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櫻靜靜站著，頭發(fā)已經(jīng)被扯得不成樣子，連她衣服也被劉曉梅撕開一道口子，整個人看上去慘兮兮。

    眾人不免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小聲安慰她：“曉梅剛沒了孩子，受刺激太大，你別放在心上?！?/br>
    “任誰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心里都不會好過，你就多擔當一些吧?！?/br>
    “是啊，她這個樣子也很可憐，你別跟她計較，快回去換換衣服吧?！?/br>
    顧櫻聽著周圍人小聲的安慰，摸了摸腦袋剛才被拍的地方，剛才劉曉梅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她躲閃不及，結實挨了這一下，頭上還隱隱作疼。

    只是對比失去孩子的劉曉梅，她也沒法仔細計較這些。

    聽到小孩沒了的消息，她心里已經(jīng)在搗鼓，七上八下不能停歇，現(xiàn)在看到劉曉梅像瘋了一樣，她心里也難受得緊。

    深深望了人群中的劉曉梅一眼，顧櫻轉身，準備離開。

    誰知劉曉梅見到顧櫻要走，立即又開始發(fā)瘋，她上前張狂地扯住顧櫻的袖子，氣勢洶洶：“你個殺人兇手，你不能走！”

    這一聲嚇得眾人面如土色。

    顧櫻在驚愕中回頭，冷冷盯著劉曉梅，“你說什么？”

    “我說你是殺人兇手！”劉曉梅惡狠狠地盯著顧櫻，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

    眾人剛才親眼瞧見劉曉梅癱坐在門衛(wèi)室里把責任推給門衛(wèi)李叔，這會兒又瞧見劉曉梅把顧櫻指認成殺人兇手，大家都只當她情緒失控，試圖安慰她。

    “曉梅啊，別說傻話了，你讓人家顧櫻回家換身衣服吧，你把人家的衣服都撕得不成樣子了?！?/br>
    “是啊曉梅，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很同情你，理解你，但你也不能隨便誣賴人啊?！?/br>
    “你剛才還賴門衛(wèi)李叔呢，這會兒又怪上顧櫻了，曉梅啊，你別這樣?！?/br>
    ……

    眼見大家都幫著顧櫻說話，劉曉梅傷心欲絕的臉上露出一絲突兀的冷笑。

    她陰惻惻地望向顧櫻，“我兒子怎么沒的，你知道嗎？他就是吃了你送過來的糖，你還記得你送了糖過來吧？”

    “他就是吃了你送過來的糖，才會斷氣的，你還說你不是殺人兇手！”

    “要是你不送糖過來，我兒子現(xiàn)在還好好活著呢！”

    一股腦說完這些，劉曉梅似乎變得清醒又理智，她終于找到了該為她失去兒子這件事負責任的人，她毅然決然地看向顧櫻。

    “你逃不了的，顧櫻，你得為此事負責！”

    第69章 關照

    ◎得到新科長的另眼相待◎

    劉曉梅這番指責根本站不住腳。

    小孩吃糖的時候顧櫻并不在場,這糖也不是顧櫻喂給小孩的，是小孩自己拿了塞進嘴里，劉曉梅當時在洗衣服,沒注意,等她反應過來，小孩子臉上已經(jīng)憋得青紫一片。

    至于這糖,的確是顧櫻買過去的。

    當初顧櫻去找劉曉梅學跳舞，不好意思空手過去,每次都要拎一袋糖果過去。劉曉梅家里有兩個小孩，大的在讀幼兒園，小的已經(jīng)長全了牙齒，都可以吃糖。

    買糖果本來是件無可厚非的事情，壞就壞在吃糖吃出了事故。

    劉曉梅當著大家的面大聲嚷嚷,底氣十足地指摘顧櫻是殺人兇手，大家伙雖說同情劉曉梅沒了孩子,心底里卻都站在顧櫻這一方。

    試想,如果顧櫻僅僅只是送糖都要被斷定為兇手，那以后恐怕不能再隨意亂送東西給別人，萬一出了點什么事情，被潑了一身臟水，得不償失啊。

    有知情人士出來相勸：“曉梅啊,咱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事怨不得顧櫻啊。”

