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這樣的美人兒，又漂亮，又會說話，不是那種沒營養(yǎng)的好聽話，但入耳又好好聽，朱唇輕啟，輕飄飄幾句就能把人說到死角里。

    聽得辣妹子心曠神怡、無比清爽！

    “我們查到，柳錦失蹤后，仍有她的新作品出售，是誰拿出去賣？繡坊的人可都認(rèn)得是你?！?/br>
    “還有她的首飾，未必帶走，是被你藏起來了呢，還是也賣了換錢？”

    “女主人才離開半個月，不代表她就不會回來，你敢動她的東西，因為你知道，她很大可能是遭遇不測，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

    歐陽意連續(xù)發(fā)問，把蘇環(huán)問懵了。

    蔡南良視線直直盯過來，蘇環(huán)臉都僵了。

    如此一來，柳錦失蹤長達(dá)半個月卻無人報案的謎題就解開了。

    歐陽意頗為嚴(yán)肅，“你知道柳錦并非和人私奔，對嗎？那一天，她只是和尋常一樣出門，卻再也沒有回來，你等了一天又一天，漸漸猜到她可能出事了?！?/br>
    “你對蔡書令說一套，又對孫蔓從編了另一套話，你是柳錦貼身丫鬟，看上去對女主子忠心耿耿，所以他們對你深信不疑，導(dǎo)致兩方都以為柳錦背叛自己?！?/br>
    “這么用心機，無非是想代替你主子在這個家的位置吧？”

    蘇環(huán)被這一句接一句堵得說不出話了。

    辣妹子氣得咬牙，“小賤蹄子，大夫人辣么好，你算個渣，也肖想代替她？！”

    蘇環(huán)意識到事情敗露，干脆徹底撕下偽裝，潑婦罵街起來。

    “母豬！要不是你生個胖兒子，這家里有你嗶嗶賴賴的份！”

    “敢說老子是豬！”

    蔡南良內(nèi)心頗享受兩個女人為他爭風(fēng)吃醋的感覺，但表面上還人模狗樣地假意勸架，這邊拉一拉蘇環(huán)，那邊攔一攔小妾。

    辣妹子嘴不饒人，激情開罵，“莫挨老子！老子不是為我自己，老子是為了大夫人！大夫人對你辣么好，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替大夫人不值！”

    說著對蘇環(huán)就是一腳。

    蘇環(huán)則忽然暴起，留了多年的長指甲照著辣妹子臉上抓出幾道傷痕。

    戰(zhàn)況激烈，歐陽意卻道：“我們?nèi)ピ鹤油饪?。?/br>
    院子連著蔡家，又另外開一小門。

    柳錦平時都從小門出入。

    “這是什么？”沈靜指著地上幾個圓形凹痕，像是柱狀體施壓過留下的痕跡。

    “梯子？”顧楓的視線順著墻根往上。

    兇手搭梯子翻墻？

    已證實兇手個頭矮。

    孫蔓從的家被盜竊過，種種跡象來看，盜竊者很可能是兇手本人。

    顧楓：“不知道兇手有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歐陽意：“問問蘇環(huán)不就知道了。”

    回來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

    蘇環(huán)被辣妹子踩在腳下，披頭散發(fā)、狀如女鬼，臉上一片生無可戀。

    顧楓：“你女主子失蹤后，大概一到兩天時間，是否有人上門？”

    蘇環(huán)一哼，“我什么也不知道！”

    歐陽意默認(rèn)她知道，蹲下問：“你是柳錦貼身丫鬟，連她的金銀財寶放哪兒都知道，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家里丟了什么吧？”

    蘇環(huán)仍舊裝死不答。

    歐陽意只好站起來，對蔡南良道：“你看，家里遭賊她也不肯告訴你，知情不報，若納這樣的人進門，以后你這家豈不危險？”

    蔡南良露出贊同神色，蘇環(huán)這才慌了，大聲道：“有又怎么樣！誰知道這母豬發(fā)什么癲，半夜不睡覺要把腦袋掛屏風(fēng)嚇人，我才不中她的套！”

    辣妹子：“胡說八道！我半夜要帶娃兒，哪有空來這！”

    “不是你會是誰！難不成是夫人的鬼魂！”蘇環(huán)吃吃癲笑，“我才不信這世上有鬼呢！少來唬我?！?/br>
    不信鬼神，才敢對死者做出這么不忠不義的事。

    歐陽意：“我們在墻外發(fā)現(xiàn)搭梯子翻墻的痕跡，半夜來這院子的不是二夫人，是兇手。”

    蘇環(huán)眼前一黑：……?。?！

    蔡南良和辣妹子也愣住了。

    顧楓：“哈，現(xiàn)在知道怕了？！”

    “兇、兇兇兇手來這兒干、干干干嘛？”蘇環(huán)話都結(jié)巴了。

    “兇手認(rèn)識柳錦，她手里有兇手想要的東西，甚至可能是因為此物謀害她。兇手半夜進來，應(yīng)該是沒看見你，否則肯定會問你?！?/br>
    啊?。槭裁匆嬖V她這個，難以想象當(dāng)時沒裝睡，會遭遇什么！

