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已經(jīng)很久沒看到他了。 升上專四后,白意美的課雖然變少,但壓力卻變大了。 原因是,四年級便得為五年級的畢業(yè)制作展提早做準(zhǔn)備。 學(xué)校分組作業(yè)愈來愈多,除了功課本身的難度之外,還必須習(xí)慣teamwork的工作模式。而人與人之間的意見及想法的溝通卻是最難的。 每天下課后,她總是筋疲力盡。唯一能帶給她舒解的是與柯柏勛一個星期一次的電話聯(lián)絡(luò)。 因為兩人回家的次數(shù)不像從前那么頻繁,就連放暑假,兩人都各自有打工,回去的時間不一,實在很難碰上一面,僅存的電話聯(lián)系是她最大的慰藉。 兩年來,她沒上北部找過他一次,不是不想,只是很難開口,而他也不曾再提起。 這中間,柯柏章曾來找過她幾次。剛開始她很驚訝,但仍善盡地主之誼陪他到處走走逛逛,兩人仍和從前一樣喜歡互糗對方,笑笑鬧鬧的,幾回下來,也就習(xí)慣了。 只不過,她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勁。 就好比現(xiàn)在,突然跑來找她吃飯,還特地找了一家牛排館,神情卻顯得又悶又沉的,怪得讓她摸不著頭緒。 “意美你有沒有男朋友?”用餐間,他突然間她。 她楞了一下,咽下嘴里的豬排后才回答:“沒有。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直視著她,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又問: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了?” 白意美忍不住皺起眉頭。她怎么不曉得他說話會結(jié)結(jié)巴巴、吞吞吐吐的?實在好奇怪呀! 雖然如此,她還是點頭回答了。 他的表情瞬間僵凝了下,眼神也黯淡了些?!澳莻€人是誰?我的意思是我認識他嗎?” 她的臉微微一紅,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喜歡柯柏勛是她單方面的事,要她怎么說出口?加上他又是柯柏勛的弟弟,如果不小心說出去,弄得柯爸柯媽都知道,甚至連柯柏勛也知道,那她豈不糗斃了?! 畢竟這是她的暗戀,如果柯柏勛對她沒有同樣的感覺,那她怎么辦?以后他還會和她繼續(xù)保持聯(lián)絡(luò)嗎? 她不想冒這個險! “我能不能不回答這個問題?”叫她對他說謊她實在做不到,兩人畢竟認識很久了。 “你是不是還在喜歡我哥哥?”他突來一問嚇得她差點被喉嚨里的食物給噎著,趕緊拿起水杯猛喝幾口。 “其實你不說,我大概也猜得出來?!彼袂槁淠乩^續(xù)往下說:“我聽你們班同學(xué)說你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是同你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我,所以,就只剩下我哥嘍?!闭f到最后,他試著以輕快的語氣掩飾自己的失落。 白意美直覺的反應(yīng)是哪個大嘴巴告訴他這種事。那位同學(xué)一定是聽姚麗暖說的,她就知道她的嘴巴一點也不牢靠。 心里氣歸氣,她卻也無從否認,只能尷尬地瞪著自己的盤子。 “我們別談這個好不好?說說你吧,你找到了你想和她談戀愛的女孩了嗎?”半晌后,她的腦子終于管用,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他定定地凝視她好一會,瞧得她好不自在。 “我是已經(jīng)找到了只是人家對我沒那個意思,她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彼猿暗匦α诵?。 氣氛不知道怎么地,變得有些怪異。 “這樣啊”她尷尬地笑著,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些話安慰他。“那、那就算了啊,你還年輕,又長得帥,一定會遇到一個懂得欣賞你的女孩子?!彪娨暽虾孟穸际沁@么說的。 “那個女孩子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彼粗?,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 “啊?!”