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沒有，后來她想通了，給丈夫添了那么些人，不也沒有？

    就跟她娘說的一樣，水田旱地都有了，種子不發(fā)芽，懶不到她身上。

    盧氏笑了：“娘要是看著誰好，或是八字好的，或是身型好的，您只管賜下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br>
    “只要過了孝期，一個二個，還是四個五個，都成。”要守三年呢，盧氏已經(jīng)在打算了，從幾房過一個來，或是裴家宗族里，過繼一個。

    “你既這么大方，我就放心了。”老太太一抬手，“抱出來罷?！?/br>
    就見房中的mama，抱了個男孩出來，看模樣已經(jīng)一歲多了。

    盧氏見到這孩子，剎時說不出話來，似有炸雷響在她邊，震得她雙耳嗡鳴，一時之間就見老太太那張嘴一張一合。

    她什么聲音也聽不見。

    “這孩子是老五在外頭養(yǎng)的，你們既要回去，孩子不能再放外頭?！崩咸粗R氏煞白的臉色，這能有什么法子，誰叫她沒兒子。

    好在才一歲，還不記得事兒，誰養(yǎng)得他，他就能認誰當娘。

    慢慢再把身邊的乳母打發(fā)掉，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手里，有什么好怕。

    “你親自養(yǎng)著，回老家正好上族譜?！?/br>
    還是裴三夫人察覺出不對來，她立起來叫了一聲：“五弟妹！”

    大夫人倏地立起，一把托住了盧氏的胳膊，掐一下人中。

    就連喬氏都不看熱鬧了，老太太可真狠吶。

    盧氏身子軟了下去，上房剎時鬧成一團，那孩子本來由mama哄著，也沒哭也沒鬧，這會兒眼睛一閉，張嘴嚎哭起來。

    盧氏被人抬回了五房，兩個女兒趕過來，裴珂一看她娘昏死過去，伏在身上便哭，口里直喊娘。

    還是裴瑤白著臉問苗姨娘：“究竟祖母房里出了什么事？”

    苗姨娘跟著盧氏去的上房，她是盧氏的陪嫁丫頭，多年未有身孕，如今年歲大了，五老爺早就不往她房中去。

    就在盧氏身邊，一道管家。

    “六姑娘，老爺在外頭抱了個一歲多的孩子回來，老太太說是，說是要交給夫人，親自養(yǎng)著。”盧氏沒聽清楚的，苗姨娘聽清楚了。

    裴瑤臉上更白：“母親身子不好，可曾去請父親？”

    從老太太的上房抬回五房，也一段路程要走，若是下人們一早去報信兒，這會兒父親也該到了。

    苗姨娘垂下臉去，輕輕點頭：“請了。”只是老爺怕不會來。

    沒一會兒來了個人：“五老爺說前面事忙，他脫不開身。”

    裴珂只知道哭，她哭了母親，又眼淚汪汪看著jiejie：“jiejie，這怎么好？”

    裴瑤定了定心神：“趕緊著人去請大夫?！备а?，“還請苗姨娘再去一趟上房，將……將弟弟接過來。”

    她環(huán)視一周，點出母親屋里的兩個丫頭：“彩鴛彩鸚，你們倆去收拾間屋子，弄清楚帶了幾個人來，讓人先住下?！?/br>
    “姐！”裴珂不敢置信。

    裴瑤對她道：“得抱回來，等娘醒了，也會贊我做得好?！?/br>
    第110章 干凈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萬醫(yī)婆被請到裴府, 摸過脈說是氣急攻心，開了個方子，又對兩姐妹道：“醒來之后會有一陣頭疼胸疼, 或是手腳發(fā)麻, 若是……”

    裴瑤握著meimei的手：“請說?！?/br>
    “若是能咳出來，倒還好些?！?/br>
    等萬醫(yī)婆走了, 苗姨娘親自到廊下給盧氏煎藥, 裴珂問：“咳出什么來？”

    裴瑤摸摸她的頭：“你守著娘, 要是娘咳血, 那是好事兒，不要驚慌, 知不知道？我得去后頭，看看弟弟?！?/br>
    “那算是哪門子弟弟！”裴珂眼圈一紅，替她娘不平。

    “方才萬醫(yī)婆說了，娘不能再受氣, 等她醒了只能勸諫, 不能拱火?！迸岈幎谕阭eimei，到后頭屋中。

    那孩子由他的乳娘抱著在哄，那乳娘一見是個穿孝的年輕姑娘進來，猜測大約是“jiejie”。前頭舊主不知被發(fā)賣到哪兒去了, 她能不能留下, 就看這一遭。

    “請姑娘安，哥兒正要睡?！闭f著就要把孩子抱給裴瑤。

    裴瑤一點頭，并不去接，只是道：“哥兒的孝衣在做了, 明兒給他送來, mama姓什么？侍候哥兒多久了？”

    并不著急問男孩的名字, 反正名字是要改的。

    絮絮說了一會話，算著差不多母親要醒，她立起來要走時才問彩鴛：“按例該給乳母mama的月錢衣裳，拿來了沒有？”

    彩鴛道：“今兒晚了，明兒送來?！庇謱θ槟膏囀险f，“哥兒的乳母一月一兩，一季兩套新衣，還有旁的零碎。若是養(yǎng)的精心，咱們太太還另有賞賜。”

    鄧氏抱著孩子，口中不住稱謝，送裴瑤到門邊。

    裴瑤一腳邁出門邊，最后道：“教他，認識母親?！?/br>
    她出門穿過回廊，風吹在她身上，她伸手攏了攏衣袖，三月半了，夜里竟還這么涼。

    盧氏醒來，一時恍然，腦中空茫，想不起來是在何處。待見親生女守在床邊，她張口道：“你……”