    她陪蔡南良去刑部仵作房認(rèn)遺體，那慘狀歷歷在目，嘔得她三天沒胃口！

    差一點，就差一點她也變成那樣？！

    歐陽意沒空關(guān)心蘇環(huán)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厲喝：“快說，院子里可丟了什么？”

    “書柜被翻得亂七八糟，夫人的信件全不見了……”

    書柜。

    又是書柜。

    歐陽意和顧楓對視一眼，都發(fā)覺了關(guān)竅——

    上一名死者孫蔓從家，被盜的也是書信等物。

    兇手對她們的墨寶有什么執(zhí)念？

    蘇環(huán)為自己辯解，“我以為是這母豬要找大夫人偷情的證據(jù)咧！”

    辣妹子用腳碾蘇環(huán)，低低道，“再說一遍，老子踩死你！”

    蘇環(huán)疼得嗷嗷叫起來。

    蔡南良終于看不下去，將蘇環(huán)扶起來，用一家之主的口氣對辣妹子說：“行了行了，該教訓(xùn)也教訓(xùn)了，以后你是妻她是妾，你也大度一點，我希望你們以后和平相處……”

    “相處你個鏟鏟，老子不玩了！”辣妹子不像說氣話。

    “你什么意思?！?/br>
    “爹娘每年都托人來問我啥時候回家，弟弟也快成婚了，說都還沒見過外甥，讓我抱回去給他們瞧瞧?！?/br>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里就是你家！”

    小妾性子是個莽的，眼看攔不住，蔡南良慌了，大喝，“遲沐沐！你給我站住！”

    顧楓：“原來你叫沐沐，挺好聽的。”

    遲沐沐對顧楓展顏一笑：“對，爹爹給我取的名，還有，我其實不姓遲，我姓晏?！?/br>
    晏氏是少見姓氏，歐陽意想起原書中，蜀地有一支晏氏，原為地方豪強，隋末唐初被太宗招安。

    晏德在武周期間一躍成為劍南道太守，晏德之子晏啟也是能征善戰(zhàn)之輩，武周朝后起之秀，最后晏家和原男主王自強結(jié)成政治聯(lián)盟，晏家成為蜀郡霸王，福蔭百年不倒……

    “你爹是晏德？”歐陽意問。

    晏沐沐不好意思地垂眸，難得有些矜持：“對，家父正是益州刺史晏德達(dá)，我還有個弟弟名叫晏啟。我怕被人認(rèn)出來，才編了個假的姓?！?/br>
    說著嘆了口氣，“哎，當(dāng)年離家，他們都不同意，是我不懂事，以為長安男兒雖不如蜀中男兒強壯，但勝在讀書識字，溫文爾雅。我千里迢迢而來，就為了尋這樣的男子。我尋過了，我不后悔，現(xiàn)在我要帶著孩子回去了，我很高興，長安沒令我失望，因為認(rèn)識了大夫人，也認(rèn)識了你們?！?/br>
    接著語氣輕快起來，“兩位jiejie以后來蜀地玩兒記得找我！”

    她滿臉善意笑容，帶著武俠小說里江湖兒女獨有的瀟灑。

    歐陽意：“那我們就……后會有期?！?/br>
    顧楓學(xué)江湖兒女那樣抱抱拳：“多保重，祝你們一路順風(fēng)?！?/br>
    晏沐沐對她們露齒一笑，也抱拳行禮，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而去……

    小妾什么的她不當(dāng)了，她要回西域，當(dāng)她的晏家公主！

    蔡南良矗立原地，一臉茫然。

    蘇環(huán)：……

    *

    出了蔡家，顧楓以手支下巴，凝眉作沉思狀，“咱今天是看了一出追妻火葬場?！?/br>
    歐陽意點頭，“還是挫骨揚灰的那種?！?/br>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

    歐陽意話鋒一轉(zhuǎn)：“阿楓，你把蘇環(huán)的口供拿回疏議司?！?/br>
    沈靜搶道：“我去送吧。”

    顧楓別了他一眼，“送哪兒，張嵩那兒？”

    沈靜打著哈哈，“沒、沒有啊，怎么會呢！”

    看見歐陽意轉(zhuǎn)頭，一言不發(fā)地看他，沈靜不由自主連退三步。

    “久、久推官，原來你們知道？”

    顧楓嗤笑，“蔡家這條線索是你發(fā)現(xiàn)的，要不是你告訴張嵩，還能有誰？”

    沈靜意識到被套了。

    歐陽意細(xì)細(xì)端詳眼前的中年人。

    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從身上的汗味和衣服褶皺程度來看，至少穿了兩天以上。

    忙著查案，跑前跑后，哪里有線索，立馬奔過去，吃沒吃好，睡沒睡好，胡子都沒空刮，拉里拉渣的……

    沈靜是司仆主事，聽著好聽，是監(jiān)獄長，是個官，但官職從九品，真就是個九品芝麻官，刑部隨便一個有官職的都比他高，都能在他頭頂上踩兩腳。

    他呢，誰也不敢得罪，哪方面都得賠小心，挺不容易。

    來疏議司第一天他就說了，為了立功、為了提拔，這是他的真心話，想必也是因此才替張嵩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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