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欲燃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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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妄走后,卿柔枝慢慢合上眼簾。 她知道,她活不成了。 *** 夤夜,江府。 宋尋歡已在簾櫳外候了一刻鐘,今夜,殿下尋以前共事的臣子敘舊。 庭前賞雪,紅爐煮酒。 那姓江的臣子自斟自飲,直喝得臉龐微醺,殿下卻始終滴酒未沾。隔著綽約的簾子,二人談笑風(fēng)生,倒是一派其樂融融。 又過了片刻,臣子起身送別,長長的衣袖一揖到底,頗為恭敬。 見褚妄朝自己走來,宋尋歡忙上前為他披上那件玄黑鶴氅。 他卻抬手,示意自己來。 “是?!?/br> 她略微后退一步,余光悄然打量他,耳后發(fā)熱。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擦落衣領(lǐng)上的一片雪花,梅骨般精雕細(xì)琢,略微頷首: “走吧?!?/br> 宋尋歡跟在他身后走到院子之中,在臺階上停住,望著男人頎長的背影,有些發(fā)癡。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他不再是臨淄王,而是大越新帝,坐擁河山萬里,夙愿得償。 不知是方才被室內(nèi)的酒意蒸騰熏染,還是這片雪夜太過清冷孤寂,宋尋歡走到他的身后,從后面抱住了男人。將自己微微顫抖的身軀,貼上他挺直寬厚的脊背。 褚妄一頓。 “尋歡?!?/br> 他聲線依舊冷淡,像是一塊怎么捂也捂不暖的冰。 宋尋歡鼻子發(fā)酸,“為何主君眼里,從來就看不到尋歡。” 她聲音極低,卻足以讓他聽見。 她聽見他清淺地嘆了口氣:“尋歡,你是我最信賴的下屬,你的能力不該被限制。進(jìn)了宮闈只是埋沒了你。” 她的心思,他全都知道,他全都知道。 雙臂慢慢松了開,尋歡眼底苦澀,她初次見到臨淄王,他不過十八歲余,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高挑清瘦,俊美又帶著無形的陰郁,總是孤身一人舉目朝南望去。 那是宛京的方向。 她第一次在一個年紀(jì)輕輕的男子身上,看到如此深的寂寞,像是山巔終年不化的雪。 他身邊沒有什么隨從,只有一個聽說是他從宮中帶出來的侍從,名叫宗棄安。 宗棄安告訴她,殿下在皇宮里過慣了苦日子,跟最低.賤的太監(jiān)搶吃食都是家常便飯,她不解,太監(jiān)? 提到這個詞,宗棄安的神情變得很古怪,嘴角咧出一絲笑。 是啊,太監(jiān),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宮里最骯臟最低.賤的存在,比陰溝里的老鼠還不如。 宗棄安說,都是皇后吹的枕邊風(fēng),讓殿下受這三年的磋磨,起初宋尋歡十分憤懣,后來也慢慢明白,三年對殿下來說,更像是一場歷練。他就像一塊璞玉,要經(jīng)過雕琢才能煥發(fā)出最完美的光彩。 “不過,殿下身邊,確實(shí)少了一位紅粉知己,”宗棄安捏著下巴,一雙貓眼看著她笑,“尋歡你為何,不試試呢?” 在宗棄安的提點(diǎn)下,宋尋歡驀地意識到,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姿色不錯的女人。 她心臟砰砰直跳,第一次抹上胭脂,挽起長發(fā),穿好長裙,踏入臨淄王的主帳。 既然都是兩個寂寞的人,為什么不可以互相取暖呢? 可他,拒絕了她。 他眼底深深的厭惡刺痛了尋歡。 可慢慢又變得平靜,他說,他不需要她如此。 尋歡一時沖動問他,因?yàn)楸慌撕^,才這樣嗎? 殿下的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陰冷。 