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惹兔子 第35節(jié)
蘇煕哲見她有約,自己先走, 電動車還沒騎上主路, 聽見熟悉的摩托車轟鳴聲。 回頭一看,是江岫白。 江岫白把車停在路邊, 無數(shù)雙眼睛朝他看過去。 少年摘了頭盔,揚起一張桀驁的臉, 視線直直往寧知微身上落。 寧知微有點局促, 此時她要是上車,關(guān)于她跟江岫白的流言恐怕今晚就會開始流傳。 她正遲疑著,蘇煕哲騎著折回她面前。 “還有事?”她問。 蘇煕哲側(cè)頭看了眼路邊的江岫白,提醒寧知微道:“你這次考得不太好,你媽肯定會給你施壓, 晚上早點回家?!?/br> “嗯?!?/br> “寧知微,上不上車?” 寧知微話音剛落, 等他的人不耐煩了。 她戴上衛(wèi)衣的帽子,硬著頭皮往江岫白的方向走,飛速上了車。 “好了,走吧。” 壓著半張臉,也沒能藏住她做賊心虛的神色。 江岫白輕嗤一聲,把她的兔子頭盔遞給她:“戴好了?!?/br> “你什么時候去拿的?”寧知微覺得這家伙心還挺細。 江岫白沒回,踩下油門,摩托車疾馳上機動車道。 摩托車飛馳而過時, 周毅跳上蘇煕哲的車, “嘖嘖”兩聲:“小青梅又跟人跑了?” 蘇煕哲一個加速, 差點把沒扶穩(wěn)的周毅甩出去。 - 春日夜晚, 風比冬天溫柔。 摩托車駛出主城區(qū)后,周圍車輛漸漸變少。 寧知微問:“這是去哪兒?” 江岫白:“到了你就知道了?!?/br> 摩托車行駛上霓山的盤山公路時,寧知微心里敲起小鼓,今晚讓大佬講題這事怕是行不通了。 山間清凈,一輛交匯的車也無。 他們像是在荒野中前行,山霧帶著一股流浪的氣質(zhì)向?qū)幹⑶忠u。 車速不快的時候,她舉起手機拍了段夜景。 少年和女孩的側(cè)臉在鏡頭里一晃而過,青春而熱烈。 沒過多久,江岫白將車停在一個廢棄的觀光平臺上。 寧知微下了車,走到護欄前,發(fā)現(xiàn)整座城市匍匐在她腳下。 她忍不住“哇”了一聲:“我爬過很多次霓山,但看夜景,這是第一回 ?!?/br> 江岫白背靠在欄桿上,看著月光下寧知微的臉,問她:“喜歡這里嗎?” 寧知微猛點頭:“沒想到青川的夜景這么美,這么一看,覺得自己更加渺小了?!?/br> 話說完,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想起余靜總是說的一句話——這個世界這么大,你只有奮力爬上金字塔尖,才能看到比旁人更廣闊的風景。 而考上華大也不過是爬金字塔的第一步罷了。 她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問道:“你跟蘇煕哲,還有陶之然,是不是小時候參加比賽時認識的?” “嗯?!?/br> “我就猜到?!睂幹⑨屓坏匦α讼?,接著說:“像你們這樣的天才少年,總是在小時候就能劃分出你們的小圈子,小時候是小天才,長大后被名校瓜分,屆時一離開校園就是精英,你們提前擁有了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的人生……” 江岫白耐心聽寧知微說著,轉(zhuǎn)過身,俯瞰燈火人間。 天才?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 半晌后,女孩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他側(cè)臉看著她的眼睛,問:“寧知微,你為什么想考華大?” “因為……”寧知微遲疑了。 “嗯?” 寧知微看著少年黑夜中依舊明亮的眼睛,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說:“像你這種手拿三張世界頂級名校offer的人,應(yīng)該不會理解我們這些普通考生的考學壓力。國內(nèi)的高中生,誰不想考華大啊?!?/br> 江岫白知道中午在辦公室那會兒,她聽見張牧說自己拿到offer的事了。瞧一眼她垂下去的眼角,屈指敲了下她的腦門:“那你以后打算學什么專業(yè)?” 寧知微還真沒想過這件事情,她只覺得考華大是余靜對她的期許,考上也會是一件榮耀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似乎得等到她考上再說。 她說:“能考上就燒高香了,管他什么專業(yè)呢。我考上我媽會高興,我也可以繼續(xù)跟蘇煕哲做同學……” “你喜歡蘇煕哲?”江岫白靠近寧知微,視線落在她的校服領(lǐng)口里。 她項鏈上的吊墜在夜色中閃閃發(fā)光。 喉嚨口一陣發(fā)緊,寧知微下意識把項鏈往衣領(lǐng)里藏,手卻被按住。 江岫白輕輕拿開的她的手,指腹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細長的脖頸:“真喜歡他,那你這么拼命地考華大,就說得通了。” “我不喜歡蘇煕哲!”