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69節(jié)
她夢里的那場雨,壓根兒就不是水,是他的血。 跟前的這些東西,都是他給她找來的。 他什么都替她想好了,用自己的命,換她活著。 他腦子一向聰明,怎么這回就不靈光了呢,這樣做實在不劃算。 他活著遠比自己有價值。 她從來沒有這般難受過,當(dāng)年得知父親的死訊時,也沒有這般切身地痛過,她抽動得肩膀,從無聲的抽泣,到放聲哭出聲來。 她緊緊地抱住懷里的人,抱著這個愿意用自己性命,來保護她的男人。 她害怕,可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壓住喉嚨里的哭聲,告訴自己如今不是哭的時候。 蕓娘顫抖地拿起了旁邊的竹筒,喂到他嘴邊,水進了他嘴里遲遲下不去,她索性自己喝了一口,再埋下頭,舌尖撬開他的齒關(guān)節(jié),慢慢地渡入了他喉嚨。 喂了半個竹筒的水,她將他放平躺到了軟草上。 轉(zhuǎn)身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拿起了那只野雞,架在了火堆上。 深夜的樹林里,安靜得瘆人。 蕓娘雖沒烤過野雞,但不外乎就是烤熟,她來回不停的翻轉(zhuǎn),待香味溢出來,她先撕了一塊下來,撕成了一塊一塊的rou沫兒,慢慢地塞進了他嘴里,看著他吞下去,她嗚咽地道,“這一遭過去,我和郎君也算是從患難中走過來的夫妻了,一輩子都不會分開了對不對?” 第67章 烤雞想起來簡單,烤起來卻沒那么容易,外面的一層她還是烤焦了,餓了三日,這一只野雞來得實在太珍貴,她沒舍得扔,焦的撕下來塞進了嘴里,里面的嫩rou撕成飯粒大小的碎末,并著水,一口一口地喂給了裴安。 夜深之后,鳥雀的聲音都沒了,她抱住他,一點都沒感覺到害怕。 不知從何時起,只要有懷里這個人在她身邊,她似乎什么也不怕。 rou,水都喂了一些給他后,她起身去附近尋了一捆木柴回來,添進了火堆里。 回來之后便一直抱著他坐在了火堆前,手指頭時不時地摸一下他的鼻尖,那股微弱的氣息傳來,便是她活下來的所有動力。 她一定要帶他走出去。 他們都要活下來。 后半夜蕓娘才睡了過來,翌日醒來,裴安躺在她懷里,臉色依舊蒼白,還是沒醒。 那股恐慌和手足無措,逼得她很想放聲大哭一場,但她不能,只有她了,她必須得撐起來,他們才有活路。 她又探了一次他的鼻尖,確保他還活著,開始計劃起了后面的路。 林子里雖沒路,但樹木之間的間距很大,她力氣太小,背不動他,想要帶他出去,她得找個東西拖著。 她將他放在軟草上,先去附近找水,此處是山腳,水源多,但再往前走,誰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況,一個竹筒不夠,她用他留下來的短刀,備了好幾節(jié)竹筒,全都裝滿了水。 水裝好了,她開始砍竹子做竹筏。 她一個高門深閨里的大小姐,何曾做過這些,可人只要有希望,有信念,便有無限的潛力。 求生的本能,讓她無所不能。 她照著裴安的身長,將竹子砍成了一樣的長度,再去山間割下攀繞在樹木上的葛藤,捆扎起來才知道竹子太滑,捆不住,又去砍了一些樹木,拼在一起。 她的手被樹枝劃出了一道一道的傷口,額頭上的汗珠子不斷往外冒,背心也已濕透,她似是沒察覺一般,心中只想著快些完成,快些帶他出去,找一個閬中,將他救醒。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同閻王爭搶時辰。 花了小半個時辰,她才做好,將裴安拖到了上面,出發(fā)前,她撕下一塊昨晚剩下的野雞rou,吞進了肚子里,又去水源的地方,喝足了水。 她不能倒下,她得確保自己的體力,一切準備好了,她將拴住木筏的繩子套在肩頭,拉著他往前。 