他讓她滾。 宗棄安聽了這事,竟然笑得前仰后合,指尖揩去笑出的淚,告訴她,不不,尋歡,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殿下生于深宮,本會被善妒的董貴妃害死,是懿德皇后救了他一命,交給一位低位嬪撫養(yǎng)。 一開始,嬪對他很好很好,視若親子??勺源蚰俏粙逵辛擞H生的皇子,便將他拋棄在了冷宮,不聞不問。 有時候得到后再失去,比從來就沒有要?dú)埲痰枚唷?/br> 宋尋歡沉著臉。 宗棄安又會不動聲色地安慰她,殿下自幼所見美色如云,定力自非常人能比,你要,徐徐圖之。 是,徐徐圖之,誰知這一圖就是三年! 宗棄安口中,那些宛京的美人有多美,她一直沒有具體的印象,直到見到那位鼎鼎有名的繼后,她心里徒然生出一絲驚慌,下意識看向殿下—— 他沒有半分異樣。 尋歡松了口氣, 可很快,她就意識到了不對。他并沒有趕走這個害過他的女人,反而,留下了她。 他還讓她跟自己共乘一輛馬車。 連她近身一寸,都會皺眉不悅的臨淄王,竟然旁若無人地把她圈攏在懷,完全不顧母子名分,帶著她寫下那連常人碰一下都是殺頭死罪的,退位詔書! 然后,便是陛下的離奇暴斃。 這比尋歡預(yù)料中的,要快上很多。 昨夜在靈堂,她甚至看到他垂著眉眼,撫過先帝冰冷的靈柩,口中輕嘆: “您的金絲雀,該換一個飼主了。” 一雙鳳眸,滿是快.意。 宋尋歡無法形容當(dāng)時心中的感受。 驚濤駭浪,不過如此—— 傾國傾城的美色,倘若,只為了那傾國傾城的美色。 色衰而愛馳。 宋尋歡如是想道,褚妄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他不會愛上任何人。 永遠(yuǎn),都不會! …… “殿下走了?” 江開打量著宋尋歡,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有名的女將軍,不僅武藝極高,且對臨淄王忠心耿耿。 據(jù)說當(dāng)時陛下在中南洲失蹤后不久,便與這位女子結(jié)識,當(dāng)時她還是一名殺人掠貨的匪徒,不過短短一夜,便歸入臨淄王的麾下。 宋尋歡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褚妄已經(jīng)沒了蹤影。她定了定神,捏緊腰間的佩刀,看著江開:“我有一樁舊事,想要問問大人?!?/br> “宋大人請講。” “大人可知前太子太傅,卿墨鯉?” ?? 瘋批暴君x禍水 ?? null 第23章 、靈堂 “……”江開莫名沉默,片刻才道,“大人打聽這個做什么。” “我想不明白。” 宋尋歡不屑拐彎抹角,直言道,“殿下何等人物,他從不失誤,怎會因?yàn)槭謿⒑Τ级槐菹沦H謫?這不像他的風(fēng)格。” 這個問題,隨著新朝的到來,終于還是被人擺在了明面上。 北鎮(zhèn)撫司人人閉口不談的太子太傅,卿墨鯉之死。 只一眼,宋尋歡便愣住了,她從來沒在一個活人臉上看見過這樣的神情。 仿佛那是一個決不能觸碰的禁忌。 過了許久,江開才道: “你可知詔獄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人間地獄。” “你可知詔獄之中,多少種酷刑?!?/br> “十八種?!?/br> “你可知誰一一受遍這十八種酷刑,卻還吊著一口氣未死?!?/br> 詔獄的酷刑只一種便讓人如墮地獄,恨不得即刻解脫死去。 該有多濃烈多刻骨的恨意才會讓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身上,試遍十八種酷刑?! 宋尋歡驀地膽寒。 她想起自己聽到的傳聞。 卿墨鯉。 與卿汝賢這位賢良之臣不同,這位卿墨鯉是從商的好手,極為精明能干,處事圓滑。 有傳言他賣官弼爵觸犯國法,可傳言到底是傳言,沒有證據(jù)便不能定他的罪,哪怕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