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煙 第2節(jié)
“玫玫,再考慮考慮?!?/br> 姜寧放下刀叉,優(yōu)雅地用絲帕擦著唇邊。 “這是你爺爺在時就定下的婚約,圈子里人盡皆知。如今老人不在了,我們也不好違逆。” “可爺爺走的時候,大哥才三歲,我都沒出生。” 溫雪瑰低下眉眼:“他老人家不是也說過,莫要強求?!?/br> 溫巖很費解:“這怎么能叫強求?”他與姜寧對視,“你mama和我婚前也沒見過面,不一樣恩愛了這些年?” “那媛媛和齊照,錢希和潘明呢?”溫雪瑰反問。 “媛媛上個月還和我哭訴齊照外面有人。錢希生下女兒后,潘明跟婆婆再沒給過她好臉色?!?/br> 豪門哪有那么好相與。她慢慢切著盤里的食物,覺得陳媽做的巧克力醬牛角包就沒這么苦過。 “你知道她們和我說什么?跟富家子弟開盲盒,是九死一生?!?/br> 溫巖沉默良久,低聲道:“依我看,郁家那孩子,是個可以托付的人。” “是么?” 溫雪瑰卻不為所動,喉間逸出一聲輕笑,涼浸浸的,染上花束的冷香。 “那和我聽說的,還真不一樣?!?/br> - 分不清到底是吃飽還是氣飽的,溫雪瑰很快沒了胃口。 可溫巖還是下達(dá)最后通牒:傍晚六點,郁家在仁儀酒樓恭候,要她準(zhǔn)時赴約。 她沒應(yīng),頭也不回地離開溫宅。 回畫室的車上,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景色飛馳,秀氣的唇角緊緊繃起,淺淺梨渦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機震動,是田梨的回復(fù)。 [誰會不喜歡意大利帥哥呢!行走的荷爾蒙天下第一!??!] [可他們加我也是為了你啦,我還是專心搞藝術(shù)吧,唉。] 又發(fā)來大衛(wèi)雕塑的表情包。 表情包十分詼諧,溫雪瑰多看了一陣,眉眼終于暈開幾分笑意。 她和田梨都是佛羅倫薩美院的學(xué)生。田梨比她低一屆,讀雕塑系。她學(xué)油畫,去年才畢業(yè)回國。 佛美是世界四大美院之首,坐落于文藝復(fù)興的起源地,是全世界藝術(shù)家心中熠熠生輝的圣殿。 教授名單光華璀璨,曾有大名鼎鼎的達(dá)芬奇和米開朗琪羅。 她懷念地嘆息一聲,閉上眼,仿佛又嗅到校舍內(nèi)顏料和石膏味混雜的空氣。 在佛美的三年,與色彩為伍,攜光影遨游,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可現(xiàn)在呢? 溫雪瑰無意識地攥緊衣角,骨節(jié)都捏得發(fā)白。 在意大利的日子熱烈恣意,比起這里,更有無限可能。 她忽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 早春的佛羅倫薩尚有涼意,蒼青色丘陵四面環(huán)抱,阿諾河穿城而過。 從窗臺望出去,水天一線。晚霞溫柔,宛如沉在阿諾河底的玫瑰。 樂隊在臺上表演爵士樂,歌聲慵懶。 溫雪瑰心不在焉地抿著杯中酒,身體陷在酒吧卡座的軟沙發(fā)里,有一搭沒一搭劃著手機。 自從放了郁家的鴿子,連夜飛來意大利散心,如今已是第三天。 手機卻靜悄悄,沒半條來自家里的消息。 算了,多想無益。 她將手機一扣,仰頭飲盡杯中酒。包裹在暖白旗袍內(nèi)的身軀優(yōu)雅曼妙,周圍的男人都看得眼睛發(fā)直。 溫雪瑰瑩白手臂微抬,用意大利語招呼酒保:“再來一杯。” 酒保高鼻深目,是個極為惹眼的帥哥,許多女人正媚眼如絲地盯著他看。 他卻只朝溫雪瑰放電,量酒器拋得像耍雜技,笑嘻嘻地沒話找話。 “還要flaming ruby?甜心,這酒太苦,要不要試試我的驚喜酒單?” “不用了?!睖匮┕宥Y貌拒絕。 酒保訕訕離開,不多時便又端上一杯烈焰紅寶石。 “學(xué)姐,怎么這么冷淡呀?!?/br> 田梨從洗手間回來,悄悄碰她胳膊:“你不是說想來找點艷遇?