    “是啊，你一口一個殺人兇手，這話嚴重了,這糖也不是顧櫻喂下去的,怎么能怪她？”

    “憑良心講,這事和顧櫻沒什么關系，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

    瞧見大家不幫著自己這個剛失去兒子的可憐人說話，反而一個一個替顧櫻開脫，劉曉梅緊咬著牙，趁所有人不注意，回過身將地上已經(jīng)沒有呼吸的小孩抱起來，猛然扒開人群，一把將小孩懟到顧櫻面前。

    小孩從醫(yī)院抱回來，一直用一床被單裹著，薄薄的床單下面藏著一張冰冷發(fā)白的臉，蒼白的臉上血氣盡失，嘴唇像是結了一層霜，涼得毫無人氣。

    劉曉梅就這樣直白地將面上一層床單揭開，將小孩已無呼吸的慘白面容直挺挺露在顧櫻面前，破口大罵：“你來看看你做的孽！”

    誰也沒料到劉曉梅會突然來這么一出，沒預備的心態(tài)下乍然見到夭折小孩的面容，全都嚇了一跳。

    顧櫻首當其沖。

    劉曉梅就是沖著她來的，劉曉梅將懷中的小孩徑直懟到她面前，那張慘白的臉驟然放大到至面前，顧櫻心里暮然一震。

    只是她面上不顯，看著還算鎮(zhèn)定，周圍人卻全都捂著眼睛推開半步。

    瘋了，簡直是瘋了！

    人死講究入土為安，即便是未成年的小孩，也不該被這樣折騰。

    大家不想看到劉曉梅再這樣瘋鬧下去，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壓著劉曉梅，從她手中將沒了呼吸的小孩搶過來，包好，放回家中。另一路人馬則去林業(yè)部找秦長康。

    秦長康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沒了，早上他從醫(yī)院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得到壞消息。

    他原本并不打算過來上班，準備請一天假在醫(yī)院陪著劉曉梅。

    那時候劉曉梅還沒有料到事情會壞得一塌糊涂，只催促秦長康照常去上班，不用請假，醫(yī)院里有她守著，不會有事。

    劉曉梅不愿秦長康耽誤工期，只是因為最近林業(yè)部財務科的新科長要上任，若是新科長上任的時候剛好秦長康不在，那多不好。

    好不容易熬走了老科長，在新科長面前總要表現(xiàn)得好一點。

    劉曉梅那時候還料想新科長到來，秦長康只要好好表現(xiàn)，一定會比跟在老科長身邊更有前途。只是秦長康前腳剛走，兒子的噩耗就傳了出來。

    醫(yī)生已經(jīng)宣告了兒子的死刑，她抱著緊閉雙眼、一言不發(fā)的兒子，失魂落魄從醫(yī)院走出來，一路上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從醫(yī)院走回家屬樓。

    只是在門衛(wèi)室里看到門衛(wèi)李叔的那一刻，她才終于起了怒意。她斷定她兒子的死因與門衛(wèi)李叔有關，癱坐在門衛(wèi)室門口開始大哭大鬧。

    這一切的一切，坐在辦公室里照常上班的秦長康并不知曉。

    直到家屬樓里有人慌慌張張找過來，秦長康才得知這個噩耗。

    歸希文在一旁聽到來人提起顧櫻，擔心顧櫻的情況，也跟著一起出去。

    劉曉梅還杵在門衛(wèi)室外面發(fā)狂，幾個婦人按都按不住，她勁兒大得很，張牙舞爪地要掙脫開，嚷嚷著去找自己兒子。

    見到秦長康過來，劉曉梅仿佛有了救星，撲過去抓住秦長康的胳膊，指著顧櫻惡狠狠地控訴：“是她，就是她，害得咱們兒子沒了！”

    “你要為咱們兒子討公道，討公道！她不能就這么走了！”

    “長康，咱們上法院吧，咱們把她告上法庭，我要讓她付出代價！”

