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這個(gè)皇后不要也罷。

    明玉緊緊跟著，“娘娘小心?！?/br>
    蘇暮雪側(cè)眸看著她，說著眾人聽不懂的話，“明玉，你可想好了？”

    明玉重重點(diǎn)頭：“奴婢想好了?！笔乃雷冯S。

    “常嬤嬤和明霞呢？”蘇暮雪問道。

    “按娘娘吩咐已經(jīng)出宮?！泵饔駢旱吐曇艋?。

    “好，很好?！蹦撬憧梢粤藷o牽掛的走了。

    當(dāng)夜，禁衛(wèi)軍正在搜查刺客時(shí)，有人來報(bào)，正曦宮不知何故走水，火勢已蔓延至東西兩殿。

    彼時(shí)，蕭安辰正在云蘭宮陪著王嫣然，灼光縹緲，他莫名覺得心不安，好像是要發(fā)生什么。

    王嫣然哆嗦著靠響蕭安辰，“陛下，陛下臣妾害怕?！?/br>
    說著，又朝他靠近了一些。

    她想的很好，今夜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蕭安辰，她一定要成功侍寢，待到來年生下皇子，取代蘇暮雪成為云風(fēng)過的皇后。

    不知不覺，她嘴角溢出笑。

    “陛下，能抱抱臣妾嗎，臣妾好怕?！蓖蹑倘缓懿幻靼?，她長得哪里不如蘇暮雪，為何蕭安辰抱都不抱她一下。

    蕭安辰還未說什么，周嵩急匆匆來報(bào)，“陛陛下不好了?！?/br>
    蕭安辰冷聲道：“何事？”

    周嵩：“正曦宮走水?！?/br>
    “砰?！笔挵渤揭滦鋼]倒了茶盞，定定道，“去正曦宮?！?/br>
    一路上風(fēng)聲瑟瑟，像是在為誰鳴奏，漆黑的夜空火光沖天，染亮了整個(gè)皇宮，看得人心顫。

    周圍都是呼喊聲，“快救火快救火?！?/br>
    蕭安辰趕到正曦宮，看著滔天的大火，下轎輦時(shí)腿都是顫的，周嵩一把扶住他，“陛下小心?！?/br>
    蕭安辰推開周嵩，看著滔天的火光，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

    蘇暮雪，你不能，朕不允！

    第30章

    那日的記憶實(shí)在太過嚇人, 即便過去多日，宮人們私下談及都會(huì)忍不住打寒顫。

    那一幕怕是死了都不會(huì)忘。

    年輕帝王站在滔天大火前執(zhí)起要進(jìn)去，周嵩跪地?cái)r住, 聲音焦灼：“陛下，不可, 火勢太猛, 陛下靠近會(huì)傷到龍?bào)w?！?/br>
    蕭安辰黑眸里綴著無邊的火焰, 似乎什么也看不到聽不到, 腦中一直有道聲音在盤旋：蘇暮雪, 朕不允！蘇暮雪, 朕不允！

    蘇暮雪, 你敢——

    他抬腳踹倒擋在身前的周嵩, 邁著凌亂的步子朝前奔去，后方禁衛(wèi)軍跑過來，把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齊齊跪地道：“陛下, 不可啊，不可啊?！?/br>
    他仰天長嘯：“都給朕滾！滾——”

    這夜注定是個(gè)不眠夜。

    火勢正猛時(shí)，倏然起了風(fēng)，起初只是小風(fēng)后來變成大風(fēng)，枝葉亂晃發(fā)出驚天的咆哮聲，灰塵騰空而起, 擾的人目不能視。

    原本剛剛壓下些許的火焰, 在強(qiáng)風(fēng)的侵襲下, 驟然變大, 火舌似是吞云吐霧般, 沒多久便把正曦宮主殿吞噬掉。

    呼救的聲音, 潑水的聲音，房梁倒塌的聲音不間斷傳來，主殿的窗子沒了，門沒了……

    蕭安辰看著眼前的一切，黑眸好似滴出了血，他想起了那道婀娜多姿的身影，想起她喚他阿辰時(shí)淺笑嫣然的樣子。

    想起她擋在他身前護(hù)衛(wèi)他的情景。

    想起那年月下她紅著臉親吻他的那幕。

    情定時(shí)，她細(xì)密的長睫上淌著潮濕的水汽，問他：“是否會(huì)愛護(hù)她一生？”

    他壓抑著點(diǎn)頭，“是。”

    她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頸，主動(dòng)把自己交給了他，完完全全的托付。

    恍惚間，蕭安辰又想起她曾說過的那些話。

    她說：“十五年來，我從未做過離經(jīng)叛道之事，為了你做了一次又何妨。不就是皇家別苑嗎，即便那里有豺狼虎豹，我亦追隨?！?/br>
    她說：“阿雪這一生便是為了阿辰，擋刀也罷，籌謀也好，只要你想，我必會(huì)去做。”

    她說：“我自幼無母，爹爹又常年在軍中，聚少離多，幸福少之又少，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這樣幸福。”

