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本風(fēng)風(fēng)光光，創(chuàng)下電視臺收視新紀(jì)錄的《popstar》才剛結(jié)束就蒙上了層灰。

    選秀作票，高層內(nèi)定出道名單其實很常見，一直以來各國對此都是睜一眼閉一眼，想不到這回竟踢到鐵板，影視審查委員會竟然做出了徹查的決定。

    網(wǎng)友們表示：【其他國家的選秀製作人現(xiàn)在都在瑟瑟發(fā)抖了?！?/br>
    當(dāng)然，看戲不嫌事大，這種事他們樂見其成。

    事關(guān)重大，剛成軍的男團(tuán)im1只得取消原先訂好的出道記者會，也將籌備首專事宜挪后，靜待調(diào)查結(jié)果。

    梁權(quán)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熬出頭出道，竟然還能遇上這等荒謬事，那也怨不得誰，只能在公司提前準(zhǔn)備好的團(tuán)體別墅里埋頭寫歌。

    他已是出道男團(tuán)成員之一，公司待im1不錯，特許他們一人一間房。

    這天梁權(quán)剛打發(fā)了隊內(nèi)和自己感情不錯的桑森逸，正咬著筆桿苦思新作的曲子該填些什么詞，手機(jī)霍然震動，把他嚇了一跳。

    他以為是蘇哲璟，卻見對方未顯示號碼。

    若擺在以往，他一概不理會，權(quán)當(dāng)sao擾電話。

    他抱著希望——指不定有人看上他的才華，私下找他寫歌唱原聲帶呢。但他和蘇哲璟便是這樣相識，梁權(quán)已不會如此魯莽不理會。

    梁權(quán)笑盈盈接起：「你好，哪里找？」

    對方是個女子，聲音與他想像不同，脆生生的如黃鶯一樣：「請問，是im1的梁權(quán)嗎？」

    梁權(quán)天生就對聲音有極強的敏銳度，他乍一聽，腦袋就浮現(xiàn)了一個妙齡女子，身姿綽約，只見背影，但他覺得，女孩轉(zhuǎn)過來時，笑起來一定很甜。

    梁權(quán)笑了：「我是，請問哪里找？」

    誰知對方聽見他的答案，冷笑了聲。

    梁權(quán)一哆嗦，筆尖就從桌上掉下。

    這聲冷呵，梁權(quán)心驚膽跳——恐懼隨熟悉感攀上心頭，腦海里女子的樣貌也越來越具體清晰，她緩慢轉(zhuǎn)過頭，果真如他所想，笑著，笑意卻冷。

    這個人……不是早斷聯(lián)了兩年，誰也不知蹤跡了嗎？

    「哇，你手機(jī)號碼都沒改耶?！古有χ袔е暌暎骸肝铱吹叫侣劻耍愀鷮O夏真是出乎我意料，怎么一個個都混得這么好呢？——欸，曼雅呢？孩子也要兩歲了吧？」

    聽著是稱讚，實則是捧殺。

    那頭又想：「唉，真可惡啊。當(dāng)年我如果沒走，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能進(jìn)國家芭蕾舞團(tuán)吧，對吧梁權(quán)？」

    女子又是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竟讓人有幾分毛骨悚然：「梁權(quán)，我回來了，想不想我？」

    梁權(quán)心亂如麻，對方也不打算讓他回話，說完這句，便立刻撳斷通話。

    他看著沒有顯示號碼的來電，才心生后怕。

    她怎么回來了？孫夏的爸媽不是說她在國外好好的學(xué)芭蕾，別回國的嗎？

    她的這通電話很明顯，她是挾怨歸來——怨他當(dāng)時推她擋雷。

    而如今，她一無所有，自己卻混的風(fēng)生水起。

    不，不行，她知曉一切內(nèi)幕，那自己現(xiàn)在所得一切名氣，全會化為泡沫。

    可他怎么回?fù)?？她就是不想讓自己找到，才刻意用了未顯示號碼。

    梁權(quán)突然一癱，無力的坐在床上，這時桑森逸又來了。

    他在門外嚷嚷：「梁權(quán)，曹姐說，讓我們?nèi)咳巳タ蛷d，有事跟我們說?！?/br>
    少年們魚貫而入，這幾天每個人臉色都不大好，好不容易拚到了成團(tuán)，卻因這些鳥事耽擱，只能如困獸困在這別墅中，甚至連安撫粉絲都不被允許（公司當(dāng)然是他們越安靜越好），任誰都不高興。

