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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風一樣 第8節(jié)

    看得阮梨心都化了,她邊感慨著招財怎么這么可愛,邊摸著它的腦袋說:“不餓你不餓你,餓我?!?/br>
    這樣的安撫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趴在背包口的招財伸出兩只小爪子,它著急地撥弄著拉鏈邊緣,眼睛緊緊地盯著阮梨看。

    又連著喵嗚叫了好幾聲。

    阮梨拿這只會撒嬌的粘人精沒辦法,只好耐心地解釋:“騙你的,我們都會有晚飯吃?!?/br>
    聽到這話,招財才算消停下來。

    今晚除夕夜,阮梨打開軟件開始看回程的機票。發(fā)現(xiàn)都還挺貴的,于是不得不轉(zhuǎn)去看火車票,春節(jié)之后的火車票都緊缺,阮梨糾結(jié)猶豫許久,決定再到這邊多待一個星期。

    正當她考慮向唐寧寧借錢時,手機畫面一轉(zhuǎn),有電話彈出來。

    阮梨看著上頭“mama”的備注,抿著唇,等了十幾秒才慢吞吞地接起。

    電話接通后,對面一片安靜。

    向蕓莉始終沉默著,看起來并不打算主動開口說話。

    阮梨不在意。她脾氣一直倔,知道向蕓莉在等自己開口叫人,她偏就不說,甚至連一個“喂”字都不樂意講。

    長達兩分鐘的沉默后,手機里傳來一聲倒吸氣的聲音,然后向蕓莉開口了。

    她的聲音平靜冷漠,不帶一絲情感——

    “什么時候回來?”

    阮梨思考會,總算愿意配合回答:“年后?!?/br>
    “年后?”向蕓莉的怒火被這句話瞬間點燃,“阮梨,你二十五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工作上遇到一點麻煩就不干了走人,你是哪個國家來的公主嗎?嬌生慣養(yǎng)的,你以為全世界就你最難嗎?”

    “……”

    阮梨沒吭聲,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起伏,已經(jīng)料到了向蕓莉會這么說。

    抱怨一旦開了個頭,之后的話便如海浪般瘋狂席卷過來。

    “我現(xiàn)在真是不懂你。阮梨,做人要講良心的,我和你爸這么多年有什么地方虧欠過你嗎?你要什么我們給什么,除了以前工作太忙,陪你的時間少了些,哪點對不起你了?高中叛逆點不聽話就算了,你還以為自己是小孩,所有人都要哄著你、圍著你轉(zhuǎn)嗎?”

    “還有你爺爺,你出去這么多天打過一個電話嗎?今天晚上除夕夜你打電話了?任性好歹也要有個度吧?這么自私以后沒有人會管你!”

    “……”

    阮梨張嘴想反駁,可面對向蕓莉一連串的質(zhì)問,莫名就什么也不想解釋了。

    電話她早就打過了,而且這段時間對爺爺該有的關(guān)心和問候一點也沒少。沒錯,她確實大部分時候都挺自私的。

    但她也分得清小時候是被誰追著喂飯、拉扯長大的。

    電話那頭的向蕓莉好似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說話。

    她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問道:“不想去醫(yī)院工作,那你以后想干嘛?總不至于啃老,讓我們養(yǎng)你吧?”

    阮梨:“我已經(jīng)找到工作了。”

    “……在哪兒?西北?”

    “嗯。”

    向蕓莉被阮梨的這聲嗯氣得眼冒金星,她耐著性子,“什么工作?所以你要一直留在那邊?”

    “攝影?!比罾娲穑骸安粫?,拍夠了就回來?!?/br>
    “什么?”向蕓莉呼吸一止,音量再次提上來,“阮梨,我和你爸生你養(yǎng)你到這么大,你現(xiàn)在二十五了,反過頭來還跟我們對著干是不是?你那攝影能賺幾個錢?你這樣對得起你奶奶,對得起你自己嗎?”

    聽到向蕓莉提起奶奶,阮梨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她收起不在意的表情,嗓音冷下來。

    “別提奶奶。當時要不是你去搬動奶奶,讓奶奶三番五次地說服我,我根本不可能學醫(yī)。”

    “行,行,行?!?/br>
    向蕓莉被氣得重復說了三遍行,她扔下一句“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永遠不要回來”,然后果斷掛斷了電話。

    手機里響起幾聲短暫急促的“嘟嘟嘟”聲,隨即屏幕跳轉(zhuǎn)到微信界面。阮梨盯著看了好久,直到自動鎖屏,光亮暗淡下去。

    她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手機收回外套口袋。

    阮梨承認,她的父母確實是各自領(lǐng)域的天才,是兩位負責的醫(yī)生。

    但在家庭里,她實在不能因為職業(yè)原因,昧著良心給他們蓋上“合格父母”的印章。

    無論是生下阮梨丟給老人家撫養(yǎng)到她小學畢業(yè),還是到高三的逼迫式填志愿,他們都不能稱得上是一對合格的父母。

    更別說兩人記得手下患者的各項身體數(shù)據(jù),腦子里卻容不下她的生日是哪天、愛吃什么,喜歡什么。

    阮梨就是不能理解,也無法理解為什么兩個事業(yè)型強人要選擇結(jié)婚、組合家庭,還生下孩子。

    偏偏這個倒霉的孩子還是她。

    以至于從小到大,阮梨都十分排斥醫(yī)生這個職業(yè)。

    也許就像向蕓莉說的,她太自私冷血,所以根本感受不到這個職業(yè)的神圣和無私。

    然而人生在世,大多事情都很戲劇性。

    偏偏是她這樣自私冷血的人,在醫(yī)學上卻極具天賦。阮梨的爺爺是比較有名的老中醫(yī),可能從小受老人家的影響,又或許因為別的,總之用她爺爺?shù)脑拋碚f就是——