太陽升起來的地方是東。 她默念著這幾日,他背著自己,教她辨認方向的口訣,“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林子里一旦迷路,恐怕尸身都找不到,她拖著他,繼續(xù)往北的方向走。 只要朝著同一個方向,就一定能走出去。 累了渴了,她原地歇一會兒,再繼續(xù)走。 從太陽升起到太陽偏西,她兩邊肩頭已被繩子勒出了深深的紅印。 她也痛,很累。 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她很想哭,可眼淚一落下來,氣兒就會散去一半,她便不敢哭了,咬著牙憋著,一步一步,艱難地拖著他往前。 走了一陣,頭頂?shù)奶柭乇粸踉普趽酰粓黾庇暾f下就下,林子里沒有躲雨的地方,嘩啦啦的雨點子從樹逢中落下來,砸在兩人身上。 蕓娘停下來,坐去他旁邊,將他的頭護進懷里,可雨水還是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裳,一股一股的水流,順著他的衣袖、手背、腳不斷地往下淌,他掌心的傷口翻了白,完全沒有愈合的跡象,大雨沖刷而下,他躺在她懷里一動不動,額頭燙得嚇人,那一刻她體會到了,什么叫絕望。 她終于哭了出來,“郎君,我害怕,你醒過來好不好.......”她寧愿讓他吃了她的腿rou。 “你答應(yīng)過我,要帶我去江陵,還揚言要給我找一箱子碗口大的珍珠,你還沒給我?!彼烊?,一樁一樁地同他算,“我們說好的,還要去果州,我要送給你一匹靈馬,咱們再比一場.......” 不,她不賽馬了。 要同她賽馬的人,都走了。 她緊緊地抱著他,雨水混著眼淚不斷地往下滴,她看著他蒼白又虛弱的臉,不住的哽塞,“你說過,你不會食言,那日你給我買糖葫蘆的時候,你說你不會食言,你還說只要我想吃,你隨時都能買給我,那我如今就想要,咱們?nèi)ベI可好......”她將臉貼在他面上,他燙起來的溫度,讓她徹底地崩潰了,她哀求道,“裴安,我只有你了,你不要像父親和母親那樣丟下我.......” 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個愿意用生命守護她的人,她不想再失去。 可他發(fā)熱了,若不退,會死。 她該怎么辦。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在一場急雨雖來勢兇猛,但很快過去,她將他衣裳上的水?dāng)Q干,又從自己身上撕了一塊布,給他搭在了額頭上,她不能停下來,她得走。 閻王不會收他這般厲害的冤魂。 他們一定能走出去。 她重新振作了起來,套上繩子,拖著他往前,下了雨的林子到處都是泥水,她的靴子裙擺上,沾滿了黃泥。 她肩頭已經(jīng)磨破了皮,血跡浸出了衣裳,耳中只有自己頻頻跳動的心跳,不知道過了多久,“咚咚——”的跳動聲之外,突然有了一道聲音,闖入了林中,像極了馬蹄。 蕓娘一愣,趕緊聽了下來。 那聲音又沒了,正當(dāng)她以為又是自己的錯覺,那道馬蹄聲突然清晰了起來。 “駕!” 有人! 她情緒一時太激動,發(fā)不出聲音來,捶了兩下心口,才穩(wěn)住,拼命地呼喊著,“有人嗎?!?/br> “有人嗎,救命!” 她一聲一聲,用盡了全力呼救。 馬蹄聲越來越近,片刻后,她看到了一人騎著匹馬,朝著她奔來,她彷佛見到了曙光,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人到了跟前,卻沒下馬背,皺著眉頭問,“你們是誰,怎么會在這荒郊野林?” 