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gè)時(shí)候他才真正的知道這藥有多苦。

    偏偏姜姒喝了這么多年了。

    而送花的主人也讓沈晏衡查了出來，總之, 沈晏衡現(xiàn)下已經(jīng)明白了, 楊嫆做的是威脅人的事。

    她似乎覺得自己在上京城可以一手遮天，所以才做的這些肆無忌憚的事。

    沈晏衡聽著下屬的稟報(bào)，面上默不作聲，心里卻已經(jīng)盤算著回一個(gè)什么禮了。

    .

    似乎是一望無際的荒原, 姜姒在這里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盡頭, 她喉嚨間泛著一抹苦意, 一直向心腔泛去。

    姜姒猛的咳了咳嗽，將嘴里和半咽的藥咳了出來，然后猛的睜開了眼，沈晏衡放大的臉近在咫尺。

    見姜姒醒了過來，沈晏衡眼睛一亮連忙一口將嘴里的藥咽了下去，苦得讓他連連皺眉。

    沈晏衡手忙腳亂的用手帕去擦她的嘴角，然后關(guān)切道：“阿姒，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姜姒任由沈晏衡給她擦掉嘴邊咳出來的藥，然后輕輕的搖了搖頭。

    沈晏衡心還提在嗓子眼兒的，他繼續(xù)問：“餓不餓？頭暈不暈？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他問得有些迫切，卻又是在實(shí)實(shí)在在的關(guān)心她。

    姜姒手肘撐在床上想坐起來，她覺得自己渾身都要躺得散架了，沈晏衡見狀連忙伸手去扶她。

    等姜姒坐穩(wěn)了以后，她才輕輕啟唇：“我沒事的……”

    沈晏衡看上去很累，他眉宇間除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愁緒就是疲倦了。

    “你昏迷了好些天，我實(shí)在害怕極了。”回想起那一天，姜姒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就那么躺在他的懷里，呼吸越來越弱，任他怎么呼喊都不答應(yīng)，現(xiàn)下讓他回憶，他都一陣心有余悸。

    姜姒想抬起手去握住他的手，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虛弱得手都賦不上力了。

    她眸色暗了暗，盛著幾分薄涼。

    然后抬眼看向了沈晏衡那雙泛著酸楚的眼睛，說：“二郎，不要怕?！?/br>
    她的心疾每個(gè)月都會發(fā)作好幾次，從嫁給了沈晏衡后，雖然也是會發(fā)作，但好在沒有那么嚴(yán)重了，只是這次……

    皆有因起，她昏迷過去實(shí)屬意外。

    沈晏衡想起當(dāng)年在姑蘇走標(biāo)的時(shí)候，和慕容家的當(dāng)家起了沖突，他那時(shí)候不便與人起沖突，就想主動化解沖突。

    可對方不依不饒，只說沈晏衡留下右手小指就可以離開，沈晏衡當(dāng)即拔出匕首就要切下小拇指，一套動作都不帶猶豫的。

    好在雷決趕上來阻止了這一切。

    他想起這件事只是因?yàn)樗X得，他不是什么矯情的人，遇事不會慌措和害怕。

    可偏偏在姜姒這里他能屢屢栽跟頭。

    所以姜姒讓他不要怕是不可能的，他這幾天幾乎就沒合過眼，總守在姜姒身邊，唯恐她再出一點(diǎn)意外。

    好在姜姒平平安安的醒了過來。

    “哪兒有不怕的，我都要怕死了啊，我的夫人。”沈晏衡長舒了一口氣，拉起了姜姒溫涼的手在額頭蹭了蹭。

    姜姒指尖顫了顫，心里柔軟萬分。

    她扯起病白的唇角笑了笑，她雖大病纏身，可模樣終究是好看的。

    “我們什么時(shí)候回家的？”姜姒有些驚奇，她昏迷之前還在姑蘇，如今醒來后就已經(jīng)回到了上京城了。

    沈晏衡垂下眼說：“那天你昏迷后，我就帶人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br>
    “七姑給你扎了針灸，又給你寫了幾副藥方，回來后我也找大夫給你瞧過了，都說你心疾有所好轉(zhuǎn)，不再似當(dāng)初那般嚴(yán)重了。”說到此處也總算是一件好事了，沈晏衡懸著的心都安了不少。

