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第一次準備踏進nuit這么緊張。

    馮蕊深吸了一口氣，確定自己沒點狼狽后，綻開了公式化的模板笑容推門進入。

    今天是公司高級管理階層每月一次的例行會議，匯報本月的業(yè)務(wù)內(nèi)容，這種場合，作為公司現(xiàn)任執(zhí)行長，馮蕊義不容辭。

    她進了會議室，那瞬間里頭所有目光齊唰唰投向了她。

    馮蕊制式的笑了下：「大家準備好了嗎？那會議就開始吧?！?/br>
    財務(wù)長程延賢cao作著投影片：「這是這個月的財務(wù)報表，我已經(jīng)先發(fā)了一份到執(zhí)行長你的郵箱，這里也請大家看看?！?/br>
    雷射筆的紅點精準投射在負號之上：「想必大家都有關(guān)注股市，這個禮拜起，nuit的股價連續(xù)下跌，且兩位藝人連續(xù)出事，陸祺寒又正處在專輯籌備期，所以這週公司并沒有收入。」

    來了，雖早知有可能發(fā)生，但沒想到來的這么快，馮蕊收拾情緒，程延賢繼續(xù)匯報：「我知道執(zhí)行長你正在處理，但這個事件想必不會這么快落幕，倘若公司繼續(xù)入不敷出，極可能支撐不下去?！?/br>
    財務(wù)長、董事長、執(zhí)行長被稱為公司三長，本就是各自監(jiān)督對方，程延賢這些話問的并沒有無理，若真如他說這日子繼續(xù)過下去，那最后就是破產(chǎn)倒閉了。

    「執(zhí)行長，」程延賢喊了正在沉思的馮蕊：「這個情況，你打算怎么處理呢？」

    馮蕊抬起頭，臺上的程延賢也正看著她。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交會，程延賢似乎藏不住野心，嘴角微揚，而馮蕊的眼睛就如一汪靜洋，毫無波瀾，也毫無畏懼。

    衝突似乎一觸即發(fā)，在場所有都屏住呼吸，似乎覺得該說些什么緩和氣氛，但又期待著準備上演的一場好戲。

    「是啊，怎么做呢？」馮蕊起身，高跟鞋踏在磁磚上的聲音給她這幾步添了不少氣勢。她摁了下程延賢的肩膀，把他往下摁低了些：「那我請問一下，以你的高見，接下來的情勢對我們不利，那就市場趨勢，我們該怎么做呢？」

    「開會之前，針對未來策略方針，你已經(jīng)做好了一套財務(wù)策劃了嗎？」

    「既然提到未來策畫方針，你有評估過資源配置的適合性嗎？」

    「變革計劃不是說推就推，程財務(wù)長，你是否理解？還有，投資配額，你做好不同方案的規(guī)劃了嗎？有了這些，我們，才能進一步討論接下來怎么做?！?/br>
    馮蕊的咬字加重在『我們』二字上，在場那些看戲的高層全頭皮一麻，馬上站隊：「財務(wù)長，凡事都要錢，我們連你的規(guī)畫都不知道，怎么知道該如何做？」

    「沒錢萬事不能啊，財務(wù)長，還是得看你的方案我們才能想法子解決啊?！?/br>
    連三個問題拋出來，程延賢被她的氣勢壓迫的無地自容——說也奇怪，她明明就是柔柔的說著，語氣也沒什么波瀾，但偏偏就是讓人感到壓抑。

    這時，馮蕊還想做個好人，笑著讓躁動的大家安靜些：「事發(fā)突然，這還需要時間規(guī)劃，給財務(wù)長一點時間吧?！?/br>
    程延賢這次小型逼宮毫無戰(zhàn)略可言，打的灰頭土臉，只能窘迫的瞟了馮蕊一眼，嘴里還得說著：「謝謝執(zhí)行長?！?/br>
    馮蕊嗯了聲，走回主位，懶懶的以食指抵著太陽xue：「繼續(xù)吧，該江營運長了?！?/br>
    雖表面鎮(zhèn)定，還能主導(dǎo)大局，但馮蕊一坐下，立刻偷偷從柏金包里拿出手帕。

