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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64節(jié)

    洞開的一扇窗,一直沒合上。

    窗外江水濤濤,碰撞起來的水澤,濺起來,再落下,起伏不斷,她一雙腿搭在窗前,搭的時(shí)間太久,酸軟無力。

    浪花聲聲嗚咽,久久不息。

    她攤在那兒,沒了力氣,任憑處置,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睡了那么一陣,又覺得迷迷糊糊,壓根兒沒睡安穩(wěn)。

    夜色很快降臨。

    船上檐角掛了好幾盞燈,江河一搖,光暈灑在河水里,蕩漾開來,粼粼波光閃爍,又是別樣的風(fēng)景,蕓娘卻再也沒有勁兒去賞。

    船在江上行走了五六日,兩人便過了五六日的墮落日子,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身子累些,倒是真正地?zé)o憂無慮。

    第七日,船停在了一個(gè)碼頭,兩人才下船,去附近的街市上買衣裳。

    太陽太大,她在鋪?zhàn)忧疤糁鼛?,他打著一把傘,大半個(gè)傘面罩在她身上,兩人一身粗布,若非仔細(xì)去瞧,還當(dāng)真認(rèn)不出來。

    對(duì)面蕭鶯愣愣地站在那,怎么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上他裴安。

    她神色激動(dòng),緊緊地捏著手里的半塊燒餅。

    侯府被抄家,男丁押入大牢,女眷都要被送到教化司,充為官妓,母親冒死,連夜將她和大哥送出了城。

    兩人出了臨安,一路逃竄,沒有半刻停留,可逃出來了又有何用,不過是留了一條命下來,她再也不是往日的侯府大小姐,如今就連吃一口飯,都要偷偷摸摸,見不得人。

    母親、大哥,侯府所有的人都說,是裴安害的,可她不信。

    她不信,他就能對(duì)她如此無情。

    第62章

    蕭鶯作勢(shì)要沖上去,胳膊被身旁的蕭家大公子一把拽住,拉了回去,咬牙道,“你想找死嗎?!?/br>
    “兄長,裴安,那是裴安!”蕭鶯激動(dòng)地看著蕭家大公子,神色興奮,“咱們有救了,咱們?cè)僖膊挥锰恿?.....”

    “愚蠢!”蕭大公子腦仁都痛了起來,罵了一聲,就不明白裴安給她灌了什么迷魂湯,這時(shí)候了,她還相信他。

    侯府滿門,如今就逃出來了他們兩個(gè),她這時(shí)候撞上去,簡直就是自投羅網(wǎng)。

    蕭大公子將她拖到了墻內(nèi),警告道,“你給我聽好了,你想死,我還不想,此地不宜久留,馬上走?!?/br>
    蕭大公子說完,拖拽著蕭鶯上了馬車。

    馬車越往前走,蕭鶯心頭越來越慌,錯(cuò)過了機(jī)會(huì),這輩子便再也見不上了,這般逃下去,也不知道何時(shí)是個(gè)頭......

    她生在臨安,哪兒都不想去。

    心口的慌亂和緊張?jiān)奖涝骄o,她一把掀開簾子,突然跳下了馬車。

    她不想再逃了,就算裴安不念著國公府和侯府的交情,看在自己自小同他一起長大的份上,他定會(huì)愿意幫助自己的。

    這回她保證聽話,只要他肯幫她,她什么都聽他的。

    蕭鶯一跳下馬車,便往小巷子里鉆,蕭大公子氣得臉色發(fā)白,若非臨走時(shí)母親的交代,他當(dāng)真不想管她。

    待蕭鶯繞路回到原來的位置,適才的攤位前,早沒了裴安和蕓娘人影。

    蕭鶯上前著急地問攤主,“適才那兩個(gè)人呢?!?/br>
    攤主問,“哪兩個(gè)?”他這一天人可多了。

    “就,就長得很好看的那位公子爺,打了一把傘?!笔掹L磕磕碰碰的描述,不想去提蕓娘。

    兩人雖是一身粗布,相貌實(shí)在是太出眾,攤主有印象,“你是說那一對(duì)郎才女貌的夫妻啊?!睌傊魇忠恢福叭ザ煽诹??!?/br>
    那一聲‘郎才女貌’蕭鶯的臉色實(shí)在好看不起來,連句道謝都沒了,轉(zhuǎn)身匆匆趕往渡口。

    攤主嗤了一聲,“什么人啊,禮節(jié)都沒.....”

