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227節(jié)
風刀厲厲,自天下而來,是以長風萬里。 云微這位扛起了復蘇時代大梁的人終于展露出了她的可怕之處。 她就像真正化作一道清風,融入萬物之中,無人能尋,卻又無處不在。 薛義眸光微沉,頃刻間改變了做法,反手持刀,將凜冽刀鋒向著周遭一切劈斬而去。 你身如長風,那我便毀了這天地萬物,看你還要往何處躲藏! 地表在他的長刀的破壞之下已經不復先前曠野的自然秀美,深褐色的土地翻起,裸.露在外地表之上,像是被強力摧折過,只余一地狼藉。 薛義終于在空氣中捕捉到一絲異動,他嘴角一挑,刀鋒一轉,正欲向著云微斬去,可就在此刻,地底不知出現(xiàn)了何種異狀,地表突然開始蕩起層層的土石波浪,一重高于一重。 原本平整的土地宛若海平面一般掀起浪濤,這浪濤來勢洶洶,粗糲的土石塵煙狠狠照著薛義臉上拍打而去。 凌厲的刀能破開一切堅硬之物,卻躲不開撲面而來的沙石、煙塵與浪潮。 愈碎愈難纏。 而先前被他破壞的土地在此刻仿佛回饋一般,土石沙浪從高空而來,地底波濤洶涌如海面,讓薛義不慎撞入被他斬裂的地底凹陷之中,轉瞬之間,就將薛義徹底掩埋,深深壓在了地底。 這番變故,連隱藏于風中的云微都不由得訝然露面。 于遠處觀戰(zhàn)的天衍眾人們同樣也被這地面上的異動驚到,艱難地站穩(wěn)后,地面就已經恢復了正常,云近月呆愣地對云微道: “師尊這一戰(zhàn)……如有神助啊?!?/br> 云微盯著方才的異樣,某種劃過一絲不解與神思 同樣的地表異動,在大荒的每一個地方都出現(xiàn)。 池讖滿身鬼氣,只身一人闖進昇州,上了歸元。 天下三宗,天衍北塵皆在云州,而歸元落與昇州。 不同于天衍北塵各有道成歸鎮(zhèn)守,歸元相比之下并不算那么亮眼,歸元的那位道尊如今雖是能與道成歸匹敵的夢仙游大圓滿,可道尊已經老了。 他開始修行的時間本就晚,看著復蘇時代這群年輕的修士,總是心懷感慨,而又不甘。 歸元這條山路,池讖入宗時走過,叛逃殺出一條血路時也走過,無比熟悉。 今日歸元空無一人,偌大的山門,連個看守都沒有,任他一路徑直上了主峰。 主峰之上,有個身著靛藍道袍的老道背對著他負手而立,似乎在等他。 背后的鬼氣森森顯然驚擾了對方,道尊回身看了他一眼,并不驚訝,淡聲道:“來了?!?/br> “你離宗那一日,我就知道你會來?!钡雷鹉抗鈷哌^他,像是在感慨,“只是沒想到,他們會讓你來歸元。” “我今日來,有幾個問題,望師尊解惑?!背刈弳÷暤?。 他一頭長發(fā)森白,雙目是詭異的赤紅,哪怕已經修出了實體,卻再也不復人類的姿態(tài)。 他在清楚不過,哪怕如今披著人皮,自己也是只不折不扣的惡鬼。 而歸元,面前的老者,當年不慎發(fā)現(xiàn)的真相,才是這一切的源頭。 池讖死死看向老道,狠狠咬緊牙關,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間被逼出來: “敢問師尊,是何時倒向天外天的?!?/br> 道尊倒也不否認,很快就給出了回答:“一百多年前,我突破拜星月后,意識到自己體內多了個東西的時候?!?/br> 池讖雙目愈發(fā)赤紅,恍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仙核的真相,想要告訴師尊,卻無辜連累師兄,背上了殘害同門的罪名,根本來不及告知師尊,就從歸元倉促逃離。 他那時甚至還想,既然敵人如此可怕,那不如就讓此事他這里終結,不要連累宗門。 誰知,原來宗門早已在局中。 池讖沙啞著低笑片刻,而后笑聲愈發(fā)嘶厲。 “第二個問題,今日宗門上下所有弟子,去了哪里?” 道尊負手靜立,鎮(zhèn)定道:“滄州?!?/br> “云州是最硬的鐵板,定州有禁衛(wèi)軍和明心書院,還有皇朝上下完備的府郡仙官,曲州是天南學府坐落之處,算起來,只有滄州實力稍遜,是個軟柿子,對嗎。” 道尊毫不避諱,微微頷首。 池讖慘笑起來,低聲道:“我甚至不知道,如今站在我面前的,究竟是當年那個教導我的師尊,還是被真仙吞噬了神智的一具傀儡。” “最后一個問題。”池讖闔眸片刻,再度睜眼時,眼中銳利的光芒閃過,“他許諾你什么條件?” 