    緊攥的拳頭，早已冷汗涔涔。

    剛結(jié)束一場各懷鬼胎的會議，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當然其中最累的，當屬馮蕊。

    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立刻癱坐沙發(fā)上，像是跑了長途馬拉松，竟完全沒了力氣。

    她不能就這么倒下，她辦的到，jiejie留下的公司已經(jīng)在她手里，她不能辜負jiejie，得好好撐下去……

    敲門聲陡然想起，馮蕊警戒坐直身軀，辦公室用的是單向玻璃，她看了一眼，原來是趙晴方。

    趙晴方是自己帶進來的，又是陸祺寒朋友，應(yīng)該還是自己人，馮蕊說：「進來吧。」

    趙晴方進門，馮蕊強迫自己起身沖了杯咖啡：「什么事嗎？」

    趙晴方大病初癒，尚還有些蒼白，大概這幾天又逼著自己給陸祺寒寫歌，沒好好休息自己作的。

    「蕊姐。」他遲疑了許久才吐出這個稱呼，這讓馮蕊驚訝，這只出現(xiàn)一次，他想讓文磊進公司的那次。

    馮蕊抿了下嘴，感到不安：「喝杯咖啡嗎？」

    趙晴方說：「來一杯吧?！?/br>
    顯然是要促膝長談的節(jié)奏，她瞬間腦補出好幾個趙晴方的來意——公司沒了前途，打算一走了之。栽培練習(xí)生費錢，決定提出解散這票孩子等等的。

    總之都不是什么好事，畢竟趙晴方單靠他的版權(quán)也能活。

    咖啡機沖泡不必多久時間，馮蕊端著兩杯咖啡上桌：「糖奶精自取?！?/br>
    趙晴方笑笑：「我愛喝美式?！菇又殖聊?。

    馮蕊攪拌著咖啡等著它涼，趙晴方都不說話，讓她感到侷促。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她。

    「蕊姐，」良久，趙晴方終于開口，終于下定決心：「顧雨恩的情況，很困難嗎？」

    這問題讓馮蕊大吃一驚：「你是來問雨恩的事??？」又覺得自己失態(tài)，唉了聲：「當然困難，得罪的是秋葉的大佬，那個錢啊權(quán)勢啊，想壓迫她分秒鐘的事?！?/br>
    是的，想為難顧雨恩，對張尚豪是很簡單的，他一直等到這時，就是要看被當眾換角的顧雨恩難看。

    趙晴方沉默了下：「其實那天我也在場，而且我有幫腔?！?/br>
    咖啡涼了，馮蕊喝了一口：「那你得小心了，這陣子可能會有人跳出來爆你的料?！?/br>
    「我無所謂，又沒打算在演藝圈混了。」趙晴方倒是灑脫：「顧雨恩她……」

    「若真不行，可能就只能轉(zhuǎn)型當網(wǎng)紅，甚至素人吧?！惯@個結(jié)果也讓馮蕊唏噓：「秋葉集團太大了，我實在也不知道怎么救她?！?/br>
    說的是實話，秋葉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餐飲集團，期下好幾間餐飲，更引進不少日商品牌，在國內(nèi)有一定的影響力。

    但他們是經(jīng)紀公司，培養(yǎng)的是在演藝圈的人，網(wǎng)紅的話，殺雞焉用牛刀，到時候顧雨恩或許就得……

    道理他都懂，卻束手無策，這感覺十分不好，趙晴方嘆氣，馮蕊也不是多遲鈍的人，憑這聲嘆息大概也猜出趙晴方對顧雨恩的好感。

    她也無可奈何：「別嘆氣了，就當一次教訓(xùn)吧。」

    「你要放棄她嗎？」

    馮蕊笑了聲搖頭：「雨恩對我來說比祺寒孫夏還重要——她是我簽的第一個藝人，我當然不想放棄她?！顾駠u惋惜：「但我不止是簽下她的經(jīng)紀人，我更是nuit的執(zhí)行長，我也得分析情況適當割捨。」