她楞了一下,原來跟她一樣是暗戀??!可是他不像是那種不敢表白的人啊,他一向活潑又健談,哪有可能悶在心里不吭聲! 雖然不解,她終究沒開口問他??此臉幼?,這應(yīng)該是他的傷心事,她怎么好意思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呢?我大哥知道你喜歡他嗎?” “???!”他的問題讓她無法招架,怎么話題又兜回她身上?! 沉默是她認為最好的回答,所以,她只好和盤子里剩下的豬排繼續(xù)奮戰(zhàn)。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我哥,我建議你最好向他表白清楚?!彼@然不打算讓她逃避這個話題。 他嚴(yán)肅的語氣讓她不得不抬頭看他,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彷佛能讀出她心里的疑問,他垂下眼,淡淡地說: “我哥條件算不錯,就我知道,他們學(xué)校有女生在追他,而且追得很勤,那女生聽說條件也很不錯。” 她楞楞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么響應(yīng)。 “你可別像我一樣,在對方什么都還不知道之前就被三振出局!” 一句話正中紅心!這一次,她是難過得無法言語。 * * * * * * * * 柯柏章的話像一顆石頭,在她心湖里攪起陣陣漣漪。 她很想打電話問柯柏勛,問他是否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對象,但她又沒有勇氣這么做,因為她找不到有任何立場或資格問他這種事。 最后,白意美決定這個星期假日回家一趟。柯柏章告訴她,柯柏勛有事要回去和柯爸柯媽商量,也許她可以找個機會探探他。 星期六上午上完兩節(jié)課,她便匆匆忙忙跑回宿舍收拾東西趕去搭車,回到家剛好過中午,大姊白意芬已經(jīng)下班,在廚房里下面條。 “大姊,我回來了!”她在老大背后喊了聲。 白意芬聞聲,回頭一望,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你不是說這個星期要趕作業(yè),怎么突然跑回來了?” 她不自在地扯唇一笑,撒賴道:“人家想你們嘛!” 白意芬只是挑了挑眉,沒說什么,轉(zhuǎn)過身繼續(xù)下面?!澳阕幌拢抑髠€面,待會兒就可以吃了?!?/br> 白意美依言在餐桌旁坐下,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白意芬身上。穿著套裝制服的她,看起來成熟又端莊,儼然是個大人,自高職商科畢業(yè)后,她順利考進一家信用合作社工作,今年都二十三歲了。 不由得想起老大也曾喜歡柯柏勛;現(xiàn)在呢?聽爸媽說,公司里有人追她,她也不討厭對方,兩人已經(jīng)出去約會了幾次。 “發(fā)什么呆呀,吃面嘍!”白意芬盛了一碗面放到她面前。 她趕緊回神,笑了笑,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湯面,忍不住贊道:“大姊,你的手藝還是這么好,將來娶到你的人有福了!” 白意芬嗔她一眼?!吧儇氉炝四悖斐园?!”說罷,自己也盛了碗面在她身邊坐下。 “二姊呢?”她邊吃邊問。 “他們工廠下午出貨,她可能要加個小班,晚一點才會回來。” “阿滿呢?” “她說要和同學(xué)去一家補習(xí)班試聽,好像想繼續(xù)升學(xué)的樣子?!?/br> “喔!”白意美緩緩點頭。老四今年高二了,念的也是職校,能繼續(xù)升學(xué)是件好事。不過,這都是拜大姊和二姊所賜,若不是她們兩人放棄升學(xué)、出去工作,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怕是無法改善。 吃完面,幫忙收拾完畢后,她佯稱要到外面散散步。 走出屋子,在自家門前踅了幾趟后,忍不住靠近柯家,看見門開著,她伸長脖子朝里頭探了探。 “咦?怎么沒人?”索性又靠近了些。 忽然間,門里探出一張臉來,嚇了她好大一跳。 “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誰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笨掳卣绿Ц咭贿吤济表?。 