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連那細(xì)微的疼痛，都仿佛在這漫長纏綿的吻當(dāng)中消失了。

    她不怕痛，可是這只魔才不愿意她疼。

    在藍(lán)色的深潭當(dāng)中，他們像是兩條魚似的，朝著黑暗的深處游著。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后，她終于看見了前方有淡淡的光傳來，立馬破水而出。

    那只魔把她往岸邊一推，自己也跳了上來。

    她在業(yè)火邊坐下，身上的有一些燒灼的細(xì)微疼痛，但是一旦出水后，就慢慢地消失了。她抬頭一看，這仍然是一個巨大的巖洞，除了他們弄出來的水聲和動靜，周圍靜悄悄的，有一種死寂一般的靜默。

    但是很快，寂靜就被打破了，一群白色的飛鳥氣勢洶洶地飛了過來，它們是一種遠(yuǎn)古時的神鳥，長得有點像畢方，但是個頭要小得多，專門在這里守護(hù)著沉睡之地。

    一聽到動靜，就匆匆前來趕走入侵者——

    但當(dāng)它們很快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雖然是黑色的，但是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為首的神鳥立馬慘叫道：“拔毛神來了！拔毛神來了！速回！”

    白鳥們立馬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彎，爭先恐后撲棱棱地飛走了——

    是了，魔神，此神看起來威嚴(yán)殺伐果決，表面上太有蠱惑性，其實是一個無聊的時候，喜歡詛咒人的小心眼神，還喜歡禍害鳥，不知道多少神鳥慘遭毒手，被拔過毛。

    她轉(zhuǎn)頭看向了拔毛神，拔毛神的臉立馬黑了。

    他手中的業(yè)火飛起，差點燒著了幾只小白鳥的毛，激起了一片的鳥叫聲。

    當(dāng)業(yè)火騰地冒了起來之時，朝今歲卻發(fā)現(xiàn)，山洞的巖壁上，全是壁畫。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

    大魔頭說：“這些壁畫，記載的就是眾神隕落之前的故事。”

    朝今歲看向最近的一幅壁畫。

    她找了半天，好奇道：“燕燕，這壁畫上，你在哪里？”

    這畫上是幾萬年前眾神相會的場面，很快，她在壁畫上陰暗角落里——

    看見了一雙死魚眼。

    魔：“……”

    魔：本座萬年前，怎么是這個欠扁的德行？

    朝今歲起了興趣，開始沿著那座走廊一幅幅地看過去。

    緊接著，眼前的壁畫動了起來。

    她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眼花了，直到被拉進(jìn)了這壁畫里——眾神沉眠之地的壁畫當(dāng)中，其實都藏著當(dāng)年眾神的一縷記憶，故而，那畫其實是“活的”。

    于是，朝今歲就一眼看見了當(dāng)年的魔神。

    ——那和眾神格格不入的陰暗氣質(zhì)，在一干神當(dāng)中簡直是不要太顯眼。

    她想象過萬年前的魔神會是個什么樣子，她想燕燕當(dāng)魔神，應(yīng)該就是個孤僻又暴躁的魔神，其實她猜得八九不離十。

    魔神不是被排擠，他是以一己之力，孤立排擠所有的神。

    他住在最陰暗的永夜之地，對所有的同僚都很友愛，時常伸出友愛之手表示想死的話，他可以代勞。

    他還喜歡送同僚一程，她在壁畫上無數(shù)次看見了魔神一腳把同僚踹回他們的神域。

    她甚至還看見了魔神若無其事地伸出了罪惡的魔氣，把諸神絆倒后飄過，用淡淡的鄙視眼神看著他們，高冷地飄走。

    冷酷的魔神，心眼小、陰暗，時常磨刀霍霍，諸神提之而色變。

    只有曾經(jīng)的天道接近過他，天道會大笑著拍著魔神的肩膀，魔神死魚眼以對；

    天道會在對面使勁發(fā)光和魔神打招呼；

    因為那個天道就是一個活潑開朗的，發(fā)癲的太陽。

    你以為他們成為好朋友了么？

    不，天道成了魔神的暗鯊對象。

    她看得忍不住發(fā)笑。

    但是漸漸的，這幅熱熱鬧鬧的景象越來越少，在壁畫上一路走到最后，天道也沉睡了，只剩下了一個魔神。

    一般討厭的神、有點討厭的神、特別討厭的天道，全都死光光了。

    他一只神，孤獨地繼續(xù)往前走著。

    魔神再也沒有露出過小心眼的樣子，再也沒有什么惡趣味、小心眼。因為諸神都死光了，他的同類全都消失了。

    他只是平靜地走入了黑暗當(dāng)中。

    在眾神隕落之前的魔神，雖然也無欲無求，可是他是有性格、有脾氣的；但是當(dāng)眾神隕落之后，他的那些脾性，就像是隨著他的舊友們一起死去一般。

    也許魔神不喜歡其他的神明，也許他的確討厭別的神來打擾他，但是那時候，他是有同類的。

    她突然間發(fā)現(xiàn)，萬年前的魔神，在所有的同類死去之后，也許是非常寂寞的。

    仿佛感覺到了她的注視，壁畫里殘存的萬年前的魔神記憶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他面無表情，赤金色的眸子卻動了動，緊接著朝著她走了過來，盯著她看了許久。

