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
毒曼愣神了一瞬,微微偏過頭,與她相錯。 “乖女孩不會這樣對叔叔的?!蹦腥丝拷陷p聲低喃。 毒香林懷中一空,小芝已經(jīng)重新被他抱去。 眼睛大大的孩子濕漉漉地望著她,可還是忌憚著什么似的忍住哭意。 男人仿佛沒事發(fā)生一樣在女孩臉上摩挲著拭去淚痕,眼前的小妻子固然誘人,可現(xiàn)在還不是結(jié)合的好時候。 她似乎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好修士呢。 明明懷著一顆遲鈍麻木之心就可以在外界好好地生活下去,可她非要追根究底。 不過,這也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就是了。 女孩面上的淚已經(jīng)被擦拭干凈,可毒曼的手掌仍然貼在她臉頰上,久未離去。 毒香林抬頭看向祭司的雙眼。那代表喜神神力的金色現(xiàn)在并未顯現(xiàn),墨色的眼瞳如深潭般神秘莫測。而她卻想著從中撥開云霧,尋找最底層的真相。 女孩全神貫注去探究他的眼神讓祭司感到莫名快感,呼吸逐漸加重。被她一心追查探索的感覺仿佛毒藥一樣麻痹著他的神經(jīng),全身亢奮,熱流涌動。 來探求吧,香林。祭司心中有瘋狂在滋長。 他暗暗地看著她處于疑云迷霧中摸索前進,在她不留意的間隙中悠悠清理著斑斑血跡,可又忍不住留下一點供她懷疑的線索。 就算被她剝開也好,他既恐懼又渴望著女孩發(fā)現(xiàn)一切真相的那一刻。 到那時,他會…… 叔叔的表情看起來沒什么起伏,毒香林不確定他有沒有被那一吻動搖。 也許是沒有的。她心中有些失落。叔叔說不定真的在她離開之后徹底走了出來,把她當作普通侄女了。 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也只是一個尋常小輩罷了。 “香林,我送你的盒子有打開過嗎?”毒曼說道。 “……沒有?!闭f起這個,她遲疑片刻才如實回答。 那盒子是臨走那天,叔叔把她拉進懷中后塞過來的。要不是當時理智尚存,她早就反悔跟著他回久村了。 她既不想打開它徒增念想,可也始終耿耿于懷無法放下。所以那小盒子一直貼身帶著,現(xiàn)在正好就在她的包里。 “就這么不想看關于我的東西么?”毒曼面上掛著笑意,可手已經(jīng)挪開。 毒香林連忙想要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叔叔……” “如果你想和我當夫妻,就打開它,帶著里面的東西來找我?!奔浪居滞碎_幾步,垂眸逗弄著面容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嬰兒,無憂無慮的小芝啵啵地吐著泡泡。 盒子里到底裝著什么這樣重要?毒香林打算等一下就去打開。 “可如果你不想,那就把它扔了吧?!彼Φ们鍦\疏離,和之前動不動就想纏她交媾的模樣判若兩人:“也請你不要再做那些讓人誤會的舉動。我會獨自將小芝撫養(yǎng)長大,讓她接任祭司一職。不需要你費心了。” 內(nèi)心的野獸在饑餓地嘶吼,以她為名的欲望涎液沿著獠牙滴落??粗蹘悦V獾呐?,面上不顯的祭司還披在云淡風輕的皮下,說著知進退的體面話語。 再等等。他在心里對野獸說道。 等她來發(fā)現(xiàn)。 叔叔走了以后,毒香林馬上就在包中翻找出那個小盒子來。 盒子沒有上鎖,只是在盒身中間有一個簡單的小卡扣。 她很輕易就將其打開,里面靜靜地躺了一把鑰匙。 這是開什么的鑰匙? 毒香林把它從盒子里拿起來端詳,覺得很是眼熟。 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 如果非要說這鑰匙有什么特別,就是它的形狀比較奇特,一定是開某樣特定的東西。 皺著眉想了許久,毒香林終于想起來在哪里見過一模一樣的東西了。 難道叔叔他……不可能吧。想到答案,毒香林感覺一股熱意涌上臉頰,就算羅三寶三番五次說叔叔和很可怕的邪神有關,她還是羞得蜷起手指,把鑰匙包于掌心中。 這鑰匙……是開“貞cao鎖”的。 在生完孩子以后的七天內(nèi),她被體內(nèi)的情欲支配頭腦,喪失所有理智,和叔叔抵死纏綿。 因為她不想被祭司永遠標記,就戴上了鏈鎖以防意外結(jié)合發(fā)生。 叔叔當時也戴上了。 可過完七天之后,她就把鎖解開,離開了這里。難道叔叔還一直戴著? 