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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狼崽

    你等等我，我娶你

    蘭時今日裙擺上連綿成片的桃花, 自下而上一點點暈開，漸漸變淺, 到了肩頸處成了白色。

    這件衣服落在突厥王眼里, 桃粉變作了血紅，好像真的有厲鬼扒著眼前這小娘子的裙擺從地獄里爬出來借著人勢與他算總賬。

    突厥王眼中驚懼越聚越多，也不知十二哥究竟是怎么審的, 但蘭時瞧著沒勁。

    她扯開椅子, 隨意坐在上頭，不論這突厥王的懼怕是真的還是裝的, 進(jìn)了北境軍營內(nèi)，都是有來無回了。

    蘭時指頭一下一下點在簡陋的木桌上，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突厥王的腦髓上, 他縮在角落里，大氣不敢喘。

    即便他看著如此順從，蘭時也沒預(yù)備放過他，勾了個殘忍的笑容，“不若，咱們打一個賭, 看看先來殺你的, 是你那大兒子的人，還是你那小兒子的人。”

    那二皇子不指望了，鞭長莫及不說，還處處被掣肘。

    突厥王閉了眼，遲來的羞恥心想讓他維持最后一份體面。

    蘭時嗤一聲，把玩這自己的袖刀, 也不再理他。

    大涼人重新年, 馬上便是除夕夜, 北境軍營的守備也松散起來，這幾日軍營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多得很。

    突厥王牢營外的守備軍也在不斷減少，到今日，守突厥王的將士正好撤掉一半。

    那么在這種情形下，突厥暗處的釘子，明知可能是陷阱，也會派人來要了突厥王的命吧。

    畢竟這人若是活著，北境軍占領(lǐng)突厥王城的理由，得有大涼來說。

    比如，突厥王向大涼求援平叛，承諾大涼，捉住突厥反賊，便向大涼俯首稱臣。

    蘭時的袖刀代替手指，一下一下扎在桌子上，袖刀鋒利，刃尖能扎進(jìn)桌子里，有一聲悶響，悶響后，蘭時面無表情，緩慢地將那袖刀抽出來，抽出來時，有鋸木之聲。

    扎進(jìn)去第十三次時，帳外傳來踩斷枯枝的聲音，蘭時掌心按在刀柄上，神情不變，等著那人進(jìn)帳來。

    蘭時的耳力目力被二哥二嫂拿藥養(yǎng)過，勝過常人許多。

    她聽著外頭那人，年歲仿佛并不大。

    外頭人謹(jǐn)慎地很，蘭時靜止三息之久，他才貼著地面滾進(jìn)來。

    那人灰撲撲，小小一團(tuán)，沒控制好力道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沾著一身枯草暈乎乎站來，正巧能與蘭時齊平。

    身高視線，皆一致。

    四下靜謐，二人面面相覷，兩個人都愣了片刻。

    突厥還真是，奇兵天降。

    蘭時對面的這位——殺手，瞧著也不過七八歲，一身衣衫破破爛爛，一頭卷發(fā)散著也到不了肩，眼睛倒是亮，像兩顆寶石，深深嵌在凹陷的眼窩處，也不知道是多少頓沒吃，才能餓成這般。

    臉上身上滾得臟兮兮，全是土，手里握著把鋒利的匕首，那匕首柄端都快比他手腕粗了。

    那小孩子也詫異，呆呆說道:“你是雪山仙女嗎？”

    也不知是多久沒水喝才烤出這么個聽著都要咯血的聲音來。

    蘭時按了按額頭，心說這都是什么鬧劇。

    朝著突厥王諷道:“老賊，如今倒是能看出你們突厥真是沒人了，可真夠出息的，派個半大孩子過來行刺你?！?/br>
    那孩子被驚了下，回過神來向蘭時對著的方向看，那里窩著任君宰割，破罐破摔的突厥王。

    那突厥王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目光緊緊鎖在那孩子身上，慢慢地竟然紅了眼眶。

    蘭時親眼看著那孩子也紅了眼睛，舉著匕首便朝著突厥王招呼過去。

    而那突厥王，像是主動配合一般，抬高了脖頸，等這孩子去殺。

    “還真是刺客!”如此幼童，這般堅定地要殺人，蘭時活兩輩子都是頭一次見。

    突厥人瘋了嗎？！

    蘭時劈手砍掉了那孩子握著的匕首，那孩子轉(zhuǎn)身屈指成爪直取蘭時脖頸。

    蘭時看著這孩子轉(zhuǎn)身出招，都極有章法，眼底劃過好奇，側(cè)身躲過，引著那孩子再出招。

    “這可就有點意思了?！?/br>
    他身量不足，但有靈巧補(bǔ)齊，不知哪里學(xué)的招式，下招狠辣，但實在太過年幼，對著蘭時根本用不上半分，急得他腳下轉(zhuǎn)圈，手上也跟著亂了。

    最后被蘭時一條長鞭捆了個結(jié)實，扔到了她方才坐著的凳子上。

    小孩子也沒個懼怕，氣鼓鼓地瞪著蘭時，“仙女壞!我要殺他!”