    今天經(jīng)紀(jì)人召集他們必然和這幾天沸沸揚揚的新聞有關(guān)，本性子就嘻皮笑臉的男孩都嚴(yán)肅了起來。

    經(jīng)紀(jì)人曹小姐看著他們在自己面成圍成一圈，面色凝重。

    面對一個個恣意飛揚的少年，她真的能說出如此殘忍之事嗎？

    文磊進(jìn)來時，注意到曹小姐的眼神帶著心虛，好奇的笑著問：「怎么啦姐，知道是嚴(yán)肅的事，但也不用看到我就這樣吧？」

    因他的話，曹小姐笑了一下，但馬上又恢復(fù)一張難受的臉。

    十一個人全員到齊，曹小姐才終于開口：「文磊，你要不要先回去？」

    現(xiàn)場靜默，其中一位成員周藍(lán)用力過度，洋芋片包裝炸開，像天女散花，掉落一地，油炸馬鈴薯的味道在空中瀰漫著。

    所有人看向文磊。

    沒人去撿薯片，文磊同樣也怔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沙啞的聲音：「我？我回去干嘛？」

    曹小姐說：「你跟其他人不同，你如果走演員路，應(yīng)該也能走很順——你還入圍新人獎不是嗎？你又有天分……」

    她心一橫，閉著眼說：「所以你們公司叫你退團(tuán)回去，在這拖時間，沒前途的?！?/br>
    文磊仍是指著梁權(quán)：「那，梁權(quán)跟我同公司，就沒被叫回去？」

    冷不丁被文磊指到，蒲團(tuán)上梁權(quán)一個哆嗦——他才剛結(jié)束讓人怵頭的來電，人生不易，可別在雪上加霜讓他退團(tuán)。

    曹小姐點點頭，澀聲說：「嗯，天悅那邊，就只說了你?！?/br>
    文磊騰地站起，卻沒動作，他六神無主——這時候喊他回去當(dāng)演員？

    他好不容易成團(tuán)，終于有個舞臺能表現(xiàn)自己，為什么讓他爬上頂峰又把他推進(jìn)谷底？

    「憑什么，為什么只有我？」

    夢想被迫中止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曹小姐只能將原話轉(zhuǎn)達(dá)給他：「你公司說了，待在這團(tuán)混日子沒前途，既然如此，不如回來演戲，至少還賺的到錢?！?/br>
    「若我不想演呢！」文磊氣惱又無力的低吼：「為什么就是要我演戲，我就是想唱跳，我想當(dāng)個歌手我想要舞臺——」

    「這跟我無關(guān)??！」曹小姐打斷他的話，也生氣的說：「文磊你對我生氣有什么用？這不是姐的決定啊！」

    是啊，他把氣撒錯人了。

    文磊停了會，頓時無力，癱坐在地，「為什么，為什么公司只叫我……」

    梁權(quán)忍不住多嘴：「我演戲又沒天分——」說了一半嘴就被桑森逸捂住了。

    其馀人也沒敢動，但都是心中澄明——這種緊要時候，讓文磊主動退團(tuán)，不就表示文磊是他們之中唯一那個作票的？

    雖然都覺得不可能，但時間過于趕巧，男孩們自然會這樣想。

    他們都這樣想了，那成天網(wǎng)上衝浪吃瓜的網(wǎng)民們呢？

    半晌，文磊終于出聲了：「我走了他們就能出道吧？」

    眾人俱是一驚——男孩們當(dāng)然沒去攆文磊，這可太無情了，但在心中也真暗暗希望他趕緊走。

    或許，只要他走，一切就能正常，照常出道，照常成團(tuán)，照常唱歌跳舞，有自己的舞臺，還有自己的粉絲，能登上顛峰，能名留青史。

    他們的夢想，現(xiàn)在全系在文磊一人身上。

    文磊不怪他們，這是人之常情，或許換做自己在他們的位置上，也會這樣想。

    曹小姐趕緊解釋：「不是，還是得等調(diào)查?！?/br>
    「這就是結(jié)果?！刮睦诳嘈?，起身拍拍灰塵：「我走了，一切都能重回正軌，我知道，被推出去的人是我，以我一個人換十個人的兩年半，是挺劃算的。」

