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傾 第4節(jié)
云意攥緊手心,胡思亂想起來,會不會有一天她又被拋棄…… 她心里生出絲絲縷縷的恐慌,她已經(jīng)被拋棄太多次了,她沒法不怕。 這時候,寶月端來滋補的湯藥,笑著走到云意身旁,“姑娘該喝藥了。” 云意揪緊的小手慢慢放松,接過寶月手里的藥,這些黑漆漆的藥及苦,但她每次都很乖,一滴不剩的喝下,只是喝完眉頭都要皺緊許久才能松開。 寶月見她精神好了許多,于是提議,“姑娘可要去園子里走走,松動松動也是有好處的?!?/br> 云意微微發(fā)愣,仰起頭問:“我可以出去嗎?” “自然可以?!睂氃聸]想到她會這么問,驚訝過后卻為云意眼中的怯怯與惶然感到心酸。 姑娘日日坐在窗口,是以為自己不能出去嗎? 寶月點頭道:“大人既然讓姑娘住墨苑,這里的每一處地方姑娘都可以去?!?/br> 云意眼眸微微彎起,像是有細(xì)微的光亮在閃爍,“那我想去走走。” * 金烏西沉,百官散值下了衙門,各自往太和門外走去,一行官員從內(nèi)閣出來,走在最前面,身著一品大員的緋色仙鶴補服的正是季硯。 季硯嘴角淡淡帶著笑,一派文人學(xué)士的從容優(yōu)雅,可他的眸光比千丈深潭還要讓人看不透。 未及而立就已經(jīng)坐上內(nèi)閣首輔的高位,手段之狠,城府之深,誰敢小覷,哪怕他的樣貌再儒雅俊朗也讓人不敢直視,就怕對視一眼便能被他洞悉了心思。 官員紛紛停下步子讓行。 皇上跟前的內(nèi)侍大太監(jiān)徐如海快步追上來。 “季閣老留步?!?/br> 季硯停下腳步,回過身微笑道:“徐公公。” 徐如海伏腰行了一禮,“老奴奉皇上之命,來請閣老移步養(yǎng)心殿?!?/br> 跟在季硯身后的官員聞言都拱手先退了,季硯朝徐如海虛手一請,與他一同往養(yǎng)心殿去。 養(yǎng)心殿內(nèi),尚還年少的小皇帝蕭熠挺直著脊背,正襟危坐在比他寬大了不知多少的龍椅上臨摹字帖,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汪和在旁侍墨。 季硯提步跨進(jìn)殿中,拱手行禮,“臣參見皇上?!?/br> 蕭熠起身像模像樣的抬手,“老師無需多禮?!彼闷鸢干系囊痪頃鴥宰叩郊境幧砬?,少年身形清瘦修長,可往季硯身前一站還是弱了不止一截。 蕭熠將書冊遞給季硯,虛心請教:“這是我今日所作的文章,請老師過目?!?/br> 季硯接過書冊并未馬上翻開,而是道:“皇上乃是九五至尊,稱謂不可再如此隨意?!?/br> 蕭熠清秀俊白的臉微紅,立刻改口:“請季大人替朕看看?!?/br> 季硯翻看過文章,小皇帝做的文章工整嚴(yán)謹(jǐn)卻并不出彩,只能說合格,但落字已隱隱顯出鋒芒。 季硯看了他一眼,指點了幾句又看過他的功課才離開皇宮。 坐上馬車,天已經(jīng)半暗。 季硯捏了捏眉心,隨即揚唇輕聲而笑,小皇帝想要藏拙,但畢竟年紀(jì)小,心思就是一眼能看破,孩子就是孩子。 他睜開眼睛,想起云意,把那小女孩送去墨苑也有十日了。 季硯問坐在一旁的何安,“墨苑那里怎么樣了?” 何安道:“屬下差人去問過,丫鬟說云姑娘身子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拘謹(jǐn)了點,也不大說話。” 季硯腦中浮現(xiàn)出云意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但淚水不斷落下的模樣,也還是個孩子…… 他淡淡吩咐:“過去看看?!保?,。 作者有話說: 小皇帝(眼巴巴):我也還是個孩子。 季硯(冷漠臉):有的孩子是拿來疼的,有的孩子是拿來鞭策的,你覺得你是哪一種。 小皇帝:我是那個大怨種 季大人是護(hù)短偏心第一人 預(yù)收文《貪求》求收藏~ 姜雪嫣不止一次被嫡姐嘲笑,“你以為世子是真的喜歡你?不過是你這張臉長得像那畫上的人,姜雪嫣你真是沒有尊嚴(yán)?!?/br> 姜雪嫣怎么不知道呢,謝策房中掛著一幅畫,知情人說,那是謝策的心頭痣。 姜雪嫣拿脂粉遮去眼下的淚痣,好讓自己更像那畫中人一些。 所有人都以為姜雪嫣愛慘了謝策,為他甘愿做替身,無論謝策做什么,她永遠(yuǎn)是柔聲細(xì)語,順從的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一日,謝策多年前戰(zhàn)死疆場的兄長重回府中,姜雪嫣當(dāng)著謝策的面撲入謝時安懷中。 原來謝策才是那個替身,只因為他與謝時安有幾成相似的臉。 謝時安求得皇上為他和姜雪嫣賜婚,怎料婚儀前,姜府走水,姜雪嫣葬身火海。 就在姜家在為姜雪嫣cao辦喪事的時候,城郊的一座別院里,已經(jīng)“死去”的姜雪嫣拼命擦拭眼下,露出那一點淚痣,她淚落如珠,絕望哀求謝策:“你不過是把我當(dāng)作畫上之人,你看,我不像她……求你放了我吧。” 謝策縛著姜雪嫣掙扎的雙手,輾轉(zhuǎn)親吻她眼下的那尾淚痣,聲音沙啞暗沉:“傻嫣兒,你以為那畫上的是誰。” * 謝策覬覦兄長心上之人多時,他以身為餌,將她引入陷阱。 