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師，外面有人找你?！?/br>
    虞清晚出了門，便看見一個中年男人等在那里。

    她蹙了蹙眉，走過去禮貌問：“您是....”

    男人轉頭，視線慢慢描摹過她的五官，像是在確認什么。

    片刻，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開口。

    “我是虞姝的父親。”

    -

    半小時后，咖啡廳里。

    虞清晚看著對面坐著的男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消化了男人剛剛話里的信息。

    她的語氣里仍然有些不確信：“你說..你是我叔叔？”

    虞逸德已經(jīng)改了口，目光看起來十分懇切真誠，眼眶還微微含著淚。

    “千真萬確，清晚?！?/br>
    “你四歲大的時候，就在福利院里，對吧。那個時候就是逼不得已，我才把你送過去的，是我把你的名字告訴了福利院的院長....”

    虞逸德眼含熱淚地從包里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你看，這是你爸媽留下來的，當年給你取名字的時候，你爸翻遍了這本書，就為了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br>
    那是一本古詩集。

    書頁紙張隱隱有些泛黃，能看出來已經(jīng)有了年頭，其中一頁的里面的某句詩詞被人圈里起來。

    ——清晚窗前杜宇啼。

    里面清晚兩個字下面被劃上了一道橫線，旁邊用筆跡寫了下幾個字。

    ——愛女，虞清晚。

    像是心口忽然被猛刺了下，紙頁的尖角刺進掌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虞清晚竭力維持著平靜，指尖卻越來越不受控制地收攏。

    “你左手臂里側有一顆小痣，小時候你爸媽還說，你那也算是一顆美人痣，長大肯定是個美人坯子....”

    她的指尖攥緊紙頁，努力克制聲線里的顫抖，打斷虞逸德的話。

    “我爸媽...他們在哪里。”

    -

    從咖啡廳里出來時，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

    附近就是江邊公園，到了晚上的時間，公園里異常熱鬧，不少都是帶孩子出來消食遛圈的父母，還有年邁互相扶持的老人。

    一個小女孩指著不遠處的棉花糖攤子：“爸爸mama，我想吃那個棉花糖！”

    母親率先開口拒絕：“牙都壞了幾顆了，不許吃?！?/br>
    小女孩立刻垮了臉，可憐兮兮地望向父親求助。

    一旁的父親不忍心道：“哎呀，孩子想吃，就給他買一個吧。也不差這一次了?！?/br>
    母親扭頭，嗔怪地瞪他：“就是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慣著她，慣出來一身壞習慣，看以后誰還要她.....”

    “是是是，都怪我，沒人要更好，大不了我以后養(yǎng)閨女一輩子....”

    說著，父親大笑著在女兒面前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來，閨女，到爸爸背上來，爸爸背著你回家。”

    小女孩頓時笑開了花，蹦噠噠地拿著棉花糖爬上去，一家人相偕著走遠，消失在街頭的燈火闌珊中。

    虞清晚怔怔地望著眼前溫馨的一幕，心里像是破裂開了一處洞口，呼嘯的冷風灌進去。

    讓她羨慕，又酸澀。

    曾經(jīng)她以為，她只是找不到她的家人。

    她的爸爸mama，現(xiàn)在或許就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幸福地生活著。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來，治好病，其中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她還在期待著，某一天能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哪怕希望很小，她卻還是在心底隱隱期盼著，會有那么一天。

    可今天虞逸德的出現(xiàn)，無比殘忍地戳破了她最后一絲幻想。

    不會有那一天了。

    她最親的人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早就沒有了那個可以依靠的港灣。

    她只有自己一個人。

    虞清晚順手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幾瓶啤酒，回到公園的長椅上坐下。

    她還記得昨晚喝了一點點酒，意識就快飄忽得不清醒。

    她現(xiàn)在就很需要酒精來麻痹神經(jīng)，至少不要讓她現(xiàn)在再難過下去了。

    虞清晚想要忍耐，可眼淚卻偏偏不受控制，流得更加肆虐洶涌。

    越是坐在人潮洶涌的地方，她卻越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朝著哪個方向走。

    不遠處，賀晟看見長椅上的那道身影，胸膛里極速跳動的心臟終于有了緩和的征兆。

    下午他去畫廊接她，那里的人說虞清晚早就已經(jīng)走了，和一個陌生男人。

    她不接電話，手機關機，賀晟發(fā)了瘋一樣地找人，查了無數(shù)監(jiān)控，就差把臨城翻了個遍。

    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哭得昏天黑地，瘦弱的肩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垂在身側緊繃的手背終于放松開，他抬腳朝她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虞清晚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頰，怔怔看著面前忽然出現(xiàn)的人。

    喧鬧吵鬧的背景里，他同樣孑然一身地走過來，從夜色里，走到溫暖的路燈下。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抬起手，溫熱的指腹輕輕擦拭過她哭得通紅的眼尾，動作透著不易察覺的憐惜，聲音是鮮少聽見的溫柔。

    “告訴我，被誰欺負了?！?/br>
    所有的無助不安像是忽然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途徑，她的聲線微微顫抖著，滿眼期待地看著他，淚水迷蒙眼前的視線。

    “賀晟...你能幫我實現(xiàn)一個愿望嗎？”

    他說過的，會幫她實現(xiàn)愿望。

    賀晟看著她的眼睛，問：“什么愿望?！?/br>
    望著他深邃的眼，虞清晚哽咽著，卻還在努力把話說完：“我想...我想見見我mama，還有我爸爸。只見一面就好....”

    她不貪心的，只要見他們一面就好。

    給他們看一看她畫的畫，然后告訴他們，她會很努力地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她會去看遍世界上的所有風景。

    聽見虞清晚的話，賀晟卻少見地沉默下來。

    他會拼盡全力地幫她實現(xiàn)所有愿望。

    可唯獨這一個愿望，他沒法實現(xiàn)。

    沉默片刻，他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在她身上，用身體幫她擋住呼嘯肆虐的冷風。

    清冽的檀香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鉆入鼻腔，沾染了男人體溫的衣料緊緊包裹著她，溫暖著她凍得冰涼的身體。

    下一刻，他背對著她半蹲下來，露出寬闊的后背。

    虞清晚的意識清醒了些許，怔怔地看著他。

    抓著大衣的指尖無聲收攏，她咽了咽喉嚨，出口的嗓音莫名滯澀。

    “你做什么...”

    “上來，帶晚晚回家?！?/br>
    作者有話說：

    “總有人會在翻遍所有角落，找到破碎的你，一片片重新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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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干干凈凈去找她。（雙合一）◎

    清湖雅苑。

    被他抱回家時,虞清晚的意識已經(jīng)徹底陷入一片混沌，眼前的視野朦朧不清，只能依稀辨認出是家里的臥室。

    “到家了嗎....”

    “嗯,到家了?！?/br>
    虞清晚懶懶伏在他肩上,感覺到胃部一陣翻涌。

    “我想去衛(wèi)生間...”???

    賀晟抱著她進了衛(wèi)生間，把人放在洗手臺上。

    進了衛(wèi)生間，虞清晚反而吐不出來了，細眉緊緊擰著。

    見她難受成這樣，賀晟也忍不住蹙起眉：“難受？”

    她委屈地點頭,哭得滿臉都是淚痕,狼狽又可憐的模樣。

    像只被他撿回家的,臟兮兮的兔子。

    賀晟扯了張洗臉巾沾上溫水,動作輕柔地一點點幫她把臉擦拭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