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欲燃 第117節(jié)
心口傳來針扎般的刺痛,褚妄握住她的肩膀,突然覺得,她還是太瘦了。 “不,哥哥,你很好?!?/br> 她蹭著他的頸,嗅著那股香氣,眼底水汽彌漫,將心里的話,說給他聽,也說給那個再也聽不見的人聽。 “不好的是他們,” 權(quán)力如同誘人的罌粟花,要萬千血rou滋養(yǎng)。通往皇位的高臺之下,堆積了無數(shù)的尸骨,而她的親人,正是其中之一。 “陛下,謝謝你?!彼@樣冷漠的人, 有朝一日,也能心甘情愿扮演另一個人,說著那人會說的話,為她造夢。 “噓?!瘪彝垌诔?,如同誘人沉淪的漩渦,抵著她額頭。 “我不是陛下,我是屬于你的。你想怎么稱呼我,都可以?!?/br> “今夜,我為你而來?!?/br> 今生,我為你而來。 在他眼中,她看見了那磅礴的,不加掩飾的愛意,毫無雜質(zhì),純真清澈。 她突然想道,也許,少年的他從未離開過,只是縮小成了一顆種子,在合適的時候就會破開那道縫隙,細細密密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她忍不住伸手觸碰。 “陛下,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一怔。手指覆上她的,“眼睛?” “嗯。其實說實話,”她低低道,“陛下跟大哥完全不一樣,眼神不一樣,氣場不一樣,也不如我大哥善良,溫柔,和氣?!?/br> 豈止是不一樣,完全是背道而馳, 褚妄臉色一沉,敢情他哄了半天,她就給他來一句這個,不如別的男人? 她又道,“可是,我喜歡陛下?!?/br> “很喜歡,很喜歡?!?/br> 她兩只纖軟的手,從他的眼睛往下,撫上他的雙唇,在那唇上輕輕蹭過。 “陛下吻我,好不好?” 是最高級的誘惑,一句話,一個眼神,男人脊背彎曲,便吻上了她的唇。 “抱我,好不好?”她又道。 “抱得緊一點。” 被他抱著,跟他用力地相擁,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她在他頸側(cè),輕輕地呼吸著,羽毛那般若有似無,好像下一秒就會斷絕。 “沒有朕的命令,你不準死?!?/br> 他突然道。 她那么在乎長姐,萬一受不住刺激……褚妄眼底陰沉。 “怕我尋死嗎……” 她低低地笑,只覺得他這個擔憂好沒來由,她好不容易活到如今,怎么會去尋死呢…… 褚妄不知怎么的,腦海里浮現(xiàn)那一年她在井邊的場景。 少女烏發(fā)披散,臉色慘白,好像隨時都會跳進那黑黝黝的井口。 大大的一雙眼底,不見一絲光。 他的心臟,驀地涌來難以抑制的抽痛,這種痛楚,像巖漿一樣爆發(fā)出來,撕心裂肺,讓人想哭都哭不出來。 他的手臂驟然收緊,緊得,像是要把她勒進胸腹之中。 “陛……陛下,”卿柔枝的睡意都被他這一下,給勒沒了,“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這才放松了一點。男人垂著眼睫,聽著自己那激烈得,有些不合常理的心跳聲,不明白,為何會如此。 從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連綿不絕的疼痛讓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卿柔枝靠近他懷里,調(diào)整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眼睛一閉就要睡,又被下巴上的手指捏醒了。 褚妄冷冷地盯著她,臉色有些蒼白。 “陛下,又怎么了?” “你……不許睡?!彼曇裟行﹩?。 “怎么了嘛?!?/br> 卿柔枝臉頰在他臉上輕蹭,她真的太累太累了,一夜之間經(jīng)歷那么多變故,只有睡一覺才能恢復一些。 褚妄不說話。 不知道他又在氣什么,卿柔枝只好吻了吻他的臉。 “不會離開陛下的?!彼?,“我發(fā)誓?!?