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斟雪闔上眼，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獨孤凜凝視著她蒼白的面容，喉結滾了滾，忽的問了句：“那時會感覺到疼么？”

    “什么？”明斟雪睜開眼，“感受的到……疼？”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刀刃割開皮rou，自然會疼的。

    獨孤凜問這話是何意，莫非問的不是她？

    明斟雪略一思忖，面上霎時褪了血色，一顆心如墜無底深淵。

    “知道疼么？”獨孤凜鼻梁輕蹭著她冰冷的面頰。

    明斟雪攥緊了他的袖擺，指節(jié)慘白。

    “不……不知，”她出于愧疚，微微哽咽，“他那時還小，應是不知疼的，卻能感知到危險……”

    她緩了緩顫抖的音調，繼續(xù)說道：“明氏諸罪加身，他流著明氏的血，即便平安長大將來也會遭人非議。不計后果將他帶來這世間經受苦難才是真的殘忍?！?/br>
    獨孤凜怔了怔，眉頭一皺：“孤不是在問孩子?！?/br>
    明斟雪茫然地望著他。

    “孤是在關心你，你當時能感受到疼痛么?！?/br>
    “陛下對我有怨嗎？”明斟雪反問道。

    她眼睫低垂：“我知陛下是極喜歡皇兒的?！?/br>
    從前十殿下獨孤誠領著女兒朝見天子時，獨孤凜待小郡主是極好的。

    約莫因自己自幼缺失親情，故而想要填補空缺，與小孩子接觸時難掩新奇與寵愛。

    先皇與太后摧毀了他作為一個人該擁有的情感，是明斟雪來到他的身邊，一點一點引導著獨孤凜開始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她教會了他什么是喜歡。

    而后毫不留情親手斬斷了他將將萌發(fā)出的情感。

    “陛下對我有怨嗎？會怨我私自做主一尸兩命么？”她問。

    獨孤凜盯著她的眼睛，道：“會?！?/br>
    明斟雪輕笑了聲，點點頭：“可是我不后悔。”

    “明氏不出怯懦之輩，我有我的自尊。即使重來一次，我也不愿眼睜睜看著自己家破人亡，還要勉強茍活于世?！?/br>
    “陛下怨著我罷?！彼龂@了聲。

    “此事非孤本意。”獨孤凜低聲道，“孤起初的確有怨。”

    他伸出手，指腹輕輕摩挲著明斟雪的面頰：“后來變了?！?/br>
    “不是不怨，是不舍。”

    “孤舍不得怨你?！彼髡逖?，“你走之后孤不曾納過任何人，孤無所謂子嗣，便是直接過繼宗室子也無妨?！?/br>
    “但你只有一個。”他眉眼深深，“斟兒，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孤只認你一人。”

    “陛下何至于此……”明斟雪嘆道，“您權御山河，是百姓口中的明君，何至于非要與我糾纏不可……”

    獨孤凜握住她的手，貼在心上：

    “心意決定的事，孤又能如何？”

    “孤自少時起便篤信想要的東西一定要牢牢握于掌中，至此方休?！?/br>
    他眸底交織著病態(tài)偏執(zhí)的深情與繾綣：“你也一樣，孤的心既已屬意于你，便一定要將你得到。”

    “孤一廂情愿也好，你我互為怨偶抵死糾纏也罷，只要能將你留在孤身邊。”

    “只要能將你留在孤身邊。”

    他眸中氤氳著癡纏情愫，薄唇反復去吻明斟雪面上的淚珠，逐漸游移至唇角，克制欲.念緩慢侵占她的柔軟，含著唇瓣一點一點吸.吮。

    一手按在她頸后揉捏幾下，掌住明斟雪抵在唇間，教她適應自己的侵入。

    “孤喜歡斟兒?！彼吐暷剜?。

    “從前喜歡，今后也會一直喜歡。”

    獨孤凜攬過她的腰身一抬臂，抱起她踏入坤寧宮。

    “再看一看這里罷，斟兒與孤在這里相處了三年?！?/br>
    “不.要！”明斟雪心生抗拒。

    “陛下若對臣女仍存有一絲憐惜，便放過我罷。坤寧宮是我的自戕之地，陛下非要逼著我揭開往日的舊傷疤不可嗎？”