    她說：“我向來無所圖，唯有心愿一二，與君長相廝守，生的一兒半女，你為天下百姓謀幸福，我為君謀幸福，幼年你失去的，我都會(huì)補(bǔ)給你?！?/br>
    她說：“都道帝王無情，但我相信阿辰不是這樣的人，若有一日，阿辰不再喜歡我，那么，看在我多年生死相隨的份上，坦然告知，能讓我留下的從來都不是這后位，只是你?！?/br>
    那晚她酒醉說了很多，斷斷續(xù)續(xù)，又是哭又是笑。

    蕭安辰突然想不起，他說了什么？

    他好像說：“……你醉了?！?/br>
    是啊，他把她說的那些酒后真言，當(dāng)成了酒后胡說，看不見她的淚眼婆娑，聽不到她的句句肺腑。

    他認(rèn)定，她是為了后位才會(huì)做到如此地步。

    生死相隨，怎么可能。

    謀幸福，怎么會(huì)。

    不要后位，無稽之談。

    “轟——”前方傳來轟然倒塌聲，主殿一半傾斜下來，蕭安辰回過神，瘋一樣朝前跑過去。

    他不管她是為了后位還是為了其他，他不允許她死，他就不能死。

    前方護(hù)衛(wèi)死死拉住蕭安辰，盛怒中的帝王拔刀相見，聲音如鬼魅：“再不讓開，朕讓你們血濺當(dāng)場！”

    “都給朕滾！”

    禁衛(wèi)軍一臉為難，王放走上前，屈膝跪地：“陛下，火勢太猛，臣臣剛已經(jīng)命人進(jìn)殿找尋，無……無生還之人?！?/br>
    “噌?！鼻咧獾膭Φ衷谕醴诺膫?cè)頸上，蕭安辰目光如炬道，“你再說一次。”

    “火火勢太猛，臣臣剛命人靠近，呼喚數(shù)次無人應(yīng)?！蓖醴磐萄氏驴谒?，“娘娘怕怕是兇多吉少?！?/br>
    “咚?！蓖醴疟皇挵渤揭荒_踹倒在地，“這是第一次朕先饒你不死，若是再讓朕聽到兇多吉少這四個(gè)字，你必死！”

    蕭安辰握著劍，大步朝前走去，四周無人再敢上前勸阻一次。

    驀地，周嵩的聲音在后方傳來，“太后駕到?！?/br>
    緊接著太后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陛下這是打算棄江山和哀家都不顧了嗎，嗯？”

    蕭安辰未停。

    太后：“既然這樣，那不如哀家和陛下一同上路。”

    說話間太后從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抵在胸口，“陛下若是再敢上前一步，這刀便刺進(jìn)哀家身體里?！?/br>
    “太后息怒?！庇质菫蹉筱笠恍腥斯虻亍?/br>
    尚未離宮的大臣們也趕了過來，“陛下，陛下保重龍?bào)w啊?！?/br>
    “轟——”主殿再次倒塌，火花星子在空中飛揚(yáng)，但凡距離主殿進(jìn)的禁衛(wèi)軍，一個(gè)個(gè)被烘烤的不像樣子。

    在外面的人都如此，可想而知，殿內(nèi)的人能好到哪去，怕是……

    蕭安辰在太后威逼在三的情況下，停住了步子，黑眸直勾勾睨著滔天火海，一動(dòng)不動(dòng)，像是被定格住。

    從天黑到天明，又從天明到天黑，再從天黑到天明，整整三日，他分毫未動(dòng)，看著火燃起看著火滅掉，看著整個(gè)正曦宮燒成廢墟。

    第三天傍晚，原本應(yīng)下雪的帝京，突然下起了雨，狂風(fēng)暴雨，像是要把誰撕裂般。

    下了一天一夜，第五日天放晴，禁衛(wèi)軍開始查找，可惜，一無所獲。

    有人說，火勢太猛，房子都被燒沒了，人怎么可能還在。

    有人說，人燒焦的尸體即便在，被大雨一澆恐怕也順著地上的雨水流淌的到處都是了，骨頭木頭，要好生分辨。

    有人說，八成是骨頭連著木頭，分都無可分。

    蕭安辰整整三日滴水未盡，在大雨來臨那日昏迷過去，風(fēng)寒引起發(fā)熱，整夜整夜說胡話。

    “蘇暮雪，朕不允，你就不能。”

    “蘇暮雪，你給朕回來?！?/br>
    “朕沒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蘇暮雪，你休想從朕手中逃脫?！?/br>
    “就是死，朕也不會(huì)讓你安心。”

    “那那些人，朕都不會(huì)讓他們好過?！?/br>
    “……”

    胡話連著說了兩天兩夜，侍疾的王嫣然氣死了，本以為陛下對(duì)蘇暮雪無情，沒想到，是情深不自知。

    王嫣然恨得咬牙切齒。

    殿外有大臣悄聲談?wù)?，“陛下這是鬧得哪出啊，不說陛下最喜歡的是右相之女王嫣然嗎。”

    另一人道：“怕是連陛下自己都沒認(rèn)清自己的心吧?！?/br>
    “那陛下還能好嗎？”

    “陛下就是再多情，也不會(huì)為了一個(gè)女人如何的，我猜啊陛下肯定會(huì)很快蘇醒的。”

    這次還真猜錯(cuò)了。

    蕭安辰這病來得急離開得慢，第二十日才蘇醒過來，醒來后眸子里都是紅血絲，嗓音沙?。骸盎屎竽兀俊?/br>
    他似是隨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