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劉寧愣了。

    “我問你，你們從人販子那買我的手花了多少錢！我還你！”林蟬一腳踹翻了一旁加座用的圓凳子。

    她腦袋里繃著理智的那根弦即將斷裂。她滿腦子都是顧霆的那句話：“母親因?yàn)榕畠菏й檪倪^度去世了。”

    該死。真該死。

    這個家讓她惡心。

    回到公交車站的時候，林蟬渾身還在顫抖。

    她沒給錢，劉寧和林東越，一分錢都別想從她身上撈到。她也不會再回林家。

    出門的時候，劉寧嗓音都劈了，罵道：“賤蹄子，你滾出這個家門就死在外面別想回來！你有那本事就自己養(yǎng)自己！別想回來求我們！”

    他們不會告訴林蟬，他們是花了多少錢買的她。人販子本就是劉寧的親戚，一定囑咐過他們。

    林蟬的手機(jī)震動幾下，林騰發(fā)來消息，小心翼翼問：【jiejie……你還會回來嗎？】

    她眼睛鼻子通紅，忽的破涕而笑。林東越劉寧兩個人渣，沒資格擁有這么好的兒子。

    轉(zhuǎn)給林騰兩千塊錢，林蟬囑咐他：【好好學(xué)習(xí)，這錢留著，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隨便花，不要告訴你爸媽。不可以做壞事。jiejie不是你的jiejie，你自己好好保重?！?/br>
    回到宿舍，已經(jīng)晚上十點(diǎn)，安佳回了家，宿舍只有她一個人。林蟬渾身乏力，頭昏昏沉沉，倒頭就睡。閉上眼前，她給樓祁發(fā)了信息：【我這幾天先不去浴場了。休息一下?！?/br>
    林蟬發(fā)了低燒，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兩天，等周日下午醒來時，餓得前胸貼后背，人卻清爽很多。

    手機(jī)里有幾十條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一一看過后，她看到了樓祁那條：【好，你好好休息。周末我?guī)覌屓メt(yī)院了，周一才回?！?/br>
    他有光明的未來。

    她也會有。

    樓祁的母親住院，開始治療，樓祁rou眼可見的放松許多。

    周末，他從后院出來，遞給林蟬熱牛奶，笑問：“小知了，明天看電影去嗎？”

    自從樓祁開始數(shù)學(xué)競賽集訓(xùn)后，他們倆已經(jīng)許久沒有像這樣好好聊一聊了。

    林蟬笑道：“好啊，看什么?！?/br>
    “你挑?！?/br>
    林蟬隨便挑了一部風(fēng)評不錯的，買了明天下午的票。這一整天，她都在期待著下午的兩人約會。

    她還從沒有和樓祁一起看過電影。

    但是到了下午約好的時間，遲遲不見樓祁到來。林蟬在影院門口等了很久，久到電影已經(jīng)開始放映都不見人來。

    她只等來樓祁爽約的信息：【抱歉，小知了，我媽突然發(fā)病了，我得去一趟醫(yī)院?！?/br>
    林蟬理解他：【好的，那這電影可就錯過啦！】

    她將電影票給了一對沒買到票的情侶，坐在等候廳里發(fā)呆。

    手機(jī)微信里，她的好友寥寥無幾。

    班級群里，她只加了班長，學(xué)習(xí)委員和安佳。剩下的，只有林騰，周旭陽，顧霆，以及，樓祁。再無其他。

    她在永南縣的生活像透明人，也沒有社交圈。

    她離開的話，不會有人在意吧？

    胡思亂想間，林蟬打開朋友圈，周旭陽發(fā)了一條新朋友圈。

    配文是：【雞飛狗跳的一天，終于能坐下來好好和帥哥美女吃一頓了?！?/br>
    配圖，是一張眼熟的容莊的烏金木餐桌，周旭陽的視角下，對面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的手。

    男生手指骨節(jié)分明，修長性感，是樓祁。女生白皙纖長，有夸張漂亮的美甲，手腕上帶著一串標(biāo)志性的潘多拉滿串手鏈。

    安佳科普過這樣一串手鏈要多少錢。在學(xué)校里，她只見過時瀾敢戴這么夸張的手鏈，做這么出格的美甲。

    時瀾的手邊，是一只粉色的大號手持錢包，做工一般，縫合的針腳甚至很蹩腳。

    林蟬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了下去。

    那是樓祁做的。和送她的那只卡包，是一套。

    作者有話說：

    本來打算一口氣寫完校園部分的，可是寫到小蟬的自白時哭得難受。我感冒又嚴(yán)重了起來，只能先更了。

    明天就寫完校園這部分了，后天可能會休息一下，整理都市部分的細(xì)綱~

    第25章 蟬鳴

    五月中旬直到六月, 樓祁幾乎都沒有在教室上課，除去主課，他都會去實(shí)驗(yàn)樓的教室參加數(shù)學(xué)競賽的集訓(xùn)，周末也不例外。

    不僅僅林蟬和周旭陽他們找不到人, 時瀾也如此。

    高考沖刺倒計時, 時瀾也沒有精力再糾纏樓祁。林蟬平時在浴場, 見到樓祁的次數(shù)反倒比往常要多起來。

    一切似乎回到了過去。

    但林蟬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周末, 樓祁終于得空, 和周旭陽一塊兒去取做好的錢包。樓祁換了一個駝色，偏紅，像松鼠的毛色。這只錢包花了他一個月的時間制作, 更加精致，容納量更大。

