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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234節(jié)

    殷夜白陷入這樣的情緒之中,再任平生又一次問起昨晚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他悶聲不吭,轉(zhuǎn)頭抱住任平生,悶頭埋進任平生的小腹:“阿姊?!?/br>
    任平生輕“嗯”了一聲,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動作如此溫柔,卻讓殷夜白的心一寸寸沉了下來。

    此刻他無比清楚,他阻止不了眼前這個人。

    埋在她溫?zé)岬膽驯е?,殷夜白眼角滑落一滴guntang的熱淚。

    院外,硯青滿腹心事地來回踱步,霜天曉看著他這樣愈發(fā)心煩,索性回了醫(yī)室將自己關(guān)起來,回去的路上經(jīng)過素光塵的房間,看到那人的房門竟是開著的,霜天曉驚訝了一瞬。

    為了準(zhǔn)備任平生渡劫的彌天大陣,素光塵前些日子稱要閉關(guān)幾日,這些日子一直房門緊閉,沒有動靜。

    素光塵一直都是修士之中的奇葩,從來不見她勤修苦練,閉關(guān)倒是常有,可每每都是兩三日的功夫,跟尋常閉關(guān)動輒幾個月幾年的修士一比,瞧著頗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架勢。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日里甚至很少有人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修為,但霜天曉知道,在他們認(rèn)識之初,明面上看著是硯青最強的時候,素光塵隱藏在暗處的實力就已經(jīng)深不可測了。

    可這次,素光塵閉關(guān)了足足十五日。

    她決定閉關(guān)那日,正是任平生提出要沖擊破鏡飛升來打破封印那日,聽到任平生的打算時,霜天曉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反對,硯青和殷夜白,雖未明著說不同意,表情卻都不贊同,唯獨素光塵,深思良久后,發(fā)出一聲清淡的嘆息。

    便是同意了。

    自那之后她就開始閉關(guān)不出。

    看到素光塵出現(xiàn),霜天曉不由得有幾分期待,腳步一轉(zhuǎn),上前有些著急地敲響了素光塵開著的房門。

    她剛敲了幾下,素光塵就緩步而出,掃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要問什么一樣,溫聲說:“陣法設(shè)計好了,明日叫竹疏過來,我同你們講講守陣的要領(lǐng)?!?/br>
    霜天曉被一梗,氣不打一處來,正想回嘴,可抬頭卻看見素光塵如今的樣子,難聽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閉關(guān)數(shù)十日,素光塵雪青色的長衫連半點褶皺都無,可她面容卻格外憔悴疲憊,眼窩深陷,眼下的青黑rou眼可見,眼底的血絲讓她看上去雙目赤紅,唇色泛著不正常的白,像是有好幾年沒好好睡過覺的樣子。

    這跟素光塵一貫的形象相去甚遠,這個女人哪怕是面對最兇惡的敵人時也能做到談笑迎敵,衣袂不染塵,端得一副飄然若仙的模樣,只有他們這群友人清楚這個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肚子壞水。

    霜天曉將滿腹問題咽了回去,拽著素光塵的手腕將她拖回了房間。

    素光塵不止經(jīng)歷了什么,思維難得有些混沌,被霜天曉拽進來時還道:“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先看看你自己吧。”霜天曉將她一把按回榻上,手順勢搭上素光塵的手腕診脈,而后眉頭越挑越高,聲音也忍不住提高了,“你這是閉關(guān)還是自虐?你氣息怎么如此凌亂,體內(nèi)靈力在互相攻擊,你……”

    她盯著素光塵的眉眼看了半晌,難過道:“你做什么去了,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br>
    言罷,素光塵突然抬頭看著她,沒頭沒尾地問道:“若你知道有人要做一件錯事,這件錯事會讓無數(shù)人,包括他自己付出沉痛的代價,可最終的結(jié)果確是好的,你會怎么辦?”

