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平緩地走在公園的小徑上，只是聽著他們的對話以及樹葉的沙沙聲，沒有說話。

    不用思考過去發(fā)生的事情，也不用思考以后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更不用在意身邊陪她行走的人究竟是誰，是不是她那個煩人的、強勢的、讓她不知所措的前男友。

    實際上最近陳青已經(jīng)很少想起他，學校的事情忙得她無暇顧及其他，更何況想了也沒用。

    陳青一直是被動的，當主動的那一個消失了，那這段戀情理所當然的岌岌可危。

    一開始陳青想過要挽救，激進的、舒緩的、可持續(xù)的……但只要仔細想一想，就知道這些都不是好的選擇，或多或少都會傷害一些人。

    陳青不能這么做，所以只能自己承受。

    當每一條路都被石頭堵上，陳青只能站在原地等著對方，盼望著某個瞬間他能想起還有一個人在等他，又或者只要他還站在陳青能看到的地方就可以，只要他不要從這個空間中消失。

    人類本質(zhì)是貪婪的，有時候降低欲望與需求可以使得自己不再焦慮。

    陳青正在努力這么做著，并且嘗試把未來交給時間，因為有人告訴過她，不要順從于命運，也因為人從來只能去走一條小徑，只能向前無法后退。*

    方漸青忽然用手肘碰了碰陳青。

    有點癢，陳青望向他，詢問什么事。

    他說：“你和她說，出國好還是不出國好?！?/br>
    方漸青把黃師研這個纏人的問題大王推給了陳青，陳青只能虛偽地回答說：“出國好?！?/br>
    黃師研有些不高興了，因為覺得沒人能懂她。

    天上毫無預兆地開始飄雨，這一場夜間的散步戛然而止。

    方漸青讓她們在一個亭子里等，他孤身回商場的停車場取車，雨勢變得越來越大，他先把黃師研送回家，然后載著陳青往自己家中駛?cè)ァ?/br>
    擋風玻璃前的雨刷在不斷搖擺，陳青看到那些雨水都匯聚成一條水流，又溜走。

    雨夜的道路更加堵塞，車載電臺在播放著一些娛樂新聞，他們兩人都不愛聽這些，陳青坐在副駕駛，下意識伸手想要去調(diào)頻。沒想到方漸青也伸了手。

    兩個人的手指短暫地相接，陳青先收回了手。

    方漸青覺得陳青太瘦了，手指冰涼而纖細，但又很滑，像是溪水里的魚。

    他把空調(diào)溫度往上兩度。

    沒過多久，方漸青冷不防地說：“陳青，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br>
    “什么意思？”陳青的目光從窗外的霓虹燈收回，克制地抿了一下嘴。

    方漸青看著被大燈照亮的道路以及不斷讀秒的紅綠燈，沒有看陳青，所以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驟然變化，也可能是不怎么在意，畢竟他也就是隨口一說。

    他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姿態(tài)放松，語氣輕巧地問：“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感情問題？”

    陳青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有還是沒有。

    短暫的猶疑讓方漸青確信陳青是在學校里遇到了什么人，或是碰上了什么事情。

    “說話?！彼Z氣加重，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你不會是被人甩了吧？”

    陳青沒有因為他的態(tài)度而生氣，此時此刻她還有閑情逸致分析自己那段短暫的戀情，最后得出結(jié)論，回答道：“沒有?！?/br>
    沒有什么？是沒有被甩，還是沒有談戀愛？

    紅燈閃爍，方漸青踩下剎車。

    大概是自我腦補了一些奇怪的劇情，方漸青轉(zhuǎn)過頭，神情復雜地警告她說：“陳青，你談戀愛沒關系，但要帶腦子，不要鬧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你知道的，盯著方家的人很多?！?/br>
    方漸青總是這樣，心中自有衡量事物的尺度，把每句話都說得理所當然，分不清是在嘲諷還是關心，所以有時候會很討人厭。

    陳青安靜許久才懨懨地說道：“你想太多了?！?/br>
    方漸青怔了怔，尷尬地“哦”了一聲。

    回到家后，方漸青還想再問點什么，譬如陳青什么時候談的戀愛、和誰、什么時候分手、有沒有遇到渣男、是不是受了情傷之類的。

    但陳青徑直回了房間，這讓方漸青的種種疑問沒能說出口。

    想到剛剛陳青在車里的表情，他擰起眉，拿出手機給何平發(fā)了條消息，讓何平有空查一下陳青在學校里有沒有發(fā)生什么。

    但消息發(fā)出去還沒到半分鐘，他覺得不太妥當，又撤回了。

    兩分鐘后，何平看到撤回的標志，后知后覺地問方漸青有什么事。

    方漸青說沒事，讓何平把明天的工作安排發(fā)給他看。

    房間里，陳青快速地洗漱完就躺下。

    回來的路上，大概是因為淋了一點雨，陳青一直不太舒服，昏昏欲睡。

    不過方漸青顯然沒有察覺到，只是講著他那些又臭又長的大道理，好像陳青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這讓陳青覺得車窗外的雨淋進她的心里，心煩。

    于是陳青再一次想，方漸青這廝到底什么時候能恢復記憶。

    如果永遠恢復不了，那又該怎么辦。

    但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陳青也沒辦法找到一個人給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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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爾赫斯說的，也算是本文的靈感來源吧