/br> “為什么。”他垂著眼,袖口里的手指在微微顫,“我還是有一種會失去你的感覺?!?/br> 卿柔枝聽出他語氣中的不確定,一抬頭,發(fā)現(xiàn)他眼睛一圈都泛著紅色。 這個眼神,又讓她想起那只小黑狗了,不由得有些愣怔。 而他視線落在她臉上,臉色沉靜,長眉蹙起,講述起內(nèi)心的感受, “跟你在一起時,總是沒來由的恐懼,心落不到實處,想向你反復確認,會不會再一次離開我?” 褚妄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開始患得患失。給他這種感覺的人明明就在身邊,卻像永遠抓不到手里那般,稍不注意就溜走了。 “你愛我嗎?”他異常認真的眼神,讓她也不得不用認真對待: “愛的?!?/br> “有多愛?” “比愛你大哥還要愛嗎?你長姐呢,” 卿柔枝開始覺得難纏,身子往一邊縮去,“陛下怎么突然跟個小孩子一樣。” 褚妄用長腿夾住她,固定在身上,冷著臉道,“別躲,回答朕。” 卿柔枝被他弄得癢,嘆了口氣,“如果我騙了陛下,陛下會不會怪我?” 他眉頭皺得更深, “你騙了朕什么?” 卿柔枝不說話,只問,“陛下愛我嗎?” 他抿著薄唇,思索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那人卻突然湊到耳邊,“愛?!?/br> 磁性一聲,夾雜著低低的喟嘆,震得人耳廓發(fā)麻。區(qū)區(qū)一個字,殺傷力這么大。她腳趾頭忍不住蜷縮起來,盯著他白皙的下巴,懷疑是幻聽。 褚妄向來不知臉皮薄為何物,一旦出了口,接下來的話就無師自通,“我愛你,卿柔枝?!?/br> 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嬰兒,他這一句,說得有些磕絆。大抵是要重振威嚴,又看著她的眼睛,極正經(jīng)地說了一句, “我愛你?!?/br> 三個字,很沉很沉。似有千鈞的力道。 而她還在發(fā)怔。 她這個表情,像是讓他找到什么趣味,突然撐起身子,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說: “我愛你,柔枝?!?/br> 在她的耳廓輕吻,到耳垂,熱氣撩得她發(fā)癢,有些想躲。 連忙找到他的手指捏住,正色道, “既然陛下愛我,就要全身心地信任我?!?/br> 褚妄反握住她手,把她攬向自己,抱緊了些。 她咳嗽一聲,手肘抵住,委婉地提醒: “陛下,愛是需要克制的?!?/br> 褚妄下巴擱在她頭頂,淡淡吐出四個字, “正常反應。” 卿柔枝嘆了口氣,見他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才放心地閉上了眼。 …… 翌日,船靠岸。 卿柔枝一覺睡醒過來,難得的神清氣爽,而褚妄則是眼底青黑,視線陰沉。直到江開第三次喚陛下,他才把眸光從女人身上移開。 “陛下,這是宋大人的傳書?!?/br> 他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褚妄拆開,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卿汝賢?” 聽到父親的名字,卿柔枝回眸,撞進男人黑沉的眼底: “朕才離京不過幾日,他就敢擅闖詔獄,私會朝廷要犯。” 他目光里隱隱跳動著怒火,金鱗衛(wèi)本該聽命于皇帝,卻讓他卿汝賢一個臣子鉆了空子,聽說是他昔日做首輔時的學生,給他行了方便。換作哪個皇帝都不能容忍。 “陛下息怒,”卿柔枝給他斟了杯茶,“父親向來守禮,怎會作出如此逾越之事。只不知,他私會的是誰?” 褚妄言簡意賅。 “宰相?!?/br> 宗棄安?他怎么會進了詔獄?不過比起宗棄安的處境,卿柔枝更關心的是,父親為何會去見宗棄安? 驀地想到,卿斐然。 她得知大哥的死因,尚且差點崩潰,父親那樣偏執(zhí)之人,若是宗棄安在他面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