蕓娘這才看清,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 蕓娘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態(tài)度誠懇地道,“貴人,我們原本是去江陵,中途所坐的船只出了事故,掉進了江河里,醒來時便被沖到了蘆葦叢里,走了三日,才走出來,還請貴人幫幫忙......” 那人似是對她的話并不感興趣,也沒那個意思想要搭救,目光只盯著她身后木筏上的裴安,突然打斷問道,“他是你什么人?” 蕓娘一愣。 同樣身為女人,她怎會不了解那婦人目光里的意思。 悲痛之余,她啞然,都慘成這樣了竟還能勾人,生死面前,不能拘此小節(jié),她大方地道,“回貴人,他是我兄長?!?/br> 那婦人的目光,又在她臉上掃了一下,對比了一番,長得倒都挺標志,只是兄妹,好像有些不太像...... “貴人,請您幫幫忙,救救我兄長吧,我和兄長早早便沒了父母,自幼孤苦,眼見兄長到了成親的年紀,想起父母在世時,給兄長定下的一門親事,便起身去了一趟盧州提親,打算娶嫂子回來,可對方嫌棄我家窮,不僅退了這門婚事,還將我和兄長趕了出來,本以為已是可憐人了,誰曾想,又遭了這罪,想來是前世欠了什么債孽,緣分未了,老天還得讓咱們歷一回劫......” 她一身凄慘,倒也不需要賣可憐。 婦人似是被說動了,翻身下馬,走到了裴安跟前,盯著他的臉又看了一陣,頗為滿意,俯下身。突然抓住了他手掌。 蕓娘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上去,將她的手拍開,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好在婦人只是翻開了一下他掌心的傷勢,再探了探他額頭,“他發(fā)熱了,還挺麻煩的?!?/br> 蕓娘神色一慌,苦苦哀求,“貴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兄長,要是兄長醒了,定會對貴人感恩在心,報答恩人,我兄長不僅長得好看,他還會作詩,吹笛......” 為了救他,她豁出去了。 那婦人身高馬大,一看就是個粗人,這等女人,看似粗獷,實則心里最鐘情斯文的公子爺。 果然她說完,婦人的眼睛亮了亮,見裴安一身狼狽地躺在木筏上,心疼地道,“這一身細皮嫩rou的,擱著了多可惜......”說完她回頭便斥責(zé)蕓娘,“你說你一個親妹子,怎么忍心看著自己的兄長成了這樣,實話告訴你吧,這片林子大得很,要是找不到路,你們半個月也不見得能走出去,且他還在發(fā)熱,照你這么個拖法,不出兩日,等死吧......” 蕓娘呆呆地愣在了那,臉色蒼白,似是被嚇傻了。 婦人看了她一眼,見目的達成了,又道,“不過你放心,今兒算你們走運,遇到了我來林子里采藥,這傷說重不重,說傷也不輕,端看遇上什么樣的大夫......” “神醫(yī)!”婦人還沒說完,蕓娘便拱手對她一拜,激動地道,“今兒有幸遇到神醫(yī),是我和兄長的福分,神醫(yī)的恩情,我兄妹兩人銘記在心,來日必會報答?!?/br> 所謂久病成醫(yī),自己賣了十幾年的藥材,賣久了,也學(xué)了半個大夫的本事。 可那些牛鼻子平時里最瞧不起她,如今小娘子一臉崇拜,喚了她一聲神醫(yī),雖有幾分夸張,但婦人聽著高興。 算了,再不救,這小白臉兇多吉少。 她起身使喚蕓娘,“行了,過來搭把手,將人挪到馬背上?!?/br> “好?!笔|娘先一步搶著了他的頭,拖住了他的胳膊。 腳可以碰,臉不行。 婦人看了她一眼,目露諷刺地道,“你能拽得上去?” “我......” “讓開?!眿D人嫌棄地將她拉開,直接拖住裴安的胳膊,將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攔腰抱了起來。 這回不只是碰了,還抱了。 蕓娘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