    劉曉梅激憤的模樣儼然瘋癲，看上去甚至有幾分駭人。秦長康心里縱然悲痛，看到自己妻子已經(jīng)瘋魔成這樣，不得不先安撫她：“好好好，咱們先回家，有事回家再說?！?/br>
    劉曉梅現(xiàn)在誰的話都不肯聽，只愿意聽秦長康的話，她還真乖乖跟著秦長康回了家。

    那個放在家中用床單包著的小孩被秦長康先一步抱起，他看了最后一眼，把小孩送到公墓林，挖了個坑，葬了。

    那時候推行火葬，人死都要送往火葬場，可五歲以下的小孩，火葬都燒不出骨灰，通常只是草草埋在公墓林中。

    秦長康做完這些事，甚至都沒讓劉曉梅發(fā)現(xiàn)。劉曉梅沒有留意到自家老二消失了，或許她留意到了，但她不愿面對，她現(xiàn)在只堅定地要辦一件事，那便是將顧櫻告上法庭。

    她期盼用法律給顧櫻定罪，她希望顧櫻這輩子永遠背上殺人兇手的罪名。

    很可惜，她的期望注定落空。

    為了不刺激劉曉梅，秦長康每次都假意應付她，配合她。

    終于，幾天之后，劉曉梅有所察覺。

    她發(fā)現(xiàn)秦長康在敷衍她、在糊弄她，秦長康根本沒有將顧櫻告上法庭的想法。

    劉曉梅在絕望中咆哮：“秦長康，你兒子都沒了，你怎么能這樣無動于衷！”

    “罪魁禍首就和你住在同一個小區(qū)，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動，你怎么能這樣視而不見！”

    “咱們兒子才那么點大，你對得起他嗎？你配做他的父親嗎！”

    ……

    在一連串的指責中，秦長康疲憊地靠在沙發(fā)上，捏著眉心。

    散子之痛甚至都來不及蔓延開，面前這個昔日體貼的妻子變成如此猙獰的模樣，讓他更加難以應對。

    一個人撐起整個家，真累。

    “別鬧了，好嗎？”秦長康疲憊望向劉曉梅，語氣近乎懇求。

    他覺得他最近的生活已經(jīng)不能叫做生活，這樣混沌不堪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結束。他只知道一點，如果劉曉梅一直不能走出來，恐怕這個家永無寧日。

    從秦長康幾乎平靜的語調(diào)中，劉曉梅感受到一股令人恐懼的絕情。

    兒子沒了，秦長康不哭也不鬧，甚至都沒瞧見他掉過一滴眼淚，罵過一句臟話。這樣的男人，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那是才一歲多的兒子啊，那樣可愛的兒子，不明不白地走了，作為父親，秦長康竟然準備就這樣算了。

    劉曉梅的心一點一點變冷，她不再對秦長康抱有希望。

    “好，我知道了，我不鬧。”

    既然秦長康這樣絕情，這樣袖手旁觀，那她要用她自己的方法為兒子討回公道！

    有秦長康的安撫，大家沒瞧見劉曉梅繼續(xù)作妖，心里安穩(wěn)下來，以為這事慢慢在淡化。

    顧櫻卻好幾天睡不著覺，總是半夜從噩夢中驚醒。

    每次驚醒，歸希文總要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沒事沒事。”

    一連好幾夜，同樣的噩夢，噩夢中每次都會出現(xiàn)一張小孩慘白的臉，看不真切相貌，只能分辨出一片毫無血色的蒼白。

    蒼白的臉后面會猛然伸出一只小手，小手哆嗦著，配以稚嫩的口吻：“阿姨，我要吃糖?！?/br>
    每到這個時候，顧櫻總會猛然睜眼，大汗淋漓。

    顧櫻偎在歸希文懷里，忍住顫栗，小聲道：“明天我想去看看他?！?/br>
    家屬院的婦人都說這件事與她無關，可她幾夜噩夢，心里總不踏實，“我明天想去公墓林看看他?！?/br>
    歸希文輕輕拍著懷里的人，安慰道：“我和你一起去?！?/br>
    得到應和，顧櫻這才稍稍放松下來，又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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