    有的人天生就是當醫(yī)生的料,而她就是這種人。

    阮梨天性涼薄,她不懂什么大愛。

    假如她是個沒有目標理想的人,當個醫(yī)生或許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可惜她有理想,她熱愛攝影,渴望用雙腿跨越高山和遼闊的大草原,也想要拍攝自己眼中世界的模樣。

    所以那樣的評價聽在阮梨耳中,十分刺耳。

    就好像有一雙無情寬厚的大手,覆蓋掉她整個天空的陽光和視野,邊推著她邊強迫她往前走,然后說:

    “你看,你生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也只能走這條路?!?/br>
    她不喜歡。

    阮梨想,應(yīng)該沒有一個人會喜歡。

    向蕓莉說的沒錯。

    人生起起伏伏,會遇到許多棘手不順的事情,困難肯定也不會單單只找上她。

    但她只是疲于從事自己不熱愛的工作,提不起精力,不明白每天活著的意義在哪兒,自然也沒有信心當一個好醫(yī)生。

    如果是別的職業(yè),或許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阮梨也知道,大多數(shù)人都沒機會從事自己熱愛的職業(yè)。歲月會磨損年少時的鋒利,不顧一切堅持下來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比如她,再比如唐寧寧。

    其實阮梨本來也只是過來散散心,辭職是想換個環(huán)境。畢竟攝影已經(jīng)六七年沒碰過了,真想要追夢也不至于拖到現(xiàn)在。

    可這通電話打完,氣話一說出口,倒是完全沒臺階下了。

    阮梨嘆了口氣,站起來,默默帶著招財往前走。

    今年這春節(jié),注定是回不去了。

    -

    沿著街道,阮梨打算先去吃晚飯。

    她前兩天在這邊吃到了一家賊好吃的羊rou店,到昨晚睡覺前都還在饞。但阮梨記不得路,圍著附近繞了幾百米,也沒找到那家店。

    正站在街口感到迷茫時,前頭突然傳來一陣躁動。

    好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往她這邊跑,表情滿是驚恐。

    街上的其他外地人不明所以,小聲討論起來。阮梨目送著那幾人跑開,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這才回過頭往他們來的方向望去。

    這一望,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周圍便響起一道驚呼聲。

    緊跟著,最前頭的幾人開始害怕地往后跑。

    本地人敏銳地感知到了什么,紛紛帶著自己的親人離開。前后不到兩分鐘,三個手持砍刀的男子就出現(xiàn)在街道口。

    阮梨心里一驚,頓覺不妙,果斷扭頭跑。

    可跑出去沒兩步,她的肩膀就感受到一股沖擊力,然后毫無防備地往前撲,摔倒在地。

    為了護住懷里的招財和肩上的相機包,阮梨手肘先著的地。

    身后慌不擇路的男人撞到阮梨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匆忙離去。

    阮梨沒時間猶豫,立馬站了起來。

    她往后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持刀的男子朝她走了過來。男子留著胡子,年齡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他右臉頰上殘留著一行行已經(jīng)干涸,呈現(xiàn)出暗紅色的血跡。

    正狠狠地盯著她,顯然已經(jīng)殺紅了眼。

    阮梨胸腔內(nèi)的心跳幾乎快要跳出來,她腿不自覺地發(fā)抖,滿腦子只有一個字——

    跑!

    身體也響應(yīng)了腦袋的想法,她抱緊懷中背包里的招財,瘋了似的往前跑。

    還未臨近轉(zhuǎn)角,相機包經(jīng)受不住強烈的震動,滑落掉在了地上。

    感受到肩上一空,阮梨當下便意識到相機掉了。想到里面辛苦拍攝的無數(shù)照片,不知道她腦子哪根經(jīng)抽了,一咬牙,停下腳步折了回去。

    阮梨回頭,撈起滾落在地上的相機包。

    再次抬頭時,持刀男子已經(jīng)到了她跟前,那把鮮血淋漓的刀也懸在了阮梨頭頂。

    一切進行得非???,像電影里那樣的慢動作沒有到來。

    阮梨下意識用手去擋,接著,尖銳鋒利的刀劃破笨重的羽絨服,手臂傳來陣陣酥麻,很快將疼痛帶進大腦。

    就在阮梨以為自己要完蛋了時,肩膀突然猛地被人拉住往后帶。

    余光中有一抹彩色身影,隨后耳邊傳來風聲,持刀男子被一腳踹翻在地。

    砍刀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聲響的瞬間,身后涌上來同樣兩個穿著迷彩服的武警,他們握緊手中的槍,互相配合著挾持住想要掙脫的男子。

    “中國武警,別動!”

    街上其他兩名男子敏銳地察覺到情況不妙,早已溜走,不見人影。

    阮梨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一松,然后身邊的年輕武警立馬回過頭往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