被人當(dāng)場抓包讓白意美窘得兩頰發(fā)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辯白。 “找我哥是吧?他還沒回來?!彼酉聛碚f的話更讓她驚愕地瞠大眼。這家伙怎么會知道她要找柯柏勛? 紅著一張臉,拼命想著該怎么應(yīng)付眼前這種尷尬情況的她,還來不及作出回應(yīng),柯柏章又說話了: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皮皮的表情看似嘲謔,眼底卻隱隱閃過一抹黯淡?!拔腋缁貋頃r要不要我通知你?”故意朝她露出促狹的笑。 被他這么一糗,她連耳根子也紅透了?!澳恪⒛銊e亂說話我、我又沒說要找他!”連舌頭都不受控制了。 氣惱地瞪了他一眼,隨后趕緊跑進屋子里。 一直到了晚上,她都不敢再出門,又不敢打電話過去問,整個人只能用坐立難安四個字來形容,直到白意滿回來。 “三姊,隔壁的柯柏章要我告訴你,柯大哥臨時有事沒辦法回來了?!?/br> 白意滿突來的話語讓她驚楞了下?!澳隳銖母舯诨貋淼陌??” “不是啦,我只是在門口遇到他而已。”說著,忽地皺起眉頭,一臉困惑地盯著白意美瞧?!叭?,柯大哥不能回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柯柏章特地要我轉(zhuǎn)告你?” “我、我哪知道他發(fā)什么神經(jīng)!”她心虛地撇過臉去?!澳銊e理他,趕快下去吃飯吧,我要洗澡了?!?/br> 說完,隨便抓了衣服,蹬蹬蹬跑下樓將自己塞進浴室里。 門一關(guān)上,她的臉立即垮了下來??掳貏撞换貋砹?,她怎么辦?他會不會是因為要和女生約會,所以不能回來? 隨即甩甩頭,命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走到浴缸前放熱水。一抬起頭,正好瞧見鏡子中自己的臉龐。 她其實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臉,只知道大概還長得不討人厭,現(xiàn)在認真一瞧,十足是個清秀佳人的模樣柯柏勛喜歡哪一類型的女孩呢? 在學(xué)校,也曾經(jīng)有人追求過她,但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所有認識的男生中沒有一個像他一樣有著黑黑的皮膚、白白的牙和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姚麗暖總愛笑她是中了柯柏勛的蠱,只認得他一人,其它男生在她眼里,都像是隱形人似。 “青梅竹馬”會有美好的結(jié)果嗎? 不知不覺地喃喃,熱水的薄霧裊裊,蒙上了鏡子,她有些發(fā)呆地在上面畫了兩顆被愛神的箭串連的心,一顆代表她,一顆代表著柯柏勛,而后猛然驚醒,為自己的一廂情愿感到羞赧,面色酡紅地趕緊抹掉鏡面上的癡想。 脫掉衣服,她迅速用水勺舀起熱水,當(dāng)頭淋下 * * * * * * * * 洗完澡后,走出浴室,一陣陣清亮溫柔的歌聲從前面?zhèn)鱽?,將白意美的腳步吸引過去。 客廳里,父親正背對著她坐在椅子上聽唱盤,茶幾上擺著一張唱片封套,是老牌歌星尤雅的作品。 聽唱片是父親唯一奢侈的嗜好,他愛聽老歌,怎么都聽不厭,那些歌曲她幾乎都耳熟能詳。 但是,現(xiàn)在正在播放的這首歌卻意外地勾動了她的心。 “老爸,這首歌的歌名是什么?”白意美走到父親身旁坐下,細細聆聽。 白爸爸睜開眼睛,從陶醉中回神過來,一臉幸福地回答:“這首啊,這首是往事只能回味,很有韻味的一首歌唷?!?/br> “往事只能回味”輕聲復(fù)喃著,她仔細留意著歌詞內(nèi)容--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春風(fēng)又吹紅了花蕊,你已經(jīng)也添了新歲,你就要變心像時光難倒回,我只有在夢里相依偎” 簡單的歌詞卻帶給人無窮的余韻回味,白意美不由得怔呆了,心口像是被人給狠狠捏緊了下,悶悶地發(fā)著疼。 往事只能回味嗎? 她可不可以不要只是回味?不要只在夢里依偎? * * * * * * * * 十二月天,天氣本就冷涼,加上寒流來襲,更是讓人冷得發(fā)抖。 連續(xù)幾天晚上熬夜趕作業(yè)的白意美,顧不得夜半寒氣逼人,努力抗拒著被窩溫暖的誘惑,繼續(xù)埋首廣告產(chǎn)品行銷的報告,直到天快亮?xí)r才上床睡覺。 隔天早上起床,頭暈暈、腦脹脹,喉嚨還隱隱發(fā)疼,直覺自己可能感冒了,所幸今天上完半天課后就放假了。