    就在她以為他要對她動手，下意識地繃緊了肌rou之時——

    壁畫里的魔神記憶突然間生動了起來，就像是無情的神像，突然間活了過來。

    魔神：有點亮。

    魔神：吵到他眼睛了。

    魔神抓起一塊黑布往她的腦袋上一蓋。

    她：“……”

    她眼前一黑，從壁畫的世界里面出來了，壁畫上的魔神還停留在關(guān)燈的動作，發(fā)現(xiàn)燈沒了之后，面露疑惑之色，緊接著，又孤獨地在陰暗當(dāng)中自閉去了。

    她看了半天，突然間伸出了手，將靈氣注入其中，變成了一只小小的月亮，飛到了那個負(fù)手孤獨自閉的魔神面前。

    他果然又抓起了一塊黑布蒙了上去。

    但是過了一會兒，魔神又倒了回來，把布掀開了一點點。

    讓這片黑暗的世界里，多了一點點溫柔的光。

    眾神死光了，的確，有一點寂寞。

    第70章 昆山雪原四

    她轉(zhuǎn)身回到了現(xiàn)在魔神的身邊, 剛剛想要叫燕燕，卻發(fā)現(xiàn)他竟然睡著了。

    他閉著眼睛，睫毛就顯得格外長, 她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這一世, 除了魔角殘缺和眼睛的顏色之外, 和壁畫上的魔神幾乎一模一樣。

    她把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取出一團(tuán)業(yè)火捧在手心, 開始在這座眾神的沉眠之地里慢慢地走著，每一步, 都仿佛能夠聽見自己的腳步的回音。

    她沿著山壁, 去找天道的壁畫。

    她也不知道——

    魔神不是“睡著”了, 而是意識回到了沉眠之地里的神像上。

    魔神這一次歸位比前世提前了五十年，他很清楚絕對不會像是前世一樣順利，他算到自己有一道劫要度，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直到他發(fā)現(xiàn)她找到的地方就是眾神沉睡之地后——

    他就意識到, 恐怕這一次的劫，來自于他萬年前死去的舊友們。

    魔神負(fù)手，就發(fā)現(xiàn)了眾神都齊刷刷地探頭去看他的小月亮去了, 交頭接耳的，那個發(fā)癲的太陽笑得最大聲了，似乎在說什么萬年老鐵樹開了花，老房子著了火。

    萬年·老·鐵樹·魔神臉黑了。

    魔神發(fā)現(xiàn),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他還是很討厭自己同僚們。

    八卦、話多, 死了剛剛好。

    當(dāng)然了, 最討厭的還是那個天道。

    ——只可惜他們殘留下來的, 不過是些記憶和部分的力量，連魂魄都算不上。

    終于，感受到身后散發(fā)著陰暗氣息的魔神后，諸神都慢慢地安靜了下來。他們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神像上，齊刷刷地看向了魔神。

    氣氛也漸漸地發(fā)生了變化。

    魔神很平靜地說：“你們找吾，何事？”

    在這看不見的虛空里，一場無聲的對峙和考量正在展開。

    魔神的大劫，開始了。

    她一直順著魔神的壁畫往前走，好一會兒，終于來到了最新的一副壁畫前。

    那是這萬年里誕生的那個天道。

    她的腳步一頓，很快，堅定地踏入了這幅壁畫當(dāng)中。她知道，她會在這里得到很多問題的答案。

    和之前的壁畫上記錄的零星片段完全不一樣，這幅壁畫，記載的內(nèi)容更多，一踏進(jìn)去就仿佛踏入了一個世界。

    她看見了大地上無數(shù)狼煙烽起，天地間一片混沌，廝殺聲響徹天際，尸橫遍野。

    ——這是萬年前的人魔大戰(zhàn)。

    她看見了烽火中，人族的前方飄揚的昆侖劍宗旗幟。

    旗幟早就破碎不堪，地上全是昆侖弟子的尸體，直到一個渾身浴血的高大男人，推開了尸體，從尸山血海當(dāng)中爬了出來。

    殘陽如血，蒼山如海。

    是朝含光。

    昆侖劍在他的背后，猶如一輪巨日。

    萬年前的人魔大戰(zhàn)，究竟有多慘烈？后世的寥寥幾句，卻是觸目驚心的過去。

    一道刀疤讓那個背著昆侖劍的男人看上去更加兇悍，卻絲毫不損他英氣勃發(fā)的面容。

    朝今歲知道，這些都是過去的投影，而這個男人是天道的記憶——他是這個壁畫世界里，唯一有意識的“人”。

    等到他們的歇息的時候，她走到了在草垛上休息的青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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