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信解釋：“久推官的家鄉(xiāng)有名叫墨菲的智者，他說，會出錯的事，總會出錯。”

    梁柏挑眉，“這是她說的？”

    梁予信傻笑，“是將軍夫人說的。她還說，面對注定發(fā)生的不幸，就笑著面對吧！”

    梁柏：……

    好像挺有道理。

    狄仁杰捋須，思索片刻，收起郁郁的神情，由衷道：“久推官也是智者?！?/br>
    梁柏露出“呵，我的夫人當(dāng)然聰明”的自豪表情。

    狄仁杰：“崔友沃不過平庸之輩，黑蝠團(tuán)為什么要殺他?！?/br>
    梁柏：“也許有人雇傭他們。狄公與崔友沃相識多年，可知他得罪過什么人？”

    萬年縣權(quán)貴多，崔友沃?jǐn)喟笇彴?，再圓滑，得罪人也是難免的。

    念及此處，梁柏心里愈發(fā)敬佩妻子。

    狄仁杰用一言難盡的表情道：“他甚少過問公務(wù)，差事大都由手下人辦。就比如回思學(xué)堂的學(xué)子失蹤案，丟了四個孩子，聽說近日又丟了一個，此案是他主理，斷斷續(xù)續(xù)查了一年，毫無進(jìn)展。若說得罪誰，那多是得罪了苦主。”

    但苦主不可能是主謀。

    有買通黑蝠團(tuán)的本事，怎么會連自家孩子都尋不著。

    連狄仁杰也一時想不出他會得罪誰，搖搖頭，“他只好女色?！?/br>
    梁柏：“也許就與女人有關(guān)？”

    崔家后宅混亂，若真是一起桃色案件，狄仁杰想想就頭大……

    狄仁杰道：“待我檢驗了尸首，再去見崔夫人罷……”

    想到崔夫人那脾氣，唉，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梁柏拱手，“有勞狄公?！笨戳丝礉u黑的天色，“在下今晚還要陪泰山大人，先走一步？”

    狄仁杰露出和藹神色，揮揮手，“去吧，此處有我?！?/br>
    梁柏點頭，道：“予信，你這兩日跟著狄公查案?！?/br>
    梁予信不愛在宮里巡邏，就喜歡玩兒，樂壞了，高聲應(yīng)諾。

    *

    疏議司燈火通明，氣氛熱烈。

    桌案上的卷宗如一團(tuán)亂麻，這是今晚要通宵達(dá)旦的節(jié)奏啊。

    顧楓夸張地把歐陽意往外推，“你別瞅了，趕緊回家！”

    韓成則亦開口，“整理卷宗的活兒他們也能干，你啊，快回去陪二老，明天再來！這里我今晚親自盯著，你放心去。”

    疏議司有韓成則一名郎中，六名推官，還有數(shù)位文吏。

    話音剛落，文吏們也紛紛勸人。

    “是啊，天都要黑了?！?/br>
    “久推官你先回去吧”

    “替我們向二老問安啊?！?/br>
    盛情難卻，歐陽意只好笑笑，朝大伙道別，“明日我早些來上衙，辛苦諸位了?！?/br>
    疏議司外，梁柏已在等她。

    和上午匆匆從奉宸衛(wèi)出來時的風(fēng)塵仆仆不同，他坐在馬上，一身銀絲繡邊的月牙白袍，銀冠束發(fā)，衣衫纖塵不染。

    從街對面，輕輕驅(qū)策，由遠(yuǎn)及近過來，風(fēng)一吹，衣擺云紋如云蕩，一動一動，漣漪般散開。

    即使在馬上，也彰顯身影頎長高昂。

    龍章鳳姿，氣勢沉如山岳高高疏朗，又如云水碧波般矜貴優(yōu)雅，眉眸如劍鋒寒星。

    英俊又酷冷。

    直到與歐陽意四目相對，他的眼神才散發(fā)柔光。

    歐陽意懷疑他是不是聽到歐陽澄對他是武人的抱怨，故而特地拾掇得這么干凈溫雅。

    “夫君久等?！?/br>
    “我也是剛剛到。聽顧楓說，你不敢騎馬。”

    歐陽意眼皮一翻，“胡說，我是不想?！?/br>
    她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是不想還是不敢。

    還挺愛面子。

    梁柏心想著，嘴角微微勾起。

    “無妨。”

    梁柏直接在馬上伸手，歐陽意只覺得自己騰空而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放到馬上，他的身前。