    霜天曉一愣,有些驚訝地看向素光塵疲憊的雙眼。

    她沒想到素光塵會問這個問題。

    誰到知道素光塵擅推演命理,她知道太多天機,卻很少透露,從來都只是默默將問題解決掉,為了不讓素光塵付出那傳聞中泄露天機的代價,他們也恪守著那條線,從沒有人問過她有關(guān)的問題。

    再說了,這女人一肚子壞水,腦子里的彎彎繞繞就算是霜天曉硯青和殷夜白一塊聯(lián)手都能走迷路,也只有任平生能跟上她的思路。

    他們對此是沒什么想法的,什么人適合做什么事,相處多年,心里早就門清,已然有一番默契。

    霜天曉深深看了她一眼。

    素光塵這樣的人也會有舉棋不定的時候。

    她無奈地苦笑了下,看來在知曉渡劫的打算后,他們的心都亂了。

    問出口之后,素光塵才回過神來,按了按眉心,輕聲道:“不用在意我?!?/br>
    “我遇到過很多病人,有的在遇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性命垂危?!彼鞎酝蝗坏?,“這樣的病人,往往需要快手,一刻都拖不得,可也有很多的危病之人身體承受不住猛藥快手,稍有不慎就扛不過去。”

    似乎有些猜到了霜天曉的意圖,素光塵緩緩抬頭看著她,聽霜天曉繼續(xù)道:“可這也沒辦法,大夫嗎,一輩子總能遇到過幾個,我能做的也只有盡全力保住他們的命,一切治療的方法,只要管用都可以用,哪怕在那之后他們需要面臨持久的病痛折磨,甚至在被救活后也避免不了很快的死亡,過程可能極其折磨,甚至?xí)⑦@種折磨延續(xù)多年?!?/br>
    霜天曉靜靜注視著素光塵的眼睛,手一刻不停地在為她施針,卻又像是在給她力量。

    “所以,我只看最后的結(jié)果?!?/br>
    言罷,造化金針被輕巧地避開,素光塵表情剛緩和些,霜天曉就目露嫌棄:“我一個道成歸的醫(yī)道圣手,用生死人rou白骨的造化金針給你治這疲累之癥,真是殺雞用牛刀。”

    她低聲罵罵咧咧著走出去,甚至替素光塵帶好了房門,再沒問一句關(guān)于渡劫之事。

    素光塵坐在榻上,垂眸望著掌心,那里有著唯獨她能看見的星線,細(xì)細(xì)密密地遍布整個房間,無限延伸的盡頭仿佛是他們看不明晰的未來。

    “三萬九千七百四十六分之一……不,是唯一。”

    最后,她掩面,喉間溢出一聲沉郁的嘆息。

    ……

    接下來的幾日,殷夜白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任平生去渡劫,甚至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和任平生大吵了一架。

    硯青將他痛斥幾句,而后把他掀了出去,擔(dān)心影響后日任平生渡劫的心境。

    殷夜白在院外停留了一會兒,聽著里面?zhèn)鞒龅乃毓鈮m冷靜的聲音:“陣法已經(jīng)設(shè)計好了,我們五個守陣之人的靈力是支撐的關(guān)鍵,屆時陣法一開,全天下參與的靈氣將會悉數(shù)匯聚到平生身上,助她一舉渡劫破境。”

    殷夜白聽著,心頭愈發(fā)煩悶,又聽見素光塵的聲音繼續(xù)道:“這個陣法,我嵌套了最強的防護陣,陣眼由我親自來守……你放心,一旦苗頭不對,我將變幻陣法,為你抵御雷劫,你找準(zhǔn)機會,從劫雷之中脫身?!?/br>
    硯青訝然道:“那可是飛升的劫雷,除非應(yīng)劫者死,劫雷是不會消失的,怎么脫身?”

    素光塵平靜到堪稱篤定:“我能做到?!?/br>
    出于對素光塵的信任,硯青聞言,反倒松了口氣。

    但屋內(nèi),霜天曉想起那個突然的問題,略帶深思地看了素光塵一眼。

    殷夜白回到房間,輾轉(zhuǎn)難眠。

    距離渡劫只有一天兩夜了,可他還沒有找到任何阻止她的辦法。

    連日來的憂心讓殷夜白整個人都憔悴起來,根本睡不著,他深夜又起來,在學(xué)府內(nèi)漫無目的地踱步,誤入一片花田,是學(xué)府的學(xué)子們種的花,各色各樣皆備,爭奇斗艷。

    繁花似錦之中,一叢叢格外不起眼的小花躲在大花的葉片下,避開了月光。

    殷夜白看著那花,想起了曾經(jīng)霜天曉隨口說的靈植知識:“那是寒鴉,有點毒性,但不致命,普通人碰了也就是腹瀉腹痛而已,幾天就好了,不過咱們修士可千萬要注意這種花。”

    “為什么?”那時他茫然無知地問道。

    霜天曉回答道:“這種花又被我們醫(yī)修稱之為信任之花,因為它正常時候的毒性并不強,可一旦被修行之人親手種下,毒性便會由種植之人注入的靈力決定,所以若日常生活的地方出現(xiàn)了這種花,是非常考驗一同生活之人彼此間的信任的,畢竟……誰也不知道這花里究竟有多少毒性。”

    突然的,殷夜白心頭一動,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可遏制地出現(xiàn)在他腦海之中。

    阻止不了阿姊渡劫,那……盡可能避免最終那個可能性呢?