剛才叔叔說如果想成為夫妻就帶著鑰匙去找他,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這……這算是在示愛嗎?可他剛才的表情比起之前要冷淡好多。 想來想去,毒香林感覺鑰匙像個燙手山芋,都不知道要拿它怎么辦才好。 要是她不和他在一起的話,他豈不是要守身一輩子了?不行,果然還是要把鎖打開。 本著不想耽誤叔叔的想法,毒香林拿著鑰匙出去準備找他??捎峙掳炎约捍钸M去了。 要是解開以后叔叔認定了她是老婆怎么辦?她還有太多未知的謎團沒有解開,不能這樣稀里糊涂地被他永久標記。 通曉神鬼之術的三寶可說他是邪神啊。 毒香林心涼了下來。她回到床邊坐下,想把鑰匙丟掉。 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找了根紅繩串了起來,掛在脖子上。 等一切真相大白以后再好好和他溝通,把鑰匙還給他吧。 毒香林一晚上都沒睡好,天還沒亮就爬起來爭分奪秒想著要怎么調(diào)查。 黑霧,身世,吳皓。需要調(diào)查的大概就是這些。 如果說叔叔是幕后黑手,那所有村民都是他的信徒。所以她不能驚動其他人,只能單獨行動,直到三寶過來與她匯合。 黑霧的話,她最開始遇到那孩子是在神山上??涩F(xiàn)在獨自上神山怎么看都太過危險。即使她手握符咒,但那也是萬不得已時才能用的,不能輕易浪費。 身世更是無從查起。如果不能驚動久村里的人,她又怎么打聽自己的親生父母呢?她又不是喜神,故事能有文獻記載。毒香林剛起床就覺得頭都痛了。 還有父親說的那些話,根本不能列為參考。現(xiàn)在她人就在久村里,可一切都風平浪靜,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會讓久村女子失去喜神的祝福。 那只能先查吳皓的事了。 毒香林用筆在紙上把吳皓兩個字圈起來,心中五味陳雜。 雖然她對吳皓早就沒了男女之情,可既然碰巧牽涉進來,她就有責任弄清楚他的死因。 先去久村牌坊吧,那是她最后見到吳皓的地方。 毒香林換好衣服,輕輕推開門。叔叔的房間門還關著,應該還在睡。 躡手躡腳下樓,路過一樓小芝房間的時候無意中看了一眼。 搖籃就安置在窗邊,她一轉(zhuǎn)頭就和醒著的小芝打了個照面。 孩子見到她開心得不得了,咧開小嘴就要笑。 毒香林慌張地看了一眼睡在旁邊的三姑婆,也不管小芝能不能看懂,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還不到一歲的孩子竟然真的配合著收起了笑,眨巴著眼睛看她。 之前叔叔說她能聽懂人話該不會是真的吧。毒香林心里只是這么一過,就匆匆出門了。 凌晨的霧氣清冷,她吸了吸鼻子,加快腳步來到牌坊外,仔細回想那天和吳皓分開時的每個細節(jié)。 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一切都很正常。 毒香林站得腿酸,在牌坊下蹲了下來繼續(xù)思考。 久村遙遠偏僻。即使吳皓當時再想離開,也只能站在原地等車。所以他當時就站在這里。 對了!那個時候他的相機還在。 想起那臺消失的相機,她的思維重新活絡起來。 車子沒這么快來,攝影成癡的他會做什么呢? 會不會想打開相機拍照來打發(fā)等車的時間? 毒香林伸出雙手,假想自己是吳皓,捧著心愛的相機拍照。 他……他會拍到什么? 這里有山川,河流,還有霧氣彌漫的村莊。可以取景的地方太多太多。 毒香林沿著路邊緩慢行走著,心道等車的吳皓不可能去太遠的地方。所以他拍照點只能局限在附近。 如果……如果相機是在這里遺失的。那會在哪里? 不再看遠處的山脈,而是把目光放在更近的地方。 不顧枝葉刮蹭的刺癢,毒香林在旁邊的雜草灌木叢中翻動,試圖找到一絲和吳皓有關的線索。 不對,這樣找就是大海撈針。毒香林從亂雜的枝葉里鉆出來,喘著氣想?yún)丘┱f過的話。 以前戀愛的時候,他也曾分享過幾句關于攝影的心得。 “香林寶貝,你這拍照妥妥游客照啊哈哈,”記憶中的大男孩看到女友拍的照片后大笑:“攝影這門學問博大精深,構圖啦,光影啦,比例啦……” “吳皓,你越說越復雜了吧?!碑敃r的她無奈說道。 “算了算了,教你一招最最最賴皮的歪招。”吳皓用手機對準稻田:“你就無腦找一大片什么玩意當背景,保證乍一看很有高級感。” 這只是吳皓的無心之語,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 一大片……一大片……毒香林在附近張望,目光定在某處。 小溪潺潺,水邊有一大片蘆葦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