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嘆口氣，摟住大妞的肩：“你先吃點(diǎn)東西，你吃了rou，我就替你打聽?！?/br>
    大妞咬咬唇，攥起拳頭：“好！”

    戥子立時(shí)把辣油拌的豬頭rou端來，還給她們打開窗。

    別家姑娘屋里都是熏香味兒，偏偏她家姑娘的屋里是辣椒油味兒。

    大妞已經(jīng)素了二十來日，這撲鼻子的蒜香花生香，饞得她直流口水，用筷子挑挑撿撿，挑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豬頭rou來。

    往嘴里一送，又在齒間一嚼。

    待小丫頭果兒沏了茶回來，就見半碟子豬頭rou都被她家姑娘吃空了。

    阿寶姑娘還慢慢拍自家姑娘的背：“不急不急，還有剛蒸好的大饅頭呢?！?/br>
    第32章 麻煩

    嫁娶不須啼

    懷愫

    大妞素了快一個(gè)月, 身子早就鬧虧空，冷不丁吃了這么一頓，又是油又是辣, 不到下午就開始泄肚子, 坐在恭桶上站不起來。

    阿寶在簾子外頭打轉(zhuǎn)：“你怎么樣？要不要請個(gè)大夫來給你瞧瞧？”

    頭回招待客人，就出這樣的事兒！

    灶上娘子聽說了, 嚇得不得了, 特意讓廚房跑腿的小丫頭子來稟報(bào)：“豬頭rou都是今兒早上現(xiàn)切的, 新鮮著呢?！?/br>
    燕草安撫她：“不關(guān)豬rou的事兒, 你讓廚房趕緊煮些葛根芩連湯來?！?/br>
    大家都分吃了豬rou，也都沒事兒, 只有衛(wèi)家姑娘受不住。

    素得太久，就算要吃rou，也得先吃rou粥。這又是炸蒜炸花生，又是辣椒油的, 怎么能不泄肚子。

    小丫頭道：“張mama已經(jīng)在煮了, 等煮好了，立時(shí)就送來?！?/br>
    大妞滿頭虛汗，阿寶讓她躺到床上。

    果兒趕緊穿過園子，跑到韓家, 把衛(wèi)夫人請來。

    衛(wèi)夫人跟陶英紅兩個(gè)急趕過來, 就見大妞歪在阿寶床上，身上蓋著厚被子，臉都發(fā)白。陶英紅還以為是阿寶闖禍，問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衛(wèi)夫人卻知道女兒為什么泄肚, 見天兒的在家里作妖不吃飯, 到了別人家里又管不住這張嘴了！

    上手打她一下, 高高舉起，輕輕落在床褥上，聽著是“咚”的一聲，其實(shí)都沒挨到大妞半根頭發(fā)：“你呀你呀！在家里不吃這個(gè)不吃那個(gè)，人都脫了相了！”

    說完扭身對陶英紅說：“不怪阿寶，是她自己折騰她自己，素了快一個(gè)月了，真是守孝都沒吃的那么素！冷不丁吃了rou，可不得鬧肚子嘛?！?/br>
    這話也只有當(dāng)親娘的衛(wèi)夫人能說。

    大妞哭哭啼啼，實(shí)在是屁股疼。

    燕草端著葛根湯來，衛(wèi)夫人親手端給女兒：“喝！”

    大妞哪敢說不，喝了一碗，親娘給她揉肚子：“真不知道你是鬧什么！”問了丫頭，丫頭們沒一個(gè)知道她在鬧什么幺蛾子。

    她問阿寶：“跟你說了沒有？她這是干什么呢？”

    阿寶立刻替伙伴打掩護(hù)：“沒有，就是天熱了，她不想吃，她不是每年都苦夏嘛?！?/br>
    “呸！”衛(wèi)夫人輕啐，女兒哪里是苦夏呀，是變著花兒的要吃好東西，苦了這么多年的夏，瘦了一兩沒有？