    說到七姑，姜姒就問道：“圣上那邊，你可有上奏過了？”

    沈晏衡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來后我向他告了假，但將姑蘇的事情如數(shù)呈寫了上去，昨天早朝的時(shí)候圣上特意和他們商議了此事，就讓巡撫司這邊酌情處理了?！?/br>
    沈晏衡在巡撫司這邊任職七品，倘若將七姑的事情交給巡撫司處理，就會落一個(gè)好結(jié)果的，姜姒微微松了一口氣。

    “是她救了你?！鄙蜿毯饴暰€溫和，“她和我說以后你且安心養(yǎng)病，不久就會徹底康復(fù)的。”

    姜姒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br>
    說起來真的像做夢一樣，他們?nèi)ス锰K尋醫(yī)，最后尋到的神醫(yī)竟然還是他們最開始的敵人。

    要走的時(shí)候沈晏衡去問七姑為什么要幫他們。

    七姑笑了一聲，只意味不明的說，她見不得美人兒遭罪。

    這點(diǎn)溫情在姜姒看到了桌上的盒子后煙消云散，她神色一沉，臉色更白了一些。

    她垂下眼簾遮住了眼里的思緒，心中卻飛快的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捋了一遍，所以說楊嫆這時(shí)候的“禮物”就是一個(gè)警醒吧？

    姜姒避她不見，無非是不想和她撕破臉皮，引火上身罷了，而今自己不去招惹，對方卻不愿放過自己了。

    她裝作不甚在意的去問沈晏衡：“二郎……”

    “這些天/朝廷，怎么樣？”

    沈晏衡照實(shí)回道：“都還好，李羽和李筠還是明爭暗斗，拉攏官員戰(zhàn)隊(duì)?！?/br>
    “那二郎呢，二郎決心支持誰？”姜姒問。

    沈晏衡搖了搖頭，“我誰也不支持，我已經(jīng)想好了，等我干到了圣上立儲，新帝登基后，我就帶著你去找一個(gè)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日子?！?/br>
    姜姒心里不禁難受了一陣，沈晏衡只身涉往官場，非但懂不得官場人情世故，還不明白帝王血脈的恐怖。

    “二郎，就算是只擁護(hù)圣上，也不要讓人知道了?！苯γ佳蹨厝?，說話輕聲細(xì)語的。

    沈晏衡不懂，“為何？”

    姜姒認(rèn)真解釋說：“圣上會老去，新帝會繼位，我們捏不準(zhǔn)圣上什么時(shí)候會立儲，唯有讓自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恼驹谥虚g，才不會受牽連?！?/br>
    “所以無論是李筠還是李羽，或者是圣上，我們都不能支持？”沈晏衡聽明白了。

    姜姒看沈晏衡求知的模樣實(shí)在真誠，就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將來無論是哪位殿下奪嫡成功了，另一位必然不得好出路，而他的黨羽后果自然可見，而擁護(hù)圣上，無非是讓兩位都記恨上你罷了?！?/br>
    沈晏衡可不懂這些，他聽得眉頭緊鎖，不曾想這之間竟也有這么大的學(xué)問。

    姜姒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一些什么了。

    所以她盯著沈晏衡的眼睛柔聲說：“二郎，倘若你愿意，尚且可以聽妾身的想法?！?/br>
    “自然是愿意的，夫人如何想的？”沈晏衡急切的問。

    姜姒：“你知道周子成和五殿下交好的，而他敢光明正大的支持五殿下，根本不怕惹了三殿下不快，你知道是為何嗎？”

    沈晏衡搖了搖頭，他確實(shí)不解。

    “因?yàn)樗缃窈擦衷簭亩罚钟惺ド仙磉叺慕剂_大人做岳父，所以他根本不怕?lián)Q新帝，只要他不做一些叛國通敵，謀殺皇室血脈的重罪，那么無論誰坐上了那個(gè)位置都動不了他，就算到時(shí)候三殿下奪了嫡，他最多也是被新帝故意挑錯(cuò)處降一品而已?！苯Ρ揪筒幌氩迨止賵龅氖虑椋癖粭顙挶频搅诉@一步，她只想讓沈晏衡在朝廷平安無恙。