    嘴巴一張，氣血翻涌，“哇”一聲吐出口血沫。

    裴珂托著帕子接住，死死忍淚：“娘莫怕，大夫說了吐出來是好事兒，要是積在腑內(nèi)反而傷身?！?/br>
    盧氏到這會兒全想起來了，臉上一片灰，左右一打量：“瑤兒呢？”

    不是親生，便不守在她床前？

    裴珂止不住心中委屈：“jiejie，jiejie去安置……那個孩子了?！?/br>
    苗姨娘倒了茶來，跪在踏腳上奉給盧氏：“六姑娘吩咐的，得把孩子從老太太那兒接過來，已經(jīng)收拾了屋子，她到后頭去瞧去了?！?/br>
    裴珂生怕娘親怪罪jiejie，可正如裴瑤所言。

    盧氏聽了之后，挨在枕上半天都不動彈，隔得許久才一闔眼：“她做得好?！?/br>
    這事不能隔夜。

    裴瑤就是此時回來，見母親醒了，也挨到床邊，盧氏問：“都安置好了？”

    “安置好了。”不該問的，她一句也沒問那個鄧氏，要等母親打起精神來，“娘，您要保重身子?！?/br>
    這一句娘，叫得盧氏睜開眼，直愣愣盯著帳頂。她叫老太太叫娘，六丫頭叫她娘，是有樣學(xué)樣。

    她身邊只留下了苗姨娘，讓兩個女兒去睡。

    裴珂已經(jīng)許久沒纏著jiejie一起睡了，今兒夜里她卻挽著jiejie的胳膊不想放。兩人睡下，裴珂挨著jiejie，輕問：“那個孩子長得什么樣？他跟爹像不像？”

    裴瑤一怔：“還小，還沒長開呢?！?/br>
    她與meimei雖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可站在一塊一看眉毛唇角下巴，就知是姐妹。

    與三房的七meimei站在一塊，姐妹間也有幾分相似。

    那個孩子雖抱在乳母懷中，裴瑤卻將他瞧了個仔細，生得……有些粗相。

    “早些睡罷，明兒還得起來收拾東西?！?/br>
    整個裴府，今夜都無人好睡。

    裴觀躺在床上，聽阿寶在身邊睡得實了，這才翻身。

    撐著手肘看向她，見她額角細絨絨的，忍不住伸手去拂。

    阿寶睡得實，只覺得腦袋上癢癢，像被人擼了癢癢毛。

    一下她不動，二下她動動嘴唇，到第三下，她一把抬手握住了那只搗蛋的手。

    裴觀笑了：“等四房五房走了，你就回娘家去多住些日子?！彼姆课宸咳陜?nèi)不會回來，她在宅中就能更自在了。

    裴觀到此時還不知上輩子的阿寶，究竟是真的生病，還是有旁的因由。

    他心中，甚至都將巫蠱之術(shù)想了一遍，四房五房離開，倒去了他一絲疑慮。

    阿寶哪里知道他半夜不睡是在想這些，翻了個身，臉對著床里，她也幾夜不曾好睡了，緊緊攥著裴觀的手：“不許動，我要睡?！?/br>
    摸著他的手，只覺骨節(jié)分明，就在他指掌間摩挲。

    裴觀先還由著她摸，過得片刻，他嘆了口氣：“松開，我到外頭榻上睡去?！?/br>
    阿寶腦袋上輕挨了一下，裴觀只留下“作怪”兩個字兒，就真抱著被子預(yù)備到外頭睡去，掀開簾兒，回身一看。

    就見她坐在床上，烏發(fā)散在身后，被子攏在身上，從水緞被面下，伸出一雙白生生的腳丫子。

    阿寶已經(jīng)知道他為甚要睡到榻上去，臉上雖紅，眼睛卻亮。

    心里又有些歡喜，那腳丫子就一點一點的。

    裴觀目光在她腳上一觸，指尖倏地放下簾子，他在簾外站了站，才又躺在外面的硬榻上，嘴里還嚼那兩個字“作怪”。

    阿寶笑著往后仰，把自己在大床上攤開，舒舒服服睡了一夜。

    第二日燕草戥子提水進來，就見姑娘精神抖擻，姑爺還面有倦容，似是還沒緩過氣來。

    裴觀吩咐青書：“給我沏茶來，要釅些的。”

    阿寶坐在妝鏡前，由螺兒給她梳頭，聽見裴觀一大早就要喝濃茶，隔簾道：“你是不是沒歇好？前頭不是有堂兄在忙么，要不然你再睡會罷。”

    “就這幾日四叔五叔要走，今天得去晴雪堂?！?/br>
    等他們走了，就能安閑些了。

    阿寶也吩咐燕草：“你收拾幾件衣裳，家里就留下螺兒和結(jié)香，你跟戥子陪我回娘家去?！币膊荒芤粋€人都不留，宅中大小事，她總得知道。

    “是?！?/br>
    用過早飯，兩人去老太太房中，這還是老太爺過世之后，家里人頭回這么齊。

    阿寶進了門，目光轉(zhuǎn)過一圈，落在五嬸身上。

    她雖穿著孝衣，臉上薄施脂粉，身邊站著兩個女兒，身后乳母抱著個男孩兒。

    喬氏的目光時不時往盧臉上瞥，她一瞥過去，盧氏便扭過臉來，沖她笑一笑，喬氏被她一刺，收回目光，心里頭還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