寧知微幾乎是像宣誓一樣說出這句話。她不敢看少年的眼睛,又覺得他聲音帶蠱,就這樣懸著一顆心,等待他撤回他冰冷的手指。 江岫白勾唇一笑,將食指停在她的吊墜上。 兩人四目相對,少年忽然松手。 寧知微剛要扭頭,少年又靠近,雙手環(huán)過來,在她的頸后找到項鏈的卡扣,輕巧地打開。 “既然不喜歡,就摘了吧。”江岫白手指勾住項鏈,懸掛在寧知微的眼前。 寧知微剛要伸手去接,江岫白將項鏈握進掌心,塞進他的外套口袋。 少年就這樣拿走了別的男孩送她的項鏈。 “這是蘇煕哲送我的生日禮物?!睂幹⒂X得大佬這樣做不太好。 “他要求你必須戴著?”江岫白嗤笑。 “那倒沒有?!?/br> 江岫白垂眸不語,片刻后,低下頭,雙手繞到頸后,取下了自己一直戴著的這條項鏈。 迎著寧知微的驚慌失措,他把這條項鏈戴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寧知微心里即刻掀起一片粉色的海浪。 不敢低頭看項鏈,更不敢抬頭看少年,不明白少年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木訥地道了聲“謝謝”。 “不客氣?!?/br> “是不是……必須戴著?”問完,寧知微都覺得自己好不知趣。 “是,我沒蘇煕哲那么好說話?!苯栋讚卧跈跅U上,側(cè)影充滿了傲然萬物的少年感,城市夜晚全然成為他的背景板。 寧知微正在想此時她應(yīng)該接一句什么話,少年又說:“送我項鏈的人,說這條項鏈會帶給我好運,小時候,我第一次參加物理競賽,很緊張,擔心考不好,就把項鏈戴著,結(jié)果那次競賽,我贏了,從那以后我就信了他的話。所以,你好好戴著,希望也能給你帶來好運。” 雖然說大佬贏了競賽是因為他有實力,可這番話實在太溫暖。 寧知微當即決定,她要好好珍惜大佬送她的這個禮物。 她問:“那你把好運給了我,你怎么辦?” 江岫白側(cè)臉看她,深色眼眸被月光點燃,他跟她開玩笑:“能怎么辦,項鏈就一條,要不你每次許愿的時候想著我點兒?” “……”寧知微失語了,耳根發(fā)燙,立刻移開了目光。 山風吹動樹梢,沙沙作響。 遠處穿來輪船鳴笛的聲響,穿進林間,兩種聲音交匯出城市與自然融合的獨特聽感。 寧知微:“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br> “為什么總是缺考?” 江岫白:“你覺得呢?” 寧知微說出自己的猜測:“是為了跟長輩作對?” 江岫白沉默不言。 寧知微自顧自地說道:“我懂這種心理,就像我想要去染頭發(fā)紋身打耳洞,其實并不因為我喜歡做這些事情,而是想要跟我媽對著干。她一直說染發(fā)紋身的都是壞孩子,不讓我跟這種人玩,我一說我想染頭發(fā),她就懷疑是我早戀了,我要取悅我喜歡的男孩子,哎,沒有人天生想要叛逆,逆反的小孩都是被逼出來的?!?/br> 說完看著少年,他認真聆聽的臉在夜色中愈發(fā)好看。 的確沒有人生來就叛逆,至今江岫白也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叛逆。 他只是在高壓的成長環(huán)境中長出了一身反骨。 江岫白從三歲開始,就被迫接受江老先生為他擬定的精英培養(yǎng)計劃。十五歲之前,他參加過的比賽,拿到的獎項,可以辦一個小型獎杯展覽。 除了優(yōu)異的學習成績,他會鋼琴,會馬術(shù),會擊劍,圍棋下得不錯,心算能力永遠優(yōu)于同齡人。 江老先生要求他方方面面,都要成為金字塔上的人。 他不覺得自己是天才,他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享受著優(yōu)質(zhì)的資源,在不斷地壓迫中,成為了人造的“精英”。 他討厭鋼琴,也討厭下圍棋。他不想?yún)⒓玉R術(shù)和擊劍比賽,他想騎著摩托車去流浪,想玩父親很擅長的魔方。 可就像寧知微的mama說染頭發(fā)的都是壞孩子一樣,他的外公會告訴他,他喜歡的東西是不務(wù)正業(yè),不能幫助他成為世俗想讓他成為的人。 “寧知微,你有沒有熱愛的東西?”江岫白問她。 寧知微思忖了好久,也沒有找到答案。 她嘆氣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好像根本沒有什么愛好,也沒有夢想,更不知道未來自己想做什么,你會笑話我嗎?” 不會,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小時候被父母推著走,長大后被社會推著走?;蛟S平庸,或許無趣,但正因沒有冒險,沒有為了熱愛沖的頭破血流,才獲得平穩(wěn)順遂的人生。 只是他不愿意過那樣按部就班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