那個酒保還不夠帥?” “感覺不對?!睖匮┕逭f。 她不常來酒吧,不太適應(yīng)這種輕佻的氛圍。 “哦?!碧锢纥c頭,身上亮晶晶的小飾品叮當(dāng)作響。 她一身鵝黃色小衫,蹭過來,給溫雪瑰一個軟乎乎的梨子味擁抱。 “學(xué)姐別不開心。來了就好好玩幾天,把煩心事都忘掉?!?/br> 溫雪瑰彎起眉眼:“好?!?/br> “沒錯,既然是跟我過來的朋友,就一起玩?zhèn)€盡興!”devita接過話頭。 她是田梨的同學(xué),高高瘦瘦,穿著一條黑色細(xì)吊帶長裙,露出大片健康的小麥色皮膚。 devita從包里掏出一顆紫色大水晶球,還有一張亞麻布,幾根小蠟燭。 將這些一股腦倒在桌上,她握住雪瑰的手,神色誠懇:“我來幫你算算戀愛?!?/br> 溫雪瑰不信這些,但國外很多人都信。 不等她拒絕,devita很快布置好東西,緩慢地摩挲著水晶球,默念溫雪瑰的名字。 少頃,她睜開眼,諱莫如深地笑。 “你會有一段好姻緣?!?/br> devita眉飛色舞,迫不及待地比劃著:“我從水晶球里,看到一個完美無缺的男人?!?/br> 酒吧內(nèi)霓虹點點,熒光如星火般閃爍。光點落在水晶球上,還真有種說不出的綺艷夢幻。 溫雪瑰卻擰緊了眉心。 “姻緣?是說郁墨淮?” 瑩白手指搭在酒杯邊沿,冰塊的寒氣絲絲縷縷沁入心里。 云珀城沒有人不知道郁家,不知道郁墨淮。 集團(tuán)被他接手不過幾年,歷經(jīng)一場大刀闊斧的雷霆肅清,奇跡般起死回生。 郁家從風(fēng)雨飄搖的敗落門第,一躍成為豪門之首。這位年輕家主的身價更是翻了不知多少倍,前途無可估量。 才短短幾年,圈內(nèi)人對這樁婚約立刻從站著看戲不腰疼,變成妒火中燒的憤懣。 因為郁墨淮不僅有本事,模樣也好。每每出現(xiàn)在商務(wù)宴會上,都襯得其他發(fā)福中老年像洗腳太監(jiān)。 無數(shù)人酸溜溜道,溫家已故的老太爺可真是會買彩票。 可那位尊貴歸尊貴,溫雪瑰卻半點也不想沾。 紅寶石波特酒澄澈見底,沉著微醺的焰光。她垂眼看了一會,抿下一口苦澀酒液。 “誰不知道,那人陰郁深沉,處事更是沒有半分慈悲可言?!?/br> “連至親尚且不放在眼里,何況我這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 周圍人都避諱談這事,她也不是很清楚。但上代叔伯統(tǒng)統(tǒng)被驅(qū)逐干凈,郁家旁人見他如見閻羅,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呢,則跟那種人完全相反。一心學(xué)畫,從小被家里人保護(hù)得極好,一點心眼都沒有。 真嫁過去,還不被拿捏在股掌之間。 田梨也聽過許多傳聞,不知怎么接話,只能安慰地輕拍溫雪瑰手背。 devita聽得瞠目結(jié)舌:“這人可真可怕?!?/br> 溫雪瑰長長嘆息。 其實以他如今在郁家的地位,根本不必遵守這份舊年的口頭婚約。 卻不知為什么,那邊一直沒退婚。 越想越覺得鬧心,她用手指繞著發(fā)卷,漫無目的看向酒吧另一邊。 卻忽然,對上一道陌生的目光。 吧臺邊圍坐著不少客人,比起卡座這片,穿著都更樸素些。 那個男人也不例外。 白t單薄,短袖下露出肌rou分明的手臂,仿佛僅需體魄就能對抗早春的寒意。 腿上是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腳穿隨處可見的球鞋。跟溫雪瑰見慣的紈绔公子們截然不同。 雖穿得不貴氣,男人長相氣質(zhì)卻極為清朗溫潤,一等一的出挑。 利落的黑發(fā),面部輪廓立體深邃,眼形狹長微翹。高鼻薄唇,比建模還精致。 落在燈下的暗影里,周身都暈著一層光。 溫雪瑰呼吸一窒。 那光芒像個旋渦,吸住了她的視線。 男人一對笑眼清矜溫潤,毫無距離感,干凈得能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