    他行至樓梯邊，像是想到什么，回過頭看著客廳不發(fā)一語怔愣的人們，笑了出來。

    文磊頭頂正好有個橙色的燈，打在他身上，顯得他如杵立在烈火中。

    他還在笑，笑起來如眼里有星月，所有人都想，他仍是那個驕矜的少年。

    初到海瀛島，文磊就最吸引人注意，每個練習(xí)生都在偷瞧他，而只要看到他，就沒人能忘。

    而如今，他更是如此。

    他如站在火光里，意氣風(fēng)發(fā)，毫無頹喪之氣。

    鳳凰經(jīng)得了火燒才得以涅槃。

    他的名字帶了一個磊字，所以他這輩子，都光明磊落。

    「今天我走，是因為想到大家都是有夢的人，不想因我一人拖累，但我文磊行的正坐的端，今天能得到這個第五名，我問心無愧?！?/br>
    *

    入住時當(dāng)作是要長住，行李帶的不少，文磊也花了一整夜時間收拾——反正也睡不著。

    他以為此趟自己要在這住個兩年半，想不到才住了兩周。

    成員們自然來相送，但也沒說什么，只告訴他前程似錦，像極了畢業(yè)典禮。

    因為說什么都不對，他們想。

    在路邊等了一會，車子開到他的身邊，文磊抬頭，車窗下降露出了金江湛的臉：「上車，有什么事車上再說?！?/br>
    他幫文磊把行李提上車，文磊才緩過神：「你的車?。俊?/br>
    「跟公司前輩借的，要我五點前得還他?！?/br>
    今早通稿已發(fā)，金江湛看到這則消息，竟撥了電話給文磊，自告奮勇載他一程。

    一夜沒睡的文磊聽到這話錯愕極了：「我搭計程車就好?！?/br>
    金江湛啼笑皆非：「搭什么計程車——跟我客氣啥，我這趟不收你錢，免費的不搭嗎？」

    上了車，文磊也滿頭霧水：「金江湛，我本來以為你說說而已，還真來接我，有什么目的??？」

    他們本來就是因各自目的走到一塊，如今比賽已結(jié)束，梁權(quán)的逆襲劇本走的轟轟烈烈，而他們就成了黯然失色的那方了。

    金江湛還真沒什么目的：「目的就是，我當(dāng)你是朋友，想陪陪你不行？」

    這話文磊還真感到忸怩：「朋友?！顾麗澣唬骸敢郧翱梢?，但現(xiàn)在跟我當(dāng)朋友，粉絲們會說你吧？」

    金江湛攥著方向盤的驀地手收緊。

    他說：「這陣子你先別上網(wǎng)，看了讓人窒息?！?/br>
    這才是金江湛此行目的——怕他真上網(wǎng)翻評，金江湛出發(fā)前又看了眼早已滿目瘡痍的討論區(qū)，黑圖、詛咒文磊父母等話都出現(xiàn)，不知道的人還當(dāng)文磊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

    他們直指文磊是小偷，偷了別人的人生，一切皆未明朗，他們就趕著替天行道。

    但到底是偷了誰的，還說不定，其實文磊的人生才是被替換的那個呢？

    「我不信你是那個作票上位的，他們還真當(dāng)我們沒手機(jī)嗎？比賽的時候你的討論度那么高，多少流量都是因你而來，哪有可能連個成團(tuán)位都撈不到?！?/br>
    文磊索然無味的看著窗外飛馳的車：「金江湛，你被超車了，開真慢，王八烏龜?！?/br>
    「我說東你給我說西??？」知道他心情不好，被說王八金江湛也沒惱怒，伸手?jǐn)Q了把文磊的腰間rou，二人哈哈大笑，這下氣氛才終于緩和。