    蘭時抽出了插在桌上的刀，在腕側(cè)收好。

    很是認(rèn)真地回答他，“我也想殺他，但是現(xiàn)在不行?！?/br>
    小孩子瘦骨嶙峋的，也不像是開過蒙，蘭時與他隔桌而坐，從懷里摸出了包米糕，在小孩子面前攤開，米香瞬間彌漫，小孩子聞著這香氣，眼睛也移不開了。

    “你先說說你為什么要殺他，說實話給你吃米糕?！?/br>
    “阿媽說要殺他，阿媽死了!撞到刀上了?！毙『⒆舆€看著那米糕。

    阿媽？

    蘭時掰了一塊糕，喂給這孩子。

    他險些咬到蘭時的手，狼吞虎咽地，的確像是餓狠了。

    “那你再說說你叫什么名字，說對了也有糕吃?！?/br>
    蘭時舉著剩下那半塊。

    后頭突厥王講不出聲來，吚吚嗚嗚地喊個不聽。

    蘭時嫌吵，一個手刀敲暈了他，順便忽悠小孩子，“你瞧，我?guī)湍惆阉麣⒗?，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我叫夙?！?/br>
    小孩的腦袋一揚(yáng)一揚(yáng)地，急切地想撲蘭時手上的糕吃。

    蘭時將剩下半塊懟進(jìn)小孩子嘴里。

    “素？哪個素？姓什么，就叫素嗎？”

    小孩子又是一陣吞咽，仍舊是意猶未盡，“夙興夜寐的夙，沒有姓氏，就叫夙?！?/br>
    夙興夜寐，蘭時念了念者四個字，這是詩經(jīng)里的句子，突厥那不開化的地方可不學(xué)什么詩書。

    “夙興夜寐是阿媽告訴你的？”

    小孩點頭如啄米。

    蘭時牽起長鞭一頭，“你帶我去找你阿媽，我來給你作證，你已經(jīng)殺了他了?！?/br>
    蘭時朝突厥王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孩半點猶豫都沒有，從那椅子上滑下來，“想帶著這糕!”

    “行!”

    蘭時將那米糕包起來，拎在手里，扯著這孩子出帳。

    吹了聲哨便由這孩子帶著走了。

    頃刻這關(guān)押突厥王的軍帳便又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那孩子沒往軍營外邊走，而是領(lǐng)著蘭時到了關(guān)押戰(zhàn)俘的戰(zhàn)俘營。

    “你阿媽在這里？”

    蘭時指了指重兵把守的戰(zhàn)俘營。

    名叫夙的小孩子點點頭。

    “你也是從這里爬出去尋到你要刺殺的人的？”

    這要是真的，這小子倒是不可小覷。

    小孩子依舊點頭。

    “阿媽為了給我制造機(jī)會，搶守營人的刀，被守營人打死了，我趁機(jī)爬出來的?！?/br>
    被打死了？

    蘭時眉頭緊皺，北境軍訓(xùn)練有素，不許濫殺戰(zhàn)俘的，而且聽這孩子描述，他阿媽，應(yīng)該是文弱女子，那更不至于被打死。

    蘭時蹲下來，與這孩子平視，“你阿媽為什么要你殺突厥王，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要殺的人是突厥王?！?/br>
    提起自己阿媽的死，連滴眼淚都沒有，蘭時才不相信他是個懵懂幼童，分明是智多近妖。

    “阿媽說，他是我阿爸，可是不認(rèn)我，阿媽說，阿爸不認(rèn)我，我卻不能不認(rèn)他，要我去給阿爸一個痛快?！?/br>
    蘭時靈光一閃，突然有些感謝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自稱突厥王之子的小孩子了。

    “最后一個問題，你阿媽，是大涼人，對嗎？”

    小孩子誠懇點頭。

    蘭時了然，心底漸漸醞釀出一個計劃。

    “所以，你就把他帶到我?guī)ぷ永飦砹??！?/br>
    蘭時捧著茶盞，只聞茶香。

    聽了十二的詢問，點點頭。

    “全軍營只有十二哥這里吃食最全，總得讓夙夙先吃飽吧。”

    十二聽全了來龍去脈，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你就僅憑這小家伙一面之詞，就認(rèn)定他一定是突厥王幼子？還叫上他夙夙了，哪兒就這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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