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74節(jié)
中氣十足這一聲,沒干擾到蘭時,反而驚醒了蘇祈月。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祈月回過神來,眼睛里頭是大不敬地對著太子殿下的千刀萬剮,一閃而過又飛快藏起來,如今這情形,反倒不能撕破臉了。 “你家已然大仇得報,只待來日尋機會求個恩典出宮便可姐妹團聚,重振家族,怎么就突然這么想不開了?” 若是真心的也便罷了,既然都厭惡太子,為何還要押上自己的一生? 她明明都不需出賣什么來報仇了。 “我……聽說你勸阻陛下,寬恕逆賊,容后寬判?!?/br> 一時之間,想岔了,有些走火入魔。 如今被這狗太子氣得生生冷靜下來,才察覺自己的偏激。 姜蘭時視家人如命,那吳穆做樞密使這么多年定是做了許多對北境軍對姜府不利的事,姜蘭時必定不會放過他。 能屈能伸蘇祈月,聽了蘭時最初那一番話,盡力壓著自己心緒不往長姐身上想,飛快地轉圜,“婢子不忍心見有情人分離,忍不住推娘子一把,太子殿下一心一意戀慕娘子,這便是最好的一段姻緣了,婢子不過是想盡綿力報娘子傳習武藝的恩情?!?/br> 蘇祈月?lián)沃浰陌蜃?,頭磕得毫不含糊。 太子殿下倒是高看這小宮女一眼了。 這時候蘇祈月終于像一個暗中生存多年,處心積慮要報仇所以揣摩了上位者心思的佞臣。 連蘭時都對她這變臉的功夫嘆為觀止,真可是個人才。 “倒還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怕得罪我?!?/br> 因為你心善啊傻阿宛,太子殿下可不想好不容易謀劃來的見面時光都消磨在這里,時不時嘶一聲,提醒蘭時自己還受著傷。 “你不必如此?!碧m時拖著太子,將蘇祈月的胳膊接了回去。 “我自有我的打算,不會讓惡人逍遙法外。你也不必心焦,這么多年都等下來了,還差這一時半刻嗎?你在里頭穩(wěn)住了,外頭的探花郎才能心無旁騖?!?/br> 探花郎,蘇祈月拼命壓抑著自己的狂喜,原來jiejie還好好活著,不光如此,還入仕成了探花郎。 蘭時今日是自己選擇走過來的,一時半刻甩不掉太子,只得將他扶穩(wěn)了朝外走。 “今日這一遭,還是不能輕易放過你。”蘭時推門時,并未回頭,吩咐道:“罰你將這藏書樓收拾干凈,再在這里守上一夜?!?/br> 說完攏好太子殿下的厚裘,腳上使力將太子殿下丟在門口的風燈拋起來,牢牢接住。 “殿下為了誆我還是下本,連個侍從都不帶!” 帶累她現(xiàn)在還要將太子送回東宮去。 “阿宛,這一場陽謀,可是你情我愿的,如今你再說什么心狠的硬話,我可就不信了?!?/br> 這一場,他可是把所有東西都明明白白的擺到臺面上,賭的就是他在蘭時心中的那點位置。 看看看看,拿自己做誘餌的好處,立竿見影! 蘭時嘴上說的再冷漠,保持距離的事做得再多,一聽他要以身涉險,還是來救他了! “太子殿下還是信吧,蘭時從沒騙過你,咱們上一世走到最后并不融洽,如今及時止損有什么不對?你如今放不下手,難道不是因為記憶殘缺與不甘心嗎?” 如今各個事都朝著她的預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誰能想到太子殿下會成為這個中變數(shù)! 帶累著蘭時排兵布陣之余,還不得不抽出時間來想想太子殿下。 “阿宛!誰說我們不融洽的?我京城等著你凱旋,腸子都快嘔出來了,我還等著與你白頭偕老,并冊史書!” 可他只等回了一副棺槨! 前世今生事,只這一件,他怎么也無法對蘭時說出口,那是他的夢魘,他哪里是不甘心,不過是已經(jīng)失去過,如今愿意豁出一切去求一個圓滿。 “殿下,前世你差點納徐蓁為太子側妃的事,我是聽旁人提及才知曉的,我是你的枕邊人,可我是最晚知道的?!?/br> 這事只是個引子。 “我在北境軍與你之間左右為難,我的兄長為了我在京中坐得穩(wěn)當,交了北境軍半數(shù)軍權,容許您與陛下安插監(jiān)軍左右軍政,延誤戰(zhàn)機,滿門戰(zhàn)死。我的侄子們,還未及弱冠呢?!?/br> 這才是蘭時心中的巨石,若是沒有她的一意孤行,她的兄長們何至于被吳穆安插的監(jiān)軍束住手腳,臨陣時被變了兵力排布,將大半的北境疆土拱手讓人! “蕭褚胤,你讓我如何能夠再嫁一次?” 蘭時將太子殿下扶正,雙目通紅,同太子殿下說最誅心的話,“今生我便是在烏蘇河畔被突厥弩萬箭穿心,也絕不允許北境軍權旁落?!?/br> 太子殿下不顧身上的傷,將蘭時攬進懷里,“我明白,我都明白,交給我,全都交給我。” 蘭時哭得無聲,這眼淚直直淌進了太子殿下心里,“姜蘭時是北境的鷹,你只管放心飛向你的天,做北境軍里一往無前的小將軍,剩下的所有,初一哥哥都替你扛?!?/br> 只求蘭時莫要再說一些萬箭穿心的話了,哪有人再世為人不盼著自己長命百歲的。 “既然有這份機緣,那咱們就夢得大一些,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北境軍里整整齊齊都是壽終正寢?!?/br> 太子殿下溫柔地將蘭時臉上的淚水拭去,“我心悅你,從來只悅你,但初一哥哥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留在北境也好,接管北境軍也好,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好,你放手去做,初一哥哥做你在京城的盾,永遠都是你的倚仗和退路?!?/br> 蘭時半信半疑。 太子殿下展臂,“初一哥哥也從未騙過你啊?!?/br> 太子確定自己之前劃過的傷不會再流血,那傷口不會弄臟蘭時的衣服,將她背起來,兩道影子映在雪上,在蘭時一事上永遠無法饜足的太子殿下,此刻竟然有些知足。 相濡以沫,大抵如此吧。 “這事了了,便回北境嗎?” 蘭時低低應了一聲。 “若需軍餉,你便拿我的花押來信提,我的私庫隨你用,若是不夠,你便來信,我去同三司交涉,必不會讓北境軍在前線捉襟見肘?!?/br> 太子殿下一步步都打算地極好,州府官無法干涉北境軍,若是蘭時被掣肘,那無非只有軍餉糧草。 而錢,永遠是最好解決的事。 “初一哥哥只有兩件事,一是你定要保重自身,盡量莫要以身犯險,二來,若是來日我往北境犒軍,你可定要相迎?!?/br> 太子殿下算是活了一世半,這兩世的卑微,全都奉給蘭時了,還生怕背壓得不夠低會讓蘭時心生抵觸。 “千金之家——” “千金之家坐不垂堂,這話你都說過很多遍了,我將這話寫了貼在床頭可好?你若是攔著我犒軍,那和我有什么區(qū)別?” 蘭時聽了這話,恨恨地閉嘴,堅決不肯承認自己和太子殿下是同一種人。 “阿宛,咱們夜探司寶司吧?我聽說之前那宮燈已經(jīng)做好了,咱們去將那燈偷出來吧?” 如此雪景,拎著新宮燈去御梅園里逛一圈,豈不是美事? “咱們還可以將常保薅起來,讓他尋一塊僻靜地方支個爐子烤rou如何?” 久久沒有聽見動靜,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回了下頭,蘭時已經(jīng)趴在他肩頭睡了過去。 微微紅腫的眼皮也掩不住恬淡的睡顏。 如今太子殿下不愿徐徐圖之,也只能徐徐圖之。 他不擔心蘭時嫁人,他知道蘭時心里沒有別人,在蘭時心里,從來都是他與北境軍的博弈。 他如今占了下風,倒也不算輸。 可他害怕蘭時的心結,遲遲解不開。 與北境軍的博弈,他贏過一次,可那在蘭時心里添了極其慘烈的一筆,她一朝被蛇咬,不愿再走老路也情有可原。 可他怕蘭時不明白老路也并非前路,他也不是從前的他了。 結局如前世慘烈,那叫重蹈覆轍,他們,不過是永遠都要成眷屬的有情人。 作者有話說: 算是一個蘭時的坦白局與綠茶太子的千層套路局 第68章 談判 怕蘭時一直睡著會感染風寒, 太子殿下不敢再耽擱,半個時辰的路兩盞茶走完。 怕驚動仁明殿宮人, 太子殿下背著蘭時翻了墻。 今天床幔上沒那礙眼礙事的風鈴, 太子殿下得以多守了一會兒。 他昨日,又夢到了一些往事,前世已然發(fā)生過, 姑且稱之為往事。 上一世, 那吳穆狐貍尾巴藏得好,直到北境險些失手, 姜府眾人以身殉國才露出些端倪來。 正在他思索如何盡快撤了這樹大根深,結黨成群的樞密使時,將自己困在五郎靈堂, 守靈三日的蘭時,在大朝日上,三箭齊發(fā),樞密使吳穆氣絕當場。 滿朝嘩然。 他當時說不上心里是個什么滋味,他當時心底只有一個念頭,五郎走了, 蘭時心里繃著的那根弦, 斷了。 在這世上,無論是他還是敘兒,都沒法阻止蘭時了。 彼時并無確鑿證據(jù)指向吳穆,蘭時手里,只有五郎的一封遺書。 這封信留給蘭時,讓蘭時小心提防別有用心之人足夠, 可這封信要治樞密使的罪, 還遠遠不夠。 蘭時是存了死志的, 但他去問起,蘭時也唯有一句,“絕不為此種畜生賠命?!?/br> 為平息朝中議論,他自下罪己詔,將蘭時藐視朝堂的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也正是這時,那吳家后人捧出了自家長輩與突厥人勾結的往來書信。 這才平息此事,也將蘭時從射殺朝廷命官的漩渦中挪了出來。 再后來,蘭時自請去后位,掌帥印,他怎么可能答允。 蘭時提過一次,便不再提,當天晚上還備了一桌酒菜與他共飲。 這鴻門宴,他吃得心不在焉,滿心都在防備酒菜里或許會被下藥,每一口都吃得試探。 結果是用完飯后,被蘭時一掌劈在頸側,倒地不起。 兩輩子了,蘭時對付他的法子竟然一直都沒有變過。 “阿宛?!碧拥钕挛罩m時的手,低聲細語,“如果我知道那是咱們兩個前世吃的最后一頓,我一定——” 好好吃,認真吃。 睡夢中的蘭時蹙了蹙眉,太子殿下立馬噤了聲,替她掖了掖被子,整個床幔遮下來。 太子殿下熄滅了屋內燃著的熏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