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從法院走出來，天空一片陰霾，接近傍晚可能會開始飄雪，昨天的氣象預報這么說。也對，都十二月中旬了，再過一個禮拜，就是圣誕節(jié)了，那個讓人提不起勁兒的日子。每次腦海閃過這個節(jié)日時，我都強迫自己把那些日子的記憶刪去，但是，說是刪去，也要在心里頭用力地想著〝刪去〞兩個字，不然，記憶仍然會趁我不設防時，一股腦兒浮現(xiàn)，然后，淹沒我，讓我過不去，讓我痛苦，讓我崩潰。

    「學長，長谷川學長...」聲音從我背后傳來，還有高跟鞋的腳步聲跑了過來。

    我轉(zhuǎn)身，小原千賀子笑瞇瞇地往我這兒小跑步。

    「小原，你也來開庭？」我問。

    她搖頭，道：「我來幫司馬所長閱卷。學長要回事務所了嗎？」

    「我應該會先去吃點東西再回事務所?！?/br>
    「正好，我們一起去吃吧，午餐。」小原又靠在我身上，摟著我提公事包的那隻手臂。

    走著走著，又走進〝囚犯居酒屋〞。怎么〝囚犯〞中午就開始營業(yè)了嗎？我站在門口，往后退了兩步，盯著上頭的招牌看著，〝妃洋食簡餐〞。

    「怎么了嗎？」小原好奇問著。她的手還是黏在我的手臂上。

    「沒事?！刮移沉怂谎?。

    坐定位后，我點了豬排定食和綠茶，小原竟然點了一樣的。

    「學長，現(xiàn)在有女朋友嗎？」小原直白地問著，相當大方。

    這些人，怎么這么好奇我有沒有女朋友呢.........

    「嗯，現(xiàn)在還沒有?！刮沂欠裉\實了點？

    「太好了，我也沒有男朋友?！顾抗獾痛怪旖巧蠐P。

    所以呢........？

    「我上個月與前男友分手了。」她看著我，眼神里好像希望我問她為什么。

    「喔...」我淡淡地回應，應該不符她的期待吧。

    「學長都不問我為什么嗎？」她的眸光一直黏在我的臉上。

    果然.........

    為什么我要問為什么呢？

    「為什么？」喂，長谷川珀人，為什么你要問為什么呢？

    「因為，學長....」小原欲言又止。

    「嗯？」我看著她。

    「我的心里還是只有長谷川學長一個人。」小原這算是告白嗎？

    蛤.......？什么？你哪根筋不對.........

    我的手抓著頭，目光低視桌面上的調(diào)味料罐子，尷尬得不知如何回應。

    「豬排定食兩份，請慢用?！狗丈蜕喜忘c，挑得正是時候。

    我合掌道：「我要開動了。」拿起筷子，猛扒著飯吃，逃離她的話題。

    「我知道學長那個時候，心里頭只有東條學長一個人...」她又繼續(xù)說著。

    我猛扒著飯吃的右手忽然停了下來，這位小姐怎么突然之間打到我的要害，她到底知道我什么，她憑什么說她知道我和筑也的事。

    「但是，東條學長和香織學姐那么相愛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且，那個時候發(fā)生那樣的意外....」

    「小原...」我制止了她繼續(xù)說下去。

    「是....」她看著我。

    我放下碗筷，冷冷道著：「我吃飽了，你慢慢用吧?！刮夷昧碎L大衣和公事包，快步走到柜臺，丟了兩千元的紙鈔后，匆匆離開餐廳。

    為什么不能讓這件事情過去？為什么要一直在我面前談到這兩個人很相愛？為什么離開的人就永遠被記得她的好？我是十惡不赦嗎？我是那么犯賤嗎？是的，長谷川珀人，是你，就是你，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然后害筑也一輩子的幸福都毀了。就是你，長谷川珀人，就是你，這個惡劣的男同性戀......不可以，不可以再去找東條筑也，不可以，你沒有資格再去找他....

    我的腳步停在地下鐵的月臺上，冷風一直吹過來，對了，快要降雪了，圣誕節(jié)的前夕，就是香織的忌日。我要陪筑也去看她........

    好想吐，我摀著嘴，蹲在月臺上。

    筑也會不會不讓我去看她......筑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唸著，一直唸著。身體快要撐不住了....

    「長谷川...長谷川...」

    我的肩膀被抓著，好暈，好暈，好想吐，好想死去。

    「長谷川...長谷川...你怎么了？振作一點！長谷川...」是司馬初彥的聲音。

    「所長...」我靠在司馬初彥的懷里，淚水一直流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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