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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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慕煙轉(zhuǎn)過臉去,羞恥感后知后覺地襲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成了一個在自己親弟弟身下輾轉(zhuǎn)承歡的背德者。 她想過和慕澤斷了。 可是他已經(jīng)離不開她,就像她也難以同他徹底剝離。 在那些寂寞如酒的歲月里,慕澤是她唯一的解藥。 更何況,離開的代價,她承受不起。 慕煙閉上眼,至今能想起那天的黃昏的夕陽,透過浴室的百葉窗,直直地打進(jìn)潔白的墻面。而墻面之下的浴缸,是腥紅的血海。 白色和紅色,罪惡在純潔面前,無所遁形。 慕澤就那樣躺在那里,手腕處細(xì)細(xì)的紅色刀痕慢慢擴(kuò)散,織成一張網(wǎng),將她整顆心臟裹得密不透風(fēng)。 他那樣好看,那樣狠心,狠心地宣告著她的殘忍。 * 慕煙撫了撫疲憊的太陽xue,合上眼,陷入柔軟的被窩。 慕澤進(jìn)了屋,想叫她吃飯,卻發(fā)現(xiàn)人早已就睡著。 夜幕已經(jīng)落下,暖黃的燈光落在他的額前,目光淡淡越過白皙的小腿,停在她睡衣滑落的肩膀上,漂亮的鎖骨上布滿吻痕,那是他弄出來的。 他理了理呼吸,慢慢地走過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被子,抖了抖,輕輕地蓋住她光潔的鎖骨和腳踝。 慕煙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 “jiejie,起來吃飯,吃完飯再睡,嗯?”溫柔得不像話。 慕澤輕輕摩挲她的臉,在她睜眼的瞬間浮現(xiàn)一絲柔笑,“餓壞了吧?!?/br> 她昨晚到現(xiàn)在都沒吃飯,和黎湛,和自己做了那么久。 他掀開被子,輕輕拉下她的內(nèi)褲,果然紅腫不堪。忽然之間,他對自己充滿了懊惱。 “你做什么?”慕煙茫然地看他,被他盯著私處,身體里好像有奇異的電流略過,吐出一股密液。 她有些慌張,顫了一下,“不能做了?!?/br> 慕澤見狀,笑了笑,俯身去幫她舔舐那一股密液,替她重新穿好內(nèi)褲,然后將她攬進(jìn)懷里,輕聲道,“不做了,我們吃飯?!?/br> 他廚藝很好,做的菜都是她愛吃的。從小到大,那些父母不在的日子里,那些再困頓的歲月,他總能給她變出許許多多好吃的。 飯后,慕煙坐在沙發(fā)里,隨手拿起一本慕澤看過的書,是紀(jì)德的《窄門》,映入眼睛的一句話被他劃了線: [她有時匆匆忙忙走過我身邊,毫不在意,微笑著,我感覺她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她怔了怔,抬眼看他,見慕澤收拾好一切,往門口走,“你去哪兒?!?/br> 他停住腳步,“倒垃圾?!毕肫鹚墙宓南麦w,又加了一句,“順便買點(diǎn)東西?!?/br> 她丟下書本,站起來,“我和你一起?!?/br> 慕澤笑笑,“外面冷,我很快回來?!?/br> 慕煙睨他,“我說,我要去?!?/br> 他無奈,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繞到她的脖子上,牽起她,“走吧?!?/br> * 冬天總是黑得這樣早。 路上的燈火漸次亮起,馬路正是最堵的時候,車流變成了閃著鱗片的長龍,蹣跚地挪動著。喇叭和攤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入眼入耳之處,盡是暖色和熱鬧。但周遭的世界越喧囂,慕煙的心里越是空落落的,盡管她的手被慕澤緊緊抓在手里。 可她,就是覺得虛無,虛無到什么都抓不住。 兩人走進(jìn)超市,慕澤推著車,走到水果區(qū),慕煙盯著一盒草莓盯了很久,模模糊糊地,記憶里的河床有些細(xì)流涌出。 “想吃嗎?”慕澤拿了一盒放進(jìn)手推車。 慕煙搖搖頭,“不要,很討厭?!?/br> 他的手驀然僵住,那一句討厭直直釘在了他心上,仿佛是在說,她討厭他。 氣氛僵持之際,慕澤被人拍了拍肩膀。 “林子言?” 來人眉眼俊朗,笑得云淡風(fēng)輕,“嗯,出來買東西?” “這是女朋友?”林子言視線落到慕煙身上。 