    “我和你一起?！彼f。

    歐陽意稍稍有些驚訝這個上馬姿勢，剛剛反應(yīng)過來，她的腰又被攬住。

    “我們行慢點?！?/br>
    歐陽意：“……嗯?！?/br>
    成婚這么久，這是第一次同騎。

    能感受到這匹馬很健壯，比顧楓那頭瘦馬強多了。馬鞍也舒服。

    它額頭的鐵質(zhì)護(hù)具，刻著繁復(fù)精良花紋，兩旁各懸掛一串紅纓球，走起來，一晃一晃，威武極了、漂亮極了。

    不愧是奉宸衛(wèi)的馬！

    梁柏：“它叫旋風(fēng)，你放心，它很聽話的?！?/br>
    歐陽意：“哦?！倍冀小靶L(fēng)”了，一定跑很快吧。

    旋風(fēng)平時風(fēng)馳電掣，這會兒小步嘚嘚就更穩(wěn)當(dāng)了。

    梁柏將自己的披風(fēng)攏到歐陽意身前，擋住風(fēng)。

    接著胸膛貼住她后背，歐陽意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糟糕，臉紅了。

    梁柏欣賞了一會兒妻子的害羞，方道：“聽說回思學(xué)堂這次失蹤的孩子是晏德達(dá)的外孫。”

    歐陽意道：“夫君消息靈通?！?/br>
    恭維十分敷衍，梁柏仍感滿意，“你們打算怎么辦？”

    說起這個，歐陽意就嘆氣，“萬年縣那幫人不干人事，給我們的檔案都是亂的，還在整理呢。”

    梁柏問：“交割清楚了？”

    歐陽意點頭，“諒他們不敢有保留?！?/br>
    梁柏：“那便好。原負(fù)責(zé)此案的萬年縣縣令崔友沃死于非命，你們要再晚一些，恐怕事情會更混亂?！?/br>
    歐陽意“咦”了一聲，“跟失蹤學(xué)子有關(guān)？”

    梁柏?fù)u頭，“另有隱情?！?/br>
    歐陽意想起丈夫還是閻羅時，曾與他探討過幾起離奇的朝臣連環(huán)猝死案件。

    難不成崔友沃和朝臣猝死案有關(guān)？

    梁柏只用“另有隱情”四個字帶過，想來他不愿多談。

    見她有片刻失落，梁柏又忽然道：“狄公讓我?guī)г挘f多謝你給的提示?！?/br>
    歐陽意樂了，“真的嗎？狄仁杰親口說謝謝我？”

    梁柏點頭，“狄公還夸你是司刑界楷模?！?/br>
    “哈哈！”歐陽意樂不可支了，“回頭我告訴顧楓，她一定羨慕死我！”

    前面的人笑得一顫一顫，梁柏搞不懂，狄仁杰一句話能讓妻子如此驚喜？

    歐陽意總不能說狄仁杰是后世千秋敬仰大唐明相，唯有矜持說：“狄公在我們司刑界誰人不知，能得到他親口夸贊，我自然是高興的。”

    不僅在司刑界無人不知，千年以后，還會成為家喻戶曉的電視劇名人呢！

    算了，奉宸衛(wèi)有太多事關(guān)核心的秘密，他不方便說，她就不打聽了。

    初雪已經(jīng)稍停，地上一點點積雪也夠孩子們玩耍，捏個小雪球小雪人什么的。

    要過年了，街上除了孩子，還有許多商戶，有在商鋪里，也有沿街?jǐn)[攤，尤其小吃攤，燒著柴火，熱氣騰騰，歸家的旅人，要一碗餛飩，就是嘗到家鄉(xiāng)年味了。

    長安百姓對世家子騎名貴馬招搖過街已經(jīng)司空見慣。

    這對男女卻格外不同。

    馬是通體雪白，主人面冠如玉，一身優(yōu)雅的白袍，氣質(zhì)清貴，根本讓人移不開眼，懷里還抱著個嬌美人……

    全盤接受街邊羨慕的目光，梁柏輕笑，單手箍住歐陽意單薄的腰身，充滿占有欲。

    他性情內(nèi)斂，怎么看也不像會當(dāng)街示愛的人。

    不對，老公今天……怎么有點奇怪？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

    到了父母家，下馬，進(jìn)門，酒菜擺了滿滿一桌子，熱氣氤氳，暖了全屋子。

    歐陽意卻忽然停下腳步，心頭一涼。

    桌前坐了五個人，除了父母，另外的三名客人是一家三口。

    腦中閃過的畫面模糊而久遠(yuǎn)。畢竟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商州。

    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抬起眼皮，立刻就撞進(jìn)了對方那雙幽深的眸子里。

    那位年輕的客人起身，向歐陽意走來，笑意盈盈地：“意意，好久不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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