    「她有今日多半是我慣出來的——上升期二話不說休息一年，新劇殺青后馬上直奔美國，每每回來還都沒解釋，一次兩次的，養(yǎng)成她這種不懂藏鋒的個性也是正常。」

    馮蕊明顯累了，一口氣緩緩舒出，閉上了眼，眉頭卻未舒：「秋葉餐飲，那么大一個餐飲帝國，我們怎么斗呢？」

    趙晴方聽著她說，百感交集——這個問題，趙晴方也沒答案，是啊，怎么斗？張尚豪只是個公關(guān)長就能把他們擊沉落敗，何況秋葉？一個旗下就有十個餐飲品牌的集團，國內(nèi)就擁有數(shù)百家分店，在他們面前，就是鯨魚對小蝦米，一口吞啊。

    趙晴方的手不覺緊攥，怎么斗？這個問題又一次如彈幕跑馬燈跑過自己的心里，后頭卻沒有綴著問號，而是一個答案。

    他是有辦法的，他也是想幫顧雨恩的，但——

    趙晴方糾結(jié)至今，仍未想出個結(jié)果。

    若要幫她，那就表示他得撕開那層傷疤，直視自己曾經(jīng)逃避，羞恥可悲的過去。

    他愿意嗎？

    *

    于皓俊這人雖然長得一副難以親近的高冷樣（主要原因應(yīng)該是出在上挑的狐貍眼），但熟知他本人的都知道，他只是懶得與人社交，通常沒什么架子。

    就如現(xiàn)在，醫(yī)美診所的接待見到他獨自前來，立刻迎上去：「于老師，今天打水光針對吧？田醫(yī)生已經(jīng)在六樓準備好就等你呢。」

    這家醫(yī)美診所就在蛋黃區(qū)的精品商城附近，于皓俊長年在這做保養(yǎng)型醫(yī)美。

    這并沒有什么不好說的，演員這職業(yè)發(fā)展至今，明顯分做三派，一派靠顏值、一派靠實力、還有一派顏值和實力雙俱全——這一派可說最吃香，有顏值有實力，若你紅大家沒話說，若你不紅，還有廣大網(wǎng)友為你惋惜。

    「今天不打，來諮詢個熱瑪吉而已?！褂陴┛∫馕渡铋L的說：「我的近期狀況，不容許我狀態(tài)太好。」

    接待滿頭霧水，但這些上流人士就喜歡說話高來高去，而她要做的，就是傻，聽了，但不能懂。

    這家醫(yī)美診所的隱私做的極好，于皓俊這等級的，自然是超vip，走出電梯門，迎面而來是剛諮詢完山根的三線女星同他打招呼，于皓俊點了下頭將西裝外套交給接待員：「孫小姐呢？」

    是的，孫夏也是在這家醫(yī)美診所做保養(yǎng)，他們與其他人比也沒勝在何處，就是骨相極好，除了保養(yǎng)型的如水光針玻尿酸外，要動刀的盡可能少動罷了。

    于皓俊聽說今天孫夏也是要來打水光針，所以才問了一句。

    接待員笑了下：「孫小姐好像遇到熟人，去隔壁商城逛街了。」

    「熟人？」

    「是女孩子，于先生放心。」接待員一副心領(lǐng)神會：「是thn的千金鐘小姐，兩個人遇到彼此都很驚訝，我聽孫小姐說的，好像約她一起去做芳療，等等要一起吃飯了?！?/br>
    同一時間，商城12樓的韓餐館里。

    「先上個部隊鍋，剩下的等人齊了我再點餐?！箤O夏放下菜單，喝著店家招待的玉米鬚茶，她眼里純真的偽裝早已褪去，她雙手交叉，撐住了下頜。

    孫夏的嘴角緩慢上揚，自信張揚，目光緊凝著桌中間那個黑絲絨小方盒。

    「休息夠了就快上來吧，」孫夏輕喃，綻開笑意：「慈慈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