明天是圣誕節(jié),加上周末,連續(xù)三天的假期,足夠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補眠。 中午下課后,她全身無力,暈沉沉地只想睡覺,飯也沒吃就直接回宿舍倒頭大睡。 宿舍里鬧烘烘的,每個人情緒都很high。今晚是圣誕夜,不只學(xué)校有舉辦圣誕舞會,各科系也都有自己的余興節(jié)目,大多數(shù)人甚至還要趕校外場。 但盡管人聲喧嘩,卻仍敵不過她濃重的疲憊感。臨入眠之際,她彷佛聽到姚麗暖興匆匆地說著從下午到晚上一連串的精采節(jié)目,還問了她什么,她模糊地應(yīng)答了聲,然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等她醒過來后,已經(jīng)是五個小時后的事了。外面天色很暗,寢室里也黑漆漆一片,只有門縫底下微微透進走廊的燈光。 她吃力地爬下床,有些頭暈?zāi)垦5?,喉嚨干渴得像有把火在燒。打開房門,走廊上一片靜悄俏的,繼續(xù)往前走,本來熱鬧喧嘩的交誼廳竟然沒半個人,日光瞪亮得有些慘白,整層樓寂靜得讓人心驚。 心里慌了一下,她隨即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全都狂歡去了吧? 釋懷之余,不免覺得有些蒼涼。自己該是被人遺忘了,孤單的感覺瞬間襲涌而上。視線不自覺移向角落平常大排長龍的公用電話,一會兒后,她的腳自有意識地朝它走去,從口袋里掏出硬幣投入,跟著撥了一組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她屏著氣等候線路那端傳來熟悉的溫暖嗓音。 “嘟嘟嘟”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她有些失望,卻仍不放棄地等了好片刻,直到她的手酸了,才不得不掛上話筒。 他怎么不在呢?明明記得他說這個周末沒辦法回家呀! 楞楞地走回寢室,腦里忽地閃過一個念頭,趕緊打開燈看了一下時間。 才六點半,還來得及! 她隨即匆忙地套上鞋子,隨便塞了幾件換洗的貼身衣物后,抓趄背包就往外跑。 等到坐上開往新竹的大巴士,白意美整個人才松弛了下來, 車窗外,夜才剛上了妝,五彩繽紛,流光閃動,顯得很熱鬧,讓人不覺寒冷。 此刻,她的心也是熱呼呼的,帶著一絲興奮的期待 像霓虹一樣閃爍明亮。 * * * * * * * * 眼前是一棟老式的公寓,只有五層樓。 依著柯柏勛給她的地址找到他住的地方后,白意美興匆匆地按下三樓門鈴。 大門外的對講機沒有任何響應(yīng),她又試了一次,結(jié)果仍是一樣。 往后退了一步,抬起頭望去,三樓一片漆黑,很顯然地,屋里沒人在。 她不禁有些失望,全身疲累地靠著鐵門蹲下來。 冷風(fēng)呼呼地吹,她縮著肩脖抵抗寒冷,等待柯柏勛歸來。 過了半小時,她的頭又開始暈眩,喉嚨的灼燒感也愈來愈嚴(yán)重,全身肌膚還莫名地竄上一股熱,心里隱約知道是感冒在作祟,她又縮了縮身子,將自己環(huán)抱得更緊。 處在這陌生的城市,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她努力振作精神,不讓酸澀疲憊的眼合上。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整個人開始昏昏欲睡,想要伸手拍拍自己的臉,卻全身乏力,動作遲緩。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她到底等了多久?忍不住皺了皺眉,沉重地抬起腕表一看,時間已經(jīng)將近十一點怎么辦?如果柯柏勛再不回來,她今晚要在哪里過夜? 才這么想著,便看到兩道人影從巷口一部轎車上走下來,依稀可看出是一男一女,而且正朝她的方向走來。她下意識地眨眨眼,胸口怦跳了下,重新又燃起一絲希望。 屏息等待著他們一步步朝她走近,隨著兩人的臉漸漸清晰,白意美的眼愈瞪愈大,心跳也愈來愈快速,直到柯柏勛那張熟悉的臉龐映入她眼簾,她才發(fā)現(xiàn)喉嚨已經(jīng)干啞得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趕緊站起身,雙腳卻酸麻得讓她蹌跌了下。由于她身處在陰暗處,不免讓人驚嚇警覺,她彷佛聽到一聲女性的驚呼。扶著鐵門,好不容易穩(wěn)住自己,她抬起頭,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杵在她眼前。 “意美?”柯柏勛驚訝地低喃,隨即又往前一步,眼里有著淡淡的驚喜。“你什么時候上來的?” 她試著對他綻開笑顏,可是渾身灼熱的無力感讓她只能輕扯了下唇,還來不及開口,方才發(fā)出驚呼的女生說話了-- “小柯,她是你的朋友嗎?”說著,人也靠了過來。 柯柏勛朝她點點頭,隨即又轉(zhuǎn)回視線,關(guān)心地問:“意美,你在這里等了多久?”他注意到她身體微微發(fā)著抖,眉頭不覺輕蹙。 “還還好,不算很久?!边B續(xù)吞咽了幾次唾液,白意美才勉強能開口說話,但聲音卻沙啞不已。 柯柏勛不自覺又皺了下眉頭,而后轉(zhuǎn)過身朝女性友人說:“愷庭,pub不去了,麻煩你跟其它人說一聲?!?/br> 李愷庭看了白意美一眼,微笑道:“這樣有點掃興耶,你可以帶你的朋友一塊來呀。” “不了,她坐車上來又等了好些時候,一定很累了,我想讓她早點休息?!闭f著,伸手去拉白意美的手,不尋常的熱度讓他眉間的皺褶又加深了些。 “那好吧,我走了,拜拜。”李愷庭雖感到失望,仍保持一臉微笑。 響應(yīng)地輕點了下頭,柯柏勛趕緊轉(zhuǎn)過身取出鑰匙打開大門?!耙饷?,趕快進來吧?!?/br> 白意美跟在他身后爬上樓梯,整個人開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步履蹣跚地一步步前進,全身虛乏的感覺愈來愈嚴(yán)重。 柯柏勛一看情形不對,立即停在她身前摸了摸她的額頭,而后眼神一黯,浮上一抹憂心。 “意美,你知道自己在發(fā)燒嗎?”他皺著眉柔聲道,沒等她回答,他隨即摟住她走下樓梯?!白撸?guī)闳タ瘁t(yī)生?!?/br> 一直到坐進出租車之后,她的意識才稍稍清醒了些。 “柯柏勛,真不好意思,一上來就給你添麻煩?!边@是她的聲音嗎?怎么沙啞得像個老太婆似。 他只是微笑地幫她把外套拉緊,然后再緊緊地環(huán)抱住她。 他的舉動讓她覺得好貼心,他總是這么會照顧人唉!要不是因為她生病的話,他大概不會這樣緊緊抱著她吧?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哪 “柯柏勛,剛才那個女生是你同學(xué)嗎?我是不是破壞了你的約會?”她還是忍不住問了,聲音有些艱澀。 “我們沒在約會,只不過一群同學(xué)去參加個舞會,然后大家建議去pub見識一下?!彼⑿Φ乜粗f。 事實上,他是被硬拖去參加舞會,在那邊看人家跳舞看了兩個小時,如果他知道她要上來,說什么也不會出門。 “你要上來怎么不先通知我一聲?”他輕聲地說,濃眉微微糾蹙?!巴饷婺敲蠢?,你還生著病,如果我再晚一點回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一想起她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人還發(fā)著燒,就覺得很心疼。 她虛弱地笑了笑。“柯柏勛,你別把我當(dāng)成你妹教訓(xùn)啦,我是臨時起意,所以才來不及通知你嘛!”語氣中不自覺地撒起嬌來。 柯柏勛沒說什么,只是低頭靜靜地看著她因發(fā)燒而泛著紅潮的臉蛋。 良久,笑意淺露,又將她擁緊了些,讓她的頭舒適地垂靠在他的肩膀上,溫柔似水地低語:“閉上眼休息一下吧,等會兒醫(yī)院到了我會叫你?!?/br> * * * * * * * * 她一直知道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 從醫(yī)院回來之后,他幫她脫下外套和鞋子,便趕緊將她送進他溫暖的被窩里,讓她靠著枕頭坐躺著,跟著遞給她一杯熱開水,柔聲囑咐: “再忍一下,先別睡,我煮碗粥讓你吃,等吃過了藥再睡。”知道她滴米未進,不宜空腹吃藥,因此特別留心。 白意美點點頭,勉強撐著眼皮。 十五分鐘后,柯柏勛端著熱粥走到床沿坐下,舀起一匙粥輕吹了會,才送到她嘴邊。 她張嘴含下,無味的粥加上因生病而苦澀的口腔,讓她不覺皺起眉頭。 “一點味道也沒有好難吃!”她像個小孩似地苦著臉抱怨。 看著她的表情,他輕輕地笑了開來,然后輕哄著她:“生病的人最好吃清粥,乖,聽話,再多吃幾口?!?/br> 他溫柔的嗓音彷佛能催眠人,她只好乖乖地張口繼續(xù)吃粥,一邊卻忍不住嘀咕:“柯柏勛,你別當(dāng)我是柯柏娟,我雖然很想要有個哥哥,但是我可不想當(dāng)你的meimei?!?/br> “當(dāng)我的meimei不好嗎?”他笑語?!