    說完沒多久,跟前又來了一位公子,同樣一臉著急,甚至還帶著幾分怒氣,“有沒有看到一位,眼角有一顆黑痣的姑娘?!?/br>
    那人看了他一眼,陰陽怪氣的道,“有沒有黑痣,老夫倒沒注意,不過像你這樣沒禮貌的,倒是有一個(gè),追著人家小兩口去渡口了。”

    她還真去找死了。

    蕭大公子氣得額頭青筋直冒,只得追上。

    等蕭鶯趕到渡口,剛好見到裴安和蕓娘登船的背影,眼見船要走了,急得原地打了兩個(gè)轉(zhuǎn),回頭便跑去了旁邊的一艘小船,“船家這船出去嗎,我出銀子聘一日?!?/br>
    有錢什么都好使。

    蕭大公子追上時(shí),蕭鶯已經(jīng)坐上小船,跟在了裴安的貨船后。

    “蠢貨,不可死活!”蕭大公子氣得踢了一腳石頭,氣歸氣,最終還是叫來了身后的人,咬牙切齒地道,“找船?!?/br>
    —

    聽裴安說船只走走停停,還得要十日才到江陵,坐在船上剛開始新鮮,坐久了就無聊,蕓娘買了不少打發(fā)時(shí)辰的東西。

    上回自己想送他珊瑚,結(jié)果遇上了假的,沒買成,至今除了那塊玉佩之外,自己還沒送過他什么。橫豎無事,她買了針線,準(zhǔn)備替他逢一只荷包。

    針線穿好,她抬頭問裴安,“郎君喜歡什么花樣的。”

    裴安坐在她對(duì)面的床榻上,聽她說要送自己荷包,自然高興,可此時(shí)盯著她手里的細(xì)針,總覺得那根針?biāo)坪蹼S時(shí)都能扎在她手上,又改變了主意,“船只搖晃,你別使針了,我不缺荷包?!?/br>
    蕓娘沒覺得搖晃,當(dāng)場(chǎng)跺腳,踩了兩下隔板,“這不挺穩(wěn)的嗎?!?/br>
    他被她的憨態(tài)逗得一聲輕笑,目光里的寵溺不覺溢了出來,低聲道,“簡單一點(diǎn)的吧,別扎了手?!?/br>
    “不會(huì),我針線好著呢。”她自夸了一句,有了想法,“郎君不說,那我自己拿主意了?!?/br>
    他應(yīng)了一聲‘嗯’,懶懶地靠在床榻上,看著她一針一線地在繡繃上地穿梭,耳邊唯有滔滔的浪花聲,船艙內(nèi)格外安靜。

    他目光慢慢上移,落在她認(rèn)真的眉眼之間,一股暖流涌上心口。

    他已經(jīng)不記得,上回有人替他使針線是何時(shí)。

    兒時(shí)母親和姑姑都替他逢過這些,荷包多到用不完,十幾年過去,記憶也慢慢地模糊,若非看到眼前的畫面,他怕是也想不起來了。

    此時(shí)她埋頭拉扯針線的模樣,倒是同她們一個(gè)姿態(tài)。

    暖流回蕩在心房,實(shí)在是太過于熨帖,便忍不住有了幾分患得患失。

    他輕聲開口喚她,“蕓娘?!?/br>
    “嗯?”蕓娘盯著手里的針線,沒有抬頭。

    “你要是沒嫁給我,會(huì)如何?”

    沒嫁給他?蕓娘手里的針線頓了一下,“那此時(shí)大抵在莊子里呆著?!币娝坪跏菬o聊透了,她一面扎著針線,一面輕聲同他聊著,“青玉還嚇唬我呢,說我若不去找郎君,一輩子就得呆在莊子里,日夜與風(fēng)雷為伴,死了化成泥,都流不到外面去?!?/br>
    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再回首當(dāng)初,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反而覺得有幾分生趣。

    他一聲冷嗤,“青玉,就那長著一顆玲瓏心的丫頭?”

    知道他還念著上回那句他被糟蹋了話,蕓娘忙道,“那日我去渡口替郎君送信,還是她去馬廄偷了馬出來呢。”

    這么一說,那丫頭也不是那么十惡不赦了。

    他思緒又倒了回去,抓住了一個(gè)關(guān)鍵的點(diǎn),“若我那日沒讓人去找你呢,你當(dāng)如何?”