    沈晏衡眸色深邃了些許，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他如今在巡撫司從七品，御前從五品都是無用的。

    他需要努力往上爬，去做到和周子成一樣，甚至比他還好才行。

    見沈晏衡已經(jīng)是一副通悟的模樣了，姜姒就繼續(xù)說：“二郎雖然沒有羅大人那樣的岳父，卻也有萬貫家財(cái)在身，倘若二郎愿意和我一起看書學(xué)禮，想來升職并不難?！?/br>
    沈晏衡心里歡喜得要命，姜姒是在關(guān)心他，怕他在朝廷走了彎路，也怕他不懂官場的人情世故，所以才要親自提醒他，教他。

    “當(dāng)然是愿意的，往后夫人說看什么我就看什么，說學(xué)什么我就學(xué)什么，絕不有半分懈?。?！”沈晏衡舉起手做保證。

    惹得姜姒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而沈晏衡卻又突然想起，“對了夫人，這兩天你阿爹阿娘來看過你了，不過被我安慰好了以后勸回去了，如今你醒了過來，明早我就命人回去告訴他們一聲，也省得他們再擔(dān)心了。”

    姜姒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微微蹙眉去糾正了沈晏衡的話：“那不只是我的阿爹阿娘了，也是二郎的阿爹阿娘了?！?/br>
    沈晏衡眼眸猛然一亮，神采奕奕泛著光，模樣實(shí)在討喜。

    “好！我記住了。”沈晏衡滿心歡喜。

    他如今明白了。

    姜姒心里是有他的了。

    聽了他的話，姜姒便抿了抿唇不再說話了。

    而后沈晏衡又問她餓不餓什么的，姜姒也確實(shí)不餓，除了躺得太久了身體有些酸軟，也沒有不對勁的地方了。

    沈晏衡這回那顆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

    上京城的天氣好得過分，暖陽高照，樹葉上的露珠很快的就被蒸掉了，池塘里的魚一驚一乍的四處游蕩。

    街上吵吵嚷嚷的。

    府里所有人做起事來也更利索了一些，大家的臉上始終笑意漣漣。

    沈晏衡向圣上告了五天的假，如今也才過去四天，不得急的。

    天際的晨曦早就破曉而出了，暖陽從矮窗溢了進(jìn)來，一時(shí)間屋內(nèi)有些亮堂。

    剛到辰時(shí)。

    沈晏衡還將姜姒摟在懷里睡著。

    雖然昨夜他信誓旦旦的和姜姒承諾今天早起看書，但懷里的人太溫暖了，他貪戀這抹溫暖，遲遲沒有醒來。

    姜姒醒得早，她的頭埋在沈晏衡的胸膛處，額頭感受著他心臟有力的跳動，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臟血液的流動。

    她沒忍心叫醒她，因?yàn)樗郎蜿毯膺@兩天幾乎沒有合過眼。

    所以今天就不算了。

    姜姒往后退了一點(diǎn)，仰頭看著沈晏衡睡顏，他睡著了的模樣安靜極了，五官棱角分明，平日里那雙眼睛就像野狼一樣，總盯得人后背發(fā)怵。

    可有時(shí)候又會盯得人渾身發(fā)軟。

    她余光瞥過了沈晏衡的喉結(jié)，看見了上面那顆針扎似的大小的血痣，他那晚醉了酒，這顆血痣好像更紅。

    姜姒就這樣看著他，轉(zhuǎn)念又想到了另外的事，倘若這種方法行不通，那么還有誰才是最后的贏家呢？

    還沒容得她多想，沈晏衡又悠悠的轉(zhuǎn)醒了。

    他艱難的睜開了睡眼惺忪的眼，姜姒連忙閉上了眼，裝作自己還熟睡著。

    沈晏衡果然在看到了姜姒還在睡以后，就壓抑了呼吸，連手上的動作都慢了許多。

    這一覺睡得安穩(wěn)又舒適，按理說他這個(gè)點(diǎn)該是在習(xí)武了，可惜了，他算是知道了為什么皇帝娶了美人，就從此不上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