    于是金江湛也不再用原先那無限關(guān)愛憐憫的語氣，讓文磊輕松了些。

    文磊雙手枕著后腦勺往后一仰：「我沒事的，這輩子栽了不知道幾跤了，摔了不會爬起來嗎？我腳還沒斷呢?！?/br>
    說到這，露出了茫然：「但我想不通，為什么是我？」

    「我也想不通，為什么不是梁權(quán)那個王八蛋?！购紒y想著，金江湛忍不住爆笑：「你們公司高層該不會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怎么可能，他區(qū)區(qū)練習(xí)生能拿到什么把柄。」文磊隨口應(yīng)了句，但也因這句話陷入思索。

    雖不想承認(rèn)自己背后有誰，但他們真正不敢動的人，一直是自己才對啊。

    *

    聽說文穎人在天悅，文磊讓金江湛送他到公司門口。

    離別前，文磊感激地看著他：「欸，謝謝，陪我聊聊天我現(xiàn)在心情好點了?！?/br>
    「有什么好謝的。」金江湛頓了下，唇邊浮現(xiàn)一抹笑意：「我下個月要發(fā)單曲了?！?/br>
    文磊驚喜：「真的？」

    「真的啊，抒情歌，我很喜歡?！菇鸾垦劾镩W過一絲驕傲，他挑眉：「所以你趕快振作，我十五名都發(fā)歌了，你一定也行，到時候賞個臉，跟我合作一首?！?/br>
    文磊哭笑不得：「我公司當(dāng)我是棄子呢?！?/br>
    金江湛只是笑：「棋盤上沒有一枚棋子是沒用的，若他們真覺得你沒用，那你不會證明自己有用嗎？」

    「下棋的人沒眼力把你棄了，那你就去另一盤棋里，爭個出頭讓他們后悔?！?/br>
    文磊聽的心中熱血沸騰：「你是不是想讓我跳槽啊？還去另一盤棋呢?！?/br>
    金江湛衝他做了個鬼臉：「給你打氣還曲解我意思，不理你了?！?/br>
    或許金江湛說起這話真的無心，但卻已在文磊心中埋下種子。

    下這一盤棋的人到底是誰，又為什么推他出去，憑什么玩弄他的夢想？

    他的人生被下棋者這一步徹底置換了。

    接待認(rèn)得文磊，聽他問起文穎，回答文穎現(xiàn)在和姚淵在二十五樓會議室。

    她和姚二在一塊？

    這可真是一個稀奇的組合。

    文磊腦袋一突：「姚二少不是幾乎不進(jìn)公司的嗎？」

    接待點頭：「我也很驚訝，但人挺好的?！?/br>
    雖然坐著輪椅，但簡直是如清風(fēng)玉樹般的人，帶著金絲眼鏡微微一笑，無數(shù)女孩的都為之怦然。

    但還是可惜啊，那雙腿廢了。

    文穎當(dāng)文磊是坐計程車回來，卻沒想到是搭了金江湛的車，加上他言語挑釁之下，金江湛車速飛快，文磊比預(yù)定時間還早到半小時。

    文磊搭著電梯上樓，二十五樓會議室就幾間，他出了電梯一眼就看見唯一那間燈火通明的會議室。

    給姊姊一個驚喜，看到他提早出現(xiàn)，文穎一定會嚇一跳的。

    哦不對，她跟姚淵定有要事討論，文磊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識相點在外邊等著好了。

    他乖巧的在電梯旁等著，恰在此時，聽見文穎怒極暴喝：「這和我要的不同！你把我騙回來卻沒實現(xiàn)和我的承諾，那我回來做什么！」

    文磊腦袋突突狂跳，直覺不對，躡手躡腳走近。

    腳步很輕，會議室內(nèi)一立一坐的都沒察覺。

    文穎怒不可遏：「這什么狗屁成團(tuán)位，坐兩個禮拜把他叫回來，然后把他置于風(fēng)頂浪尖？」

    「我為什么回來，是因為你說我回來可以幫小磊爭取成團(tuán)位，否則我怎么可能回來？」

    文磊腦袋一片空白，忽然聽不懂文穎說這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