    到底疼女兒，大妞哭著說要睡在阿寶這里，衛(wèi)夫人猶豫，陶英紅說：“我看著呢，你放心罷，她明兒要好些，再套車送她回去?！?/br>
    衛(wèi)夫人這才一點(diǎn)頭，看女兒吃了藥湯沒大事了，又叮囑今天明天都不能再碰油膩的東西，這才又跟陶英紅回韓家，繼續(xù)暖房宴。

    走出去還憤憤道：“兒女都是債！”

    果兒來報(bào)之前，她正跟陶英紅抹眼淚，給小兒子衛(wèi)三相了好幾家的姑娘，沒一個(gè)他中意的：“真是愁死我了！說好幾個(gè)，他就不愿意去想去相看！”

    衛(wèi)夫人對女兒嬌慣，對兒子可不慣著，也是兒子多，早就折騰完了她的耐性。

    “我讓老大老二兩個(gè)押著他去，他怎么著？跑去故意出丑！”把女家來相看的人給嚇壞了，媒人已經(jīng)許久沒上衛(wèi)家門。

    “我問他，還想不想娶親?！毙l(wèi)夫人甩著袖子給自己扇風(fēng)，越扇越氣，“你知道他說什么？他說他就不想娶！”

    氣得衛(wèi)夫人這些日子，吃得更多了，沒有大米白面壓不了的愁。

    女兒的裙子寬了兩指頭，她自己的裙子放了兩指頭。

    陶英紅也為阿寶的親事愁，那么好的裴家給拒了，打著燈籠，可也找不著裴六郎那么好的了。

    她悄悄將這事透露給衛(wèi)夫人，實(shí)是除了衛(wèi)夫人，她也沒別人好訴。

    衛(wèi)夫人怔在原地，半晌都沒說出來話，她灌了一大口涼茶，這才緩過來：“這……這就拒了？她還想找個(gè)什么樣的??？”

    衛(wèi)夫人與陶英紅又不同，她跟官員夫人們交際多，裴六郎在京城貴眷們眼里，那差不多就是天上的月亮。

    人家上九天都攬不下來的，送到阿寶眼巴前兒，她竟然不要！

    陶英紅嘆氣：“她想招女婿。”

    “傻話！招贅要那么好，我怎么不替我姑娘招？我就舍得她嫁出去吃苦頭？”再是千好萬好的人家，嫁過去，都是身在屋檐下。

    阿寶要連裴六郎都瞧不上，還能瞧得上那些愿意入贅的？

    “這事兒，沒說死罷？”衛(wèi)夫人再一想，林家都已經(jīng)拒了，裴家哪還會再提？是個(gè)人都要臉面，何況是那些死要面子的世家大族。

    拒一回不夠，難道還送上門來拒個(gè)兩回三回不成？

    “真是太可惜了?！?/br>
    韓征屋中，幾個(gè)同僚都在看裴觀送他的大盆景，幾人都是行伍出身，真正打過硬仗的，瞧見這個(gè)，也都稱奇。

    這地勢山形一目了然，圍在一起，議論不休。

    只有衛(wèi)三，看上兩眼就躺倒在一邊的搖椅上，捧著只果碟，從里頭摸櫻桃，一顆一顆的往嘴里拋。

    韓征見狀，上前踹了下?lián)u椅，櫻桃拋歪了，被韓征接住，塞進(jìn)嘴里。

    “你真是能倒著就不靠著，一身的懶骨??？”

    衛(wèi)三懶洋洋打個(gè)哈欠。

    韓征問他：“你上回相看怎么樣？那家姑娘好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是個(gè)女人，都麻煩?！毙l(wèi)三又拋顆櫻桃，一口咬住，娶妻什么的，沒意思透了。

    “那你這輩子就不找女人了？”