    明斟雪心下發(fā)怵，很是害怕。

    驟雪中拔刀自刎那一幕是解脫也是她的夢魘。

    “放我走吧……”她薄肩輕顫，入目熟悉的一切無一不在刺激她的神經。

    獨孤凜步履不停。

    “陛下！”明斟雪不住掙扎，唇瓣輕顫著聲音越來越低。

    身子一低，獨孤凜將她放了下來。腳尖甫一觸到地面，明斟雪慌忙逃離這處令她無比恐懼的宮殿。

    飛雪，鮮血，梅樹，亡魂……

    過往的一幕幕纏繞著她，明斟雪拼盡全力想要逃離開。

    她循著前世的舊路奔逃，卻闖入一片陌生的梅林。

    梅樹已過了開花的時節(jié)，沒什么顏色，滿樹卻綴滿了星星點點的花狀琉璃燈，璀璨奪目。

    明斟雪訝然，她記得宮苑這處原本只有一棵梅樹。

    她殞命于那孤樹之下。

    也是孤零零的一人。

    獨孤凜的聲音停在她身后：

    “萬物有靈，坤寧宮原先那棵梅樹在你走之后，花開一季便敗了，自此枯萎了無生機。

    孤登基后命人移來梅樹數棵，植于那樹身側，花開花落終年相伴?！?/br>
    他自身后抱住明斟雪，攬入胸膛間：

    “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棵了。”

    “斟兒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br>
    火樹銀花，明燈錯落，于黑夜中綻開輝煌一片。

    那是獨孤凜為她種下的繁花灼灼。

    永不會敗落。

    坤寧宮的花四季常開，有一個人獨守寂寂長夜等她回來。

    淚水一瞬涌出眼眶。

    “怎么又哭了?！豹毠聞C笑著看她，動作輕柔用指腹為明斟雪拭去眼淚。

    “莫哭了，孤一直都在?！彼p輕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孤一直在等斟兒回來?！?/br>
    “陛下為我做了很多事么？”明斟雪眨眨濡濕的眼睫，低泣著問道。

    獨孤凜輕笑了聲：“多的數不清楚了?！?/br>
    明斟雪點點頭。

    她收起了眼淚，波動著的情緒一瞬冷靜下來。

    “開誠布公吧，陛下。需要我用什么來償還？”

    黑眸凝視著少女鎮(zhèn)定的面容，獨孤凜冷笑了聲，眸中蓄著的溫柔逐漸變得陰郁。

    “斟兒果然心思靈敏?！彼焓止雌鹚囊豢|青絲繞于指尖，漫不經心玩弄著。

    “陛下目的不純?！泵髡逖┑馈?/br>
    “斟兒一早便看出來了，不是么？”他喉間發(fā)出一聲低笑。

    “孤想要什么，斟兒心底難道不清楚？”他唇角勾著莫名的笑，尾音慵懶拖長。

    目光透著病態(tài)繾綣纏上她的心口。

    “孤想要你的心啊。”

    眸光自窈窕曲線間緩慢游走，最終落于起伏著的雪脯當中一點朱砂痣上。

    他俯身貼在明斟雪耳側，唇角翹起愉悅的弧度：“斟兒，孤還想要——”

    作者有話說：

    （在停車場積極拼裝零件ing)

    第75章 第 75 章 ◇

    ◎（本章已補?。┮蚝沃厣?/br>
    “要你?！?/br>
    “要, 你?！?/br>
    黑沉沉的眸光自輪廓間隱現的一點朱紅上掠過。

    春衫薄，薄可窺見其下覆著的冰肌玉骨，白而細膩。

    藏不住任何痕跡。

    雪脯上的朱砂痣被他目光燙得瑟縮了下, 顫出微妙的弧度。

    “除我之外, 陛下就沒什么想要的了？”明斟雪側身避開他。

    話一出口, 她先自嘲地笑了聲：“也對, 陛下坐擁四海，還能缺什么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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