點頭, 臨走前想到一件事,又拉住阮梨,“對了。下個星期五是我的生日,晚上請你們吃飯唱歌, 你幫我轉(zhuǎn)告一下陳迄周,問問他有沒有時間?!?/br> “好。” “嗯去吧?!?/br> 阮梨沒再和佟楒話多聊, 她拿過放在凳子上的包,跟其他主任們招呼一聲,賠了句不是, 這才轉(zhuǎn)身走出包廂,順帶關(guān)上了門。 這家飯店沒有專門的停車場。 陳迄周把車停在隔壁街上,阮梨跟著他, 沿著人行道并肩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