    謝謝大家的豬豬~ps.身上不太舒服，今天晚上不知道會不會好點，沒好的話明天可能要請個假，抱歉抱歉tt

    第13章

    大約是受到方漸青的影響，當夜，陳青不幸地做了一個又臭又長的夢，夢里的方漸青勉強還算個人，至少比車禍之后的方漸青像人。

    醒來的時候方漸青已經(jīng)不在家了，陳青想了想，給方漸青發(fā)了條訊息說自己回學校了，然后整理行李返了校。

    時間過得很快，天氣愈發(fā)寒冷，江市已經(jīng)在下雪，每天清晨起來都是銀裝素裹。

    今年的年晚得要人命，快到二月份大學都還沒放假。

    期末考在即，陳青不愁過不了，但愁拿不到專業(yè)前百分之五會影響最后申請獎學金，雖然錢不多，但有總比沒有好，因為陳青剛好在給福利院湊一個項目的款項。

    于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陳青有意讓自己不要閑下來，以免想太多。

    陳青是個有條理規(guī)劃的人，不會讓自己在一件事耽誤太久，因此復習效率很高，她幾乎每天都埋在圖書館里，室友偶爾會跟著一起去，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她一個人。

    陳青給自己設定硬性要求，只有晚上回寢室以及周末可以拿手機娛樂，不過娛樂項目一向乏善可陳，無非是看看朋友的動態(tài)和時事新聞。

    直到考完最后一門，陳青才徹底放松下來，和幾位室友出去吃了一頓好的。

    不過在學校附近聚餐就避免不了身邊全都是情侶的景象，這讓她們四個女生看起來可憐又溫暖。

    黃佳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輕，后半場一直抱著陳青。

    剛剛還在怒罵男人都是狗，勸陳青忘了前男友，這會兒又說干脆她們倆湊對過一輩子。

    陳青點頭說好。

    又在學校待了兩天，和導師聊了聊課題的事情，陳青終于回了家。

    梁珍見到她，心疼地說怎么瘦成這樣，當天晚上就親手下廚做了一桌子菜。

    陳青大學住校后，梁珍基本沒再下過廚，這導致今天的這一餐菜色很豐富，但味道參差不齊，不過陳青都很喜歡，因為她很久沒吃到梁珍親手做的飯菜。

    這一頓她吃得格外認真，甚至面不改色地吞下了一塊鹽巴。

    席間，不知是聊到什么，梁珍突然說：“前陣子老爺子好像給漸青介紹了個姑娘?！?/br>
    方世國翻著報紙，隨口說：“挺好的，是該開始找對象了?！?/br>
    “現(xiàn)在都倡導自由戀愛。”梁珍不滿道。

    “這也是自由戀愛，又不是一定要他們結(jié)婚，先接觸一下而已。”方世國把報紙迭好放在一邊，扶了一下眼鏡，望向陳青尋找支持，“小青，你說是吧？”

    陳青“嗯”了一聲，發(fā)現(xiàn)梁珍正看著她后，又愣了愣，問，“怎么了？”

    “沒事?！绷赫湫Φ溃靶∏嘣趺匆稽c都不驚訝？”

    “上周聽時安哥說過了?！闭f完陳青又埋下頭吃飯。

    梁珍盯著她看了少時，便轉(zhuǎn)頭和方世國說其他的去了。

    飯后，陳青坐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看手機。

    大概是吃太多，她胃里發(fā)脹，大腦變得有些遲緩。

    又因為不久前飯桌上的對話，不受控制地有些走神。

    上周的周末，方時安在群里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方漸青依舊擁有令人驚羨的英俊臉龐，他正在和身邊的女人說些什么，臉上帶著一些笑容。

    很方漸青的笑容，說不上高興，但也不是不高興。

    黃師研八卦地問了兩句，方時安才告訴她們，方漸青最近在約會。

    半個月前，方榮林所謂的老友的女兒終于回了國，那天方漸青按照方榮林的要求，在正確的時間出現(xiàn)在機場，成功地和邢倩“見了一面”。

    見一面之后便是無窮無盡的見面，邢倩對方漸青有毫不掩飾的好感，方漸青則必須挪出時間赴約，因為公司的一個項目恰好在和她的父親接洽。

    如果能拿下，那子公司的現(xiàn)金流問題就能輕松解決，集團也能更上一層樓。

    因此此時此刻，三四公里外的商業(yè)街上，方漸青也在陪邢倩。

    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和邢倩正從餐廳里走出來。

    看到來電顯示，方漸青怔了下，沒有立刻接電話。

    邢倩問他怎么了，方漸青搖頭說沒事，這才點了接聽。

    “陳青？”他語氣遲疑，像是沒想到會接到這通電話。

    身邊的邢倩面露好奇，又問是誰。

    方漸青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不太想回答，但邢倩依舊看著他，于是他只好才向她解釋是meimei，隨即朝電話說：“我在外面，找我什么事？”

    聽筒里的聲音有些變質(zhì)，但依舊能分辨出是陳青，她好像比方漸青還意外這通電話，停頓了好一會兒，開口卻是：“你在約會？”

    方漸青看了一眼邢倩，“嗯”了一聲。

    陳青再沒說一個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雪花在冬天的狂風中毫無邏輯地飛舞，像是尋找著藏身之地。

    路上都是人，瘦削的清潔工拿著鏟子掃雪，盡可能留給人們一條可以行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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