    “找女人那還不簡單?！鼻鼗春优隙嗟木褪桥?，但也麻煩，有這功夫不如蒙頭睡一覺。

    “哎，我方才瞧見大妞，怎么才一個(gè)月不見，她瘦了這許多？”瘦得韓征都沒敢認(rèn)。

    衛(wèi)三一扯嘴角：“還能為什么，小丫頭動春心了唄。”只有他娘還每天咋咋呼呼鬧不明白，讓廚子變著法的做好飯好菜往她房里送。

    兩個(gè)嫂子也跟著勸，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吵得人耳朵疼。

    小妹不吃的，都便宜他了，這些日子他算是吃足了油水。

    韓征笑了：“也是，我們家阿寶都有人上門提親，大妞也到年紀(jì)了?！?/br>
    衛(wèi)三想起阿寶騎在馬上的樣子，隔了四年多第一次見面時(shí)，他在樹冠上，低頭看下去，只瞧見阿寶的腦袋毛。

    就還當(dāng)她是小孩子。

    等在賽馬場上，才終于看見現(xiàn)在的阿寶。

    長大了，明艷了，不是小巴兒狗了。

    衛(wèi)三那顆懶洋洋的心，懶洋洋地動了一下，但他又懶洋洋打個(gè)哈欠。

    娶嫁這些事兒，麻煩！太麻煩！

    衛(wèi)夫人都替阿寶可惜，她自己半點(diǎn)沒覺著可惜。

    她給大妞絞帕子擦擦汗，又問她：“你冷不冷？要不要把窗戶關(guān)上？”

    大妞搖頭，她于是又問：“那你熱不熱？要不要我給你打扇子？”

    大妞還搖頭，蔫巴巴道：“我沒事兒，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個(gè)兒沒忍住。你說……”

    “嗯！”阿寶坐直了，聽她要說點(diǎn)什么。

    “你說，我這頓吃的，是不是不會胖？說不準(zhǔn)更瘦了！”

    阿寶無言以對，變成傻子了？

    大妞夜里住下，果兒和戥子兩個(gè)睡到外間的羅漢床上，阿寶跟大妞兩個(gè)人挨在一塊兒，阿寶有一肚子問題，她輕聲問：“怎么是喜歡呢？”

    大妞滿面羞意，拉過被子掩住口鼻，只露出兩只眼睛來，那兩只眼睛黑夜里也閃著光：“就是，就是那樣兒唄?！?/br>
    “哪樣的呢？”

    “就是……跟他一塊兒的時(shí)候，我心都要跳出腔子了，這些天，我睜眼閉眼全是他，他跟我說話，他跟我笑……”

    大妞雖有三個(gè)哥哥，可沒哪一個(gè)哥哥這么細(xì)聲好氣的跟她說話，跟她笑。何況陸仲豫長得還好看，家里唯一好看的三哥，嘴巴那叫一個(gè)欠。

    反正大妞沒見過這樣好的讀書人。

    大妞先還滿眼盈著笑意，越說越低聲，竟又含淚：“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他會不會已經(jīng)定親了？”

    阿寶自覺是她害大妞拉肚子，那答應(yīng)了大妞的事兒，她就一定得辦到：“見面什么的，我可沒法子，他定沒定親，我替你打聽打聽。”

    拍了胸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替大妞打聽出來！

    大妞滑溜過來摟住她：“好阿寶！你要是能打聽著，我肯定好好謝你！”

    “那萬一，他要是已經(jīng)定親了，你怎辦？”

    上一句大妞還雙眼發(fā)亮，聽到這一句，又蔫巴了，她想了想道：“要是他定親了，他要真是定親，他……”

    這一句話，她都在心里嚼上幾百回了，猛得一提氣兒：“那就算了！”

    大妞聲音一高，外頭果兒還以為姑娘叫人，撥亮了燈問：“姑娘可是水要茶？”不會又泄肚子罷。

    大妞一拉被子，整個(gè)兒縮在被窩里，阿寶咕咕笑著：“沒事兒，我們倆說話呢，不用你們?！?/br>
    果兒老實(shí)道：“姑娘們也別玩得太晚了，走了困仔細(xì)明兒起不來?！?/br>
    第二日一大早，大妞還躺在床上呢，阿寶就穿過月洞門去纏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