可惜夢醒的太快,圖謀不得,那便唯有硬奪。 第004章 墨苑很大,園子也是幽深曲折,假山亭臺錯落,雖然云意已經(jīng)走過幾遍,可要是沒有寶月或者銀芽跟著,她自己還是能繞暈乎了。 銀竹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于是說:“姑娘,要不我們回去了吧?!?/br> 云意很喜歡這里,雖然只是在府中,但這樣的景色,如此開闊的一番天地,都讓她心醉。 “我想再走走,可以嗎?”云意回望向銀竹,語氣里透著不舍。 銀竹不比寶月的沉穩(wěn)耐心,臉上雖然笑著,心中卻有些不耐了,“自然可以?!彼f完緊接著又道:“奴婢怕寶月一個人準(zhǔn)備晚膳忙不過來,先過去幫忙。” 云意想了想,點頭細(xì)聲說好。 銀竹轉(zhuǎn)身就先回了東側(cè)的小院,寶月正擺放碗箸,見她是一個人回來的,直起身問:“姑娘呢?” 銀竹道:“還在園中?!?/br> 寶月皺起眉頭,“那你怎么自己就回來了,還不快去陪著?!?/br> 銀竹卻不以為意,“姑娘愿意逛就讓她逛著唄,我可是走的腳都酸了?!?/br> 見她散漫地敲了兩下腿,寶月忍不住訓(xùn)斥,“主子還未說累,你倒是嬌氣起來了。” 銀竹尷尬的拍了拍裙擺,嘴里不服氣的嘀咕,“她算哪門子主子,大人將她丟在這不聞不問多久了,指不定過幾日就……” “住口!”寶月見她越說越放肆,連忙打斷她,語氣嚴(yán)厲:“你不要命了,大人的事你也敢編排!” 銀竹自知失言,識相的閉上嘴,可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姑娘瞧著就是窮苦人家出生,指不定是遠(yuǎn)出幾門外的窮親戚想來沾親帶故攀親戚,可憐了她和寶月,被安排來這里伺候。 寶月將手里的碗遞給她,“你不樂意去就在這布菜,我去找姑娘?!?/br> 銀竹嘴上說得能耐,心里還是怕寶月會在姑娘面前告自己的狀,她拉著寶月的手訕笑道:“我去我去,寶月jiejie別生氣?!?/br> 寶月仍板著臉,“快去?!?/br> 云意沿著栽滿垂柳的湖邊慢慢走,她對什么都新鮮好奇,見到草叢中的野花,也要停下來瞧一瞧,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觸一觸。 繞過東側(cè),再往前走是通往湖心亭的石板橋,橋面曲折架在湖上意境雅致。 湖心亭的幾面高高低低垂掛著半卷的竹簾,她聽寶月說過,大人閑時若來此,便會在亭中賞景作畫。 云意站在石橋的這頭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雖然寶月說她可以上去,但她怕不小心碰撞了里頭的東西,所以一直沒有進(jìn)過亭子里。 竹簾被風(fēng)吹拂著晃動,夕陽的余暉透過間隙斜入亭中,云意看到石桌上果真擺著筆墨紙硯。 她糾結(jié)了片刻,走上石橋。 打起竹簾,她發(fā)現(xiàn)石桌上竟然有一副已經(jīng)作完的丹青,一角壓著鎮(zhèn)紙,一角因為她進(jìn)來帶入了風(fēng),跟著卷了卷。 云意走過去看,清墨所勾畫出的草木景色清微淡遠(yuǎn),而一株燦若赤霞紅梅躍然在一角,濃烈惹眼,非但不顯突兀,反而有一種至極沖撞的美感。 云意不懂畫,也說不出這畫好在哪里,但就是覺得好看極了。 這是大人畫的嗎? 云意細(xì)細(xì)去看,注意到左下角的小字……亭中太暗,她辨了許久也沒有看出寫得什么。 她將四周的竹簾全都卷起,讓昏黃的光線撲進(jìn)亭中,又走到畫前。 “這下能看清了?!痹埔饷蛄藗€笑。 細(xì)細(xì)的指頭點在應(yīng)該是名字的兩個字上,云意揪起眉頭,她認(rèn)得的字不多,“一個禾,一個子……” 云意歪了歪頭,沒能想出來怎么讀,指尖接著滑落在下一個字上,“一個石,一個見……” “念什么呢……”她喃喃自語,懊惱自己到現(xiàn)在連大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季硯?!?/br> 清清淡淡的聲音從聲后傳來。 云意一愣快速轉(zhuǎn)過身,怔怔看著憑空出現(xiàn)在身后的人,軟嫩的嗓音磕磕絆絆:“大……大、大人?!?/br> 季硯微笑頷首,“嚇著你了?” 黝黑的瞳眸睜地圓溜溜,像只受驚的小獸,氣色倒是好了很多,不過還是太瘦了。 云意極快地?fù)u頭,眼里的驚愕被掃空,涌上難言的喜悅,她還以為大人不會來了…… 水亮亮的眸子透出澄澈純稚的依賴,只是很快又被倉促覆下的眼睫遮住,怯怯的不敢展露。 她又怎么可能在季硯面前藏住情緒。 季硯算了一下自己多久沒來,那日他未等云意醒來就離開了,加上忽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想來是怕害了。 季硯看著她問:“在這里住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