慕澤愣了一下,搖搖頭,“她,是我jiejie?!?/br> 林子言掃過兩人的臉龐,五分相似。但兩人拉鋸戰(zhàn)一般詭異的氣氛,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唇看著他,“你們……” 慕澤失笑,他明白林子言的弦外之音。他們都一樣,一步跨入同一層地獄,備受煎熬。 但他自己,似乎比林子言還要慘一點(diǎn)。 林子言是慕澤的大學(xué)室友,四年間,慕澤見證了他是如何一步步地為另一個人踏入深淵的。 那時候,寢室里有人在放貝托魯奇的《戲夢巴黎》。 禁忌、同性、骨科、曖昧,頹靡傷感的法國社會背景下,青春期的躁動不安與潮水般上漲的情欲被時代一點(diǎn)點(diǎn)蠶食。 伊甸園之外,是夢醒后的失落、空洞與荒誕。 對藝術(shù)有純粹信仰的人會毀掉自己,慕澤想,愛欲呢,一個人虔誠的愛欲是不是也會和那些信仰藝術(shù)的人一樣慘淡收場。 肆意、殘酷,不顧一切,墜入深淵。 慕澤呆呆地望著屏幕,伊莎貝爾美麗而赤裸的身體在他眼前涌動流散,逐漸重組成另一張臉——慕煙的臉。一瞬間,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停止流動,然后以他猝不及防的姿態(tài)急促地往一個地方集中。 他沖進(jìn)廁所,反手將門帶上,久久難以冷靜。 幾秒后,門外傳來室友罵臟的聲音,“靠,老子褲子都脫了,這他媽竟然是個背德片,我快吐了,還不如看AV?!?/br> 慕澤閉著眼,平復(fù)呼吸以后,還沒拉開門就聽見林子言冷冷的聲線,“為什么兄妹姐弟不能在一起呢,為什么姐弟之間就是惡心呢。” 他不像質(zhì)問,更像是陳述和表達(dá)。 室友不以為然地關(guān)了電影,懶懶回答,“這他媽是luanlun啊,全世界幾乎沒有一個社會規(guī)則會承認(rèn)這種關(guān)系吧,尤其在我們國家?!?/br> “是嗎……”林子言垂下眼界,喃喃自嘲,“可他們有得選么……” 慕澤拉開門,看向他,心頭一頓,他微妙又隱晦地發(fā)覺了林子言的秘密。 那種走進(jìn)死胡同沒有出路的心情,他幾乎感同身受。 他以為他和林子言一樣,便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他想,他并不孤獨(dú)。 直到某個夏日的午后,最后一節(jié)體育課結(jié)束,學(xué)生們一般直接在體育室的免費(fèi)公共浴室洗澡。 慕澤不習(xí)慣,徑自回了寢室的浴室,卻發(fā)現(xiàn)早已有人。 他剛要離開,卻聽見里面曖昧的微喘。這個年紀(jì)的男大學(xué)生,到處都是無處發(fā)泄的欲望,他不覺詫異。 只是剛踏出一步,便聽見一聲難耐的聲音,“jiejie,jiejie……”七分哀求,三分痛苦。 慕澤鬼使神差地停住腳步,透過門縫望去。 林子言手里握住一件衣服,上面有蕾絲圖案,像是女性的睡衣,他將睡衣慢慢放到鼻尖,著迷般嗅了嗅。另一只手則握住粗紅的性器,對流理臺上的一張照片自瀆。 門縫里的光線并不亮,唯一的一抹光打在照片上。 慕澤安靜地站著,在炎熱的夏日里感受著孤寂的嚴(yán)寒。 那一刻他終于意識到,他們不一樣。 照片上的那個人,和林子言沒有半分相似。他開始羨慕起林子言。 慕澤在那一瞬間又想起慕煙,忍著發(fā)疼的心口離開。 * “走不走?!?/br> 慕煙撿起一顆鮮紅的番茄拋擲著,語氣里有了不耐煩。她不認(rèn)識林子言,也沒有興趣認(rèn)識,好像也關(guān)于慕澤的一切,她都沒什么耐心。 昨天那點(diǎn)因為黎湛而生出的愧疚之情,驟然消失無蹤。 她總是這樣,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厭惡自己,也折磨慕澤。 慕澤勾起笑容同林子言作別,追了上去。 林子言看著慕澤的背影,忽然就讀懂了他當(dāng)年的莫名其妙的熱情與冷卻。 他總以為自己身在地獄,可只要那人伸出手,他就能跨上云端。 而慕澤,怕是早已萬劫不復(fù)。 ———————— 作話:林子言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看短篇合集《蝴蝶振翅日記》里的《最佳獵手》病嬌姐弟,本書作為配角會有一些細(xì)節(jié)補(bǔ)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