    周旭陽靠在收銀臺, 打量著店員打包成禮盒，陰陽怪氣地調(diào)笑：“樓哥，你做這么好看給誰的??？”

    樓祁斜他一眼，沒說話。兩人走出店鋪。

    濕熱的風(fēng)拂過, 剛下過小雨, 空氣黏答答的, 悶得人喘不過氣。

    梅雨季了。

    坐上周旭陽家的奔馳車, 禮盒擺在膝蓋上, 樓祁輕輕摩挲天鵝絨禮盒。

    八月十五，還有好久。

    高考放假, 林蟬在宿舍看著教學(xué)樓被警戒線拉上, 安保森嚴(yán)。持續(xù)兩天后, 高考結(jié)束, 林蟬在浴場值班，安佳跑來給林蟬送甜點(diǎn)。

    樓祁從院子出來，被安佳扯?。骸罢O，樓祁，我可聽說時瀾大美女約你暑假青海大環(huán)線?。　?/br>
    默默翻了個白眼，樓祁甩開她的手，語氣平淡：“我要去比賽，沒空?！闭f著他看了眼林蟬，補(bǔ)充道：“省賽和國賽加起來需要一個月時間?！?/br>
    如果能進(jìn)國賽拿到一等獎，有可能直接保送清北，最次也能直接高考加30分。

    這事和安佳沒關(guān)系，她只在意八卦。幫林蟬詢問似的，夾槍帶棒：“喲，你聽起來很失望嘛。”

    “我不想和她一起去旅游，我跟她沒那么熟?！睒瞧顭o奈地回答。

    安佳問：“那你和誰比較熟，和我們小蟬熟嗎？”

    林蟬拉住安佳的衣角，小聲喊她：“佳佳……你別……”

    她眼神小心看向樓祁，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盯著她，沒有表情，眼里卻帶著笑，默了半秒，樓祁勾唇輕笑：“我和小知了那不叫熟?！?/br>
    林蟬心一沉。

    然后聽見樓祁繼續(xù)說：“我們是友情之上?！?/br>
    友情之上，戀人未滿。

    林蟬心臟劇烈跳動，一陣燥熱躥至四肢百骸，酥麻得她渾身不知所以然。

    微醺似的狀態(tài)下，林蟬心里不住地想問，那為什么呢？為什么還要將給時瀾做錢包的邊角料送給她？

    為什么每回母親有事，從不讓林蟬參與，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都是時瀾？

    為什么這么對她？

    友情之上，就是被排在最后嗎？

    時瀾，安佳，周旭陽，都能排在她前面？

    期末考期間，林蟬坐在前臺背著書。久未聯(lián)系的顧霆忽然發(fā)來一條消息。

    這兩個月來，雖然已經(jīng)確定了林蟬的生父，但因?yàn)榱窒s想這學(xué)期結(jié)束再見面，顧霆沒有打擾她。

    他問：【小蟬，這學(xué)期結(jié)束就去北京嗎？】

    林蟬想了想，回答他：【再等等?！?/br>
    顧霆不明白地問：【等什么？】

    林蟬：【等一個我離開的理由。】

    等一個她徹底死心的理由。

    七月初，期末考試結(jié)束，樓祁背上行囊和學(xué)校集訓(xùn)隊(duì)一起去了省會江城，為期兩周的夏令營集訓(xùn)，結(jié)束后，再參加省數(shù)學(xué)競賽。

    出發(fā)前，樓祁送給林蟬一個圓形玻璃罐，里面塞滿了浴場的薄荷糖。五顏六色的透明糖紙亮晶晶的，像寶石。

    站在樓梯拐角，無人問津。

    樓祁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但語氣卻認(rèn)真：“你省著吃，每天吃一顆，等吃完，我就回來了?！?/br>
    熱浪順著臺階攀升而上，梅雨季過后，天氣倏然燥熱。樹梢上已經(jīng)隱隱有蟬鳴。

    林蟬雙手捧著玻璃罐回教室，塞進(jìn)書包里，整顆心臟還在劇烈跳動。

    她的心像吊在彈簧繩上的陀螺，隨著彈簧繩的拉扯，一松一緊，陀螺飛快旋轉(zhuǎn)一上一下。

    每當(dāng)她想離開，樓祁又給了她希望。

    剝開糖紙，林蟬吃了一顆。薄荷糖在唇齒間泛開甜味，似乎沒有以前那么刺激的涼意了。

    那么，就等樓祁回來。她將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

    她要告訴他，她和他一樣來自北京。她有一個在大學(xué)當(dāng)教授的爸爸，mama也是舞蹈演員，只是早早去世了。她來永南純粹是一場意外，她會在離開前，將壞人舉報。

    她會問樓祁，去北京以后，他會來找她嗎？還會和現(xiàn)在一樣一起看書，看電影，聊天嗎？

    還會給她薄荷糖吃嗎？

    八月，北京。烈日灼燒大地，干燥得地面蒸騰起失真的畫面。四野都是蟬鳴，樓祁在陰涼的樓道里停了停，靜靜聽了兩秒蟬鳴聲。

    聲嘶力竭，不知疲倦。

    盛夏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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