    還能如何,“郎君不來,青玉就該上國公府去了?!?/br>
    這一點(diǎn)裴安早就清楚,知道她已走投無路,當(dāng)初想著她一個(gè)姑娘,總不好讓她主動(dòng),自己便先跨出了第一步,顯然,他心里想問的并不是這個(gè)。

    “要沒那些流言,你會(huì)嫁給我嗎?!彼麊柾?,便覺得這問題問的實(shí)在多余又奇怪,沒有流言,他們?cè)蹩赡苡薪袢铡?/br>
    蕓娘也有些懵,若沒那么流言,他們應(yīng)該還不認(rèn)識(shí)吧。

    沒待她回答,他又道,“若無流言,你會(huì)嫁給邢風(fēng),會(huì)和他雙宿雙飛,夫唱婦隨,琴瑟和鳴。”他突然替自己找起了不痛快來,分明知道自己這樣有些不講理,可控制不住地去想,說完還不夠,繼續(xù)道,“你會(huì)成為他的妻子,你也會(huì)替他繡荷包,陪著他同甘共苦?!?/br>
    越說越不對(duì)了,腦仁似乎都炸了起來。

    他這是怎么了。

    蕓娘:......

    她愣了愣,抬眼看著他,也不太明白他怎又提起了邢風(fēng),但他說的這些,都不存在,她笑了一下,“這不就是緣分嗎,老天讓我和郎君成了親,我只知道,如今郎君是我的夫君,往后我也只對(duì)郎君好?!?/br>
    他聽了她的話,心里似乎稍微好了一些,可還是差了些什么,并沒有平復(fù)他內(nèi)心的煩躁。

    具體想要聽她保證些什么,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就像是這盛夏撲面而來的一股涼風(fēng),覺得涼快,可待仰起頭正要細(xì)細(xì)感受一番,它又沒影了。

    他沒應(yīng),也沒再說話去打擾她。

    悶悶地坐了一陣,再望向她手里的繡繃,上面的圖案已經(jīng)成了形,隱約可看出是一個(gè)‘安’字。

    她見他湊過來看,解釋道,“郎君的安,和我的小字‘寧’,湊起來,剛好就是‘安寧’,寓意甚好,我把它繡在荷包上,外人看了,只知字面上的意思,可真正的涵義,只有我和郎君兩人才知道?!?/br>
    他聽她聲音雀躍,再見她面上露出的一道小竊喜,心里終于好受了一些。

    他覺得不錯(cuò),點(diǎn)了下頭,但很快又意識(shí)道,“邢風(fēng)也看不出來?”

    蕓娘:......

    她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下去,“那,那不繡了?!?/br>
    不繡怎么可能,他道,“繡,我喜歡。”邢風(fēng)看出來了正好,堵死他,也趁早死了心。

    話音剛落,身側(cè)門板被認(rèn)敲了兩聲,裴安側(cè)目,“進(jìn)來?!?/br>
    外面的人推開門,稟報(bào)道,“堂主,后面的一艘小船,自打渡口起,就一直跟著咱們......”

    裴安臉色的神色陡然一變,與剛才全然不同,“去探探是何人。”他都這般隱秘了,朝堂的那幫子人,不應(yīng)該這么快就找上才對(duì)。

    “是。”那人出去,一刻鐘后再次返了回來,帶回了消息,“是一位小娘子,說自己叫蕭鶯,想要見堂主一面?!?/br>
    裴安:......

    蕭鶯?

    侯府不是被抄家了嗎,她怎么來了這兒,是她一人,還是還有侯府其他人,想來也不可能只她一人逃出來。

    皇帝這個(gè)不中用的東西,玩心術(shù)這等老本行都干不過人家。

    他腦子里前后盤旋了一番,才轉(zhuǎn)過頭,蕓娘已經(jīng)停了手里的針線,正看著他。

    他目光頓了頓,從床榻上下來,彎身去穿靴,“你先歇息一會(huì)兒,我去看看?!?/br>
    一出船艙,裴安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跟著明春堂的人去了后面的甲板上,一眼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飄在江河上面的兩艘小船。

    蕭鶯追了他半日,終于看到了人,猛朝他揮手,“裴郎......”他眼皮一跳,視線越過她,又看向了后面的那只船,片刻后,吩咐道,“讓她上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