    渡劫最開始時劫雷的強度是最弱的,若在一開始就讓她失敗,是不是就不會出現(xiàn)他夢里那樣的未來?

    這個念頭一起,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難以控制地想著,有塵姐和他們四個在,哪怕最初就渡劫失敗,哪怕阿姊會因此重傷,可至少不會丟了性命,還要因此被萬人唾罵。

    殷夜白只要一閉眼都還能想起那些人咒罵她的丑惡嘴臉。

    “那個陣法吸光了大荒殘余的靈氣,她分明是想利用我們?nèi)崿F(xiàn)她飛升的野心?!?/br>
    “她死了一了百了,還帶走了僅剩的靈氣,我們這些人只能等死了,真是居心叵測?!?/br>
    他狠狠一拳打在地上,盯著那朵不起眼的花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摘下了那朵寒鴉。

    ……

    渡劫那日,殷夜白鎮(zhèn)守西南角的陣位。

    他眸光變幻良久,自己都沒意識到臉部肌rou因劇烈的情緒而掙扎扭曲,最終呼出一口郁氣,還是將那朵寒鴉種在了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極力控制著,往寒鴉中注入的靈力少得可憐,哪怕是少年心的修士,也頂多難受一陣就能將毒性排出去。

    做完這一切,殷夜白心中產(chǎn)生一種難言的恐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救不了阿姊。

    界外,一雙久久注視著這個世界的眼睛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很快閉上了眼睛。

    殷夜白猶豫片刻,想去將那朵花重新摘下來,可已經(jīng)來不及。

    就在此刻,天地間狂風(fēng)大作,天色驟變,這張遍及全天下的陣瞬間亮起。

    殷夜白全部的靈力都被抽走,艱難地鎮(zhèn)守著這個陣位,再無任何多余的經(jīng)歷。

    不起眼的寒鴉在風(fēng)云變幻之中兀自綻放著,微弱的毒性隨著陣法吸收的靈力一道匯入任平生那頭。

    殷夜白心緊繃成一條線,時刻關(guān)注著大荒中心渡劫那處的動靜。

    第一道劫雷落下,任平生扛住了。

    第二道劫雷,她同樣扛住了。

    到第三道時,殷夜白的表情已經(jīng)有些不對。

    “不,不該是這樣的,怎么可能!”殷夜白嘶聲道,“怎么可能!”

    寒鴉的毒性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作用了,那一丁點微弱的毒性,不會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但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足以擾亂渡劫的進程。

    眼下分明應(yīng)該是任平生運氣出了差錯,無法繼續(xù)抵抗劫雷,素光塵改換陣法,將她從劫雷之中保下來。

    可一切都在以殷夜白難以控制的方向行進。

    任平生前半程的渡劫都很是平穩(wěn),哪怕后半程遇到了越來越強盛的雷劫,她也依舊扛了下來。

    直到最后那道天雷。

    最后毀天滅地的那道天雷降臨之前,她動作突然僵硬一瞬,不知出了什么差錯。

    而就在眨眼之間,天雷不留情面地狠狠落下,正中任平生的軀體。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她的rou.身和魂魄都在瞬間灰飛煙滅,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天地間,只有身邊這朵寒鴉還在勁風(fēng)中招展著,仿佛在嘲笑殷夜白的愚蠢。

    阿姊還是死了。

    而且……是被他親手害死的。

    ……

    自那之后,殷夜白就失蹤了。

    他甚至沒有像自己的預(yù)言夢中那樣去瘋狂的尋找任平生的尸首。

    那日他們親眼所見,在最后一道天雷之下,任平生身魂具滅,連個尸首都沒留下。

    可時間甚至不容他悲傷。

    任平生死后,隕世之劫接踵而至,一大批新的神降傀儡降臨,比起之前還有更加強大。

    他渾渾噩噩地拼殺在一個又一個戰(zhàn)線之中,像是要耗盡最后的氣力去殺光這些神降傀儡,然后再尋處地方,跟著任平生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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