拔覒?yīng)該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哥哥吧?” 白意美幽幽地垂下眼睫,她當(dāng)然知道他是一個好哥哥,多少次還因此嫉妒起柯柏娟,但是meimei又不能賴著哥哥一輩子! “我才不要跟柯柏娟爭寵呢!”別扭地嘟起嘴,吐了句。 她斗氣的樣子惹得柯柏勛直想伸手捏她紅嫩的臉頰一把,可手才伸出去一點便立即收回,為自己的想法和舉動微微赧顏。不知怎地,生病的她特別像個小孩子似,而他好像也變得怪怪的,很想寵她、抱抱她。 “傻瓜!你根本不必和柏娟爭寵?!弊罱K,露出一抹寵溺的笑。 他的話讓她心里一動,很想開口問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可一猶豫,便又問不出口。 “來,吃藥了?!彼f給她一杯溫開水,將攤開的藥包放在自己掌心,伸到她面前。 嫌惡地皺了皺鼻子,她不發(fā)一語地將藥丸一口氣倒入嘴巴里,就著開水咕嚕一聲吞進肚子里。 柯柏勛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很好,可以睡覺了?!彪S手幫她放平枕頭,等她平躺后,拉起被子密密地蓋住她,只露出她那張小巧秀致的臉蛋。 “柯柏勛,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他笑了笑,從床底下拉出一張折迭式的行軍床,看著她驚訝的表情,解釋說:“這張床是同學(xué)留在我這兒的,有時候討論功課晚了些,他就睡在我這兒?!?/br> “你那個同學(xué)是男的還是女的???”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不該問的事情,臉色微微一赧。 他怔了一下,而后笑道:“我那個同學(xué)是已經(jīng)服過兵役的,你說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喔”她不敢直視他的眼,怕他看到她突然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將行軍床擺在她床邊,接著從柜子里取出一條棉被,一會兒后,他才熄了燈,準(zhǔn)備睡覺。 白意美側(cè)躺著,看著他就睡在她身邊,她有一種很安心又很滿足的感覺,唇角不自覺牽起一抹笑??蓻]多久,她忽然想起柯柏章說過的話,笑意隨即隱去,眉心漸漸糾緊。 “柯柏勛你、你有女朋友了嗎?”借著黑暗,她鼓起勇氣問。 好似很驚訝她這么問,他側(cè)身看她,卻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半晌后,他才開口:“沒有。你怎么突然間我這個?”他反問。 她不自在地扯唇一笑:“其實也沒什么,我只是聽柯柏章說你們班有女生追你追得很勤?!?/br> 柯柏勛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鞍卣抡f得太夸張了。” “那柯柏勛,你有沒有想過要交女朋友?”盡管藥效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她仍強撐著眼皮接著問,認真地等候他的回答。 黑暗中,他凝著她,慢慢地、溫溫地牽起笑容?!拔覜]想過要交女朋友,我想繼續(xù)考研究所,之后,還要當(dāng)兵,我不認為這樣還可以經(jīng)營一段感情?!?/br> “喔”不知怎地,在松了口氣之余,她竟覺得有些失望。 見她沒再出聲,他溫聲地說:“好了,現(xiàn)在閉上眼睛睡覺吧,病人最需要睡眠了。”說完,翻身仰躺。 白意美仍然盯著黑暗中他的側(cè)臉,盡管視線已漸漸迷蒙模糊。 她的長睫像蝴蝶羽翼般抖呀抖地,意識將沉未沉之際,唇瓣輕啟地喃語: “柯柏勛等哪一天你想要交女朋友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我喔”或許是吃了藥的關(guān)系吧,意識已經(jīng)混沌,心里的話能毫不設(shè)防地溜出。 柯柏勛微訝地側(cè)首,彷佛看見她正傻傻地對著他笑。他緩緩坐起身,挪近床邊,就著窗外稀微的光,看見她已然熟睡的容顏,長睫輕輕地垂覆,像夜色一般黑沉濃密。 黑暗中,他的眸色不覺轉(zhuǎn)深,彷佛正用雙眼細細地描繪她溫恬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