道尊輕嘆一聲,始終漠然的神色中終于帶上了一絲屬于人的情緒。 “不語,我老了?!?/br> 不語是道尊為池讖取的字,亦成了他的道號,只可惜道號沒用多久,鬼王這個更加響亮的頭銜就橫空出世,取代了曾經那個逐漸被遺忘的道號。 不語,不語。 原來在那么早之前,師尊就已經提醒過他。 “云微誤入明燭洞府開啟復蘇時代時不過十幾歲,是最適合修行的年紀,自那之后,天下英才頻出,各個都是青年才俊。”道尊輕聲道,“而我,在那時已經近百歲,沒有半點修行底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 他言罷,輕笑一聲:“一個快要躺進墳堆里的凡人?!?/br> “像我這樣的人,和那些天之驕子相比,修行注定是要付出更大代價,也走的更難些的?!?/br> “他能許諾我什么呢,無非是長生、大道、飛升成仙,真正脫離這具垂垂老矣的rou.體凡胎?!?/br> 道尊緩聲道:“你也是天縱之才,你自然不會懂?!?/br> 池讖痛苦地閉眼,往日的一切都浮現(xiàn)于眼前。 詭異的黑色沿著他的經脈向上蜿蜒,爬過裸.露的頸部,占據了半張臉。 他深呼吸良久,才算是將往日所有的恩怨血仇都沉默地吞咽下去。 還好,還好是現(xiàn)在。 若是他最初叛宗時就知曉這一切,或許真的會瘋狂到想要將這個丑陋的世界盡數毀掉。 可現(xiàn)在他有了牽絆。 或許是他跟在霜天曉身邊的時間太長,他周身也不自覺地沾染了藥香,這熟悉的藥香喚回了池讖即將失控的神智。 他緩步靠近,周身的鬼霧愈發(fā)深邃,幾乎要將道尊吞沒。 道尊望著他,再度漠然道:“你看,你如今已經強于我了?!?/br> 他手中拂塵一揮,最為原始毫無遮攔的道法橫貫而下,清正的道法幾乎要沖散池讖周身的鬼霧。 可笑的是,這樣一個人,最終要用清正的道法來對付他這樣一個惡鬼。 池讖目光驟然冷厲下來,雙目猩紅,在指甲覆蓋上一層不詳的黑色,仿佛招招帶毒,狠狠劃破道尊的靈力壁障。 這場時隔多年,曾經的師徒成為了如今的敵人。 池讖想,他再沒什么可猶豫的了。 …… 而此刻,大量的歸元弟子已然涌入滄州,期間甚至夾雜著不少昇州其他世家的身影。 作為天下三宗之一,道尊雖沒有另外兩宗的主事者強,但歸元的實力卻真的不可小覷。 一大批歸元弟子抱著必死之心闖入滄州,想的是一舉踏平滄州。 總歸衛(wèi)晉源已死,滄州群龍無首。 可就在他們踏入滄州邊境的瞬間,凜冽寒氣自四面八方彌漫而來,這寒氣很是詭異,像極了曲州雪原上的寒氣,尋常靈力都無法抵抗。 一群歸元弟子被凍得腳步遲滯一瞬,他們用靈力掙脫后,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腳不知何時已經覆上一層霜凍,很快演化為堅冰,讓他們再難寸進。 而越過滄州邊境,他們面對的不是群龍無首一團亂麻的滄州,而是一陣詭異的白霧。 這霧氣極其濃郁,叫人根本分辨不出前方為何物,可卻讓所有人不由膽寒。 “結陣?!睔w元首徒觀瀾沉聲指揮道,“不要分散?!?/br> 曾經歸元最為耀眼的弟子,當屬池讖,觀瀾是在池讖叛宗之后成為的歸元首徒,如今也是剛到拜星月的修為。 一宗首徒總是引人注目的,曾有好事者將云近月、觀瀾,還有崔嵬劍閣首徒紀然列為大荒修真界二代弟子前三,觀瀾向來不屑一顧。 他素來覺得,云近月和紀然無非是仗著師門地位崇高才有的如今造化,和他這般一步步踏實走來的人沒法相比。 而如今,只要此戰(zhàn)得勝,歸元也好,他觀瀾也好,將成為真仙大人身邊最親近的人,更加能成為并入仙界的大荒最耀眼的宗門。 什么天下三宗,歸元最次。 他要這天下往后,再無天衍北塵。 觀瀾如此想著,聲音放輕了些,囑咐道:“動靜別太大,道尊吩咐,滄州適合暗襲?!?/br> 話音剛落,白霧之中一道冰藍色的寒光閃過。 這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迷霧,甚至歸元眾人都來不及看清這是何物,那鋒銳至極的纖長寒光就穩(wěn)準狠地扎進了觀瀾的心口。 這一瞬的變故太快,歸元弟子紛紛失色。 而觀瀾甚至連血都來不及淌下,這根箭矢挾冰裹雪,將他被徹底洞穿的心口冰封住,沒有讓他的血沾染這里半分。 白霧終于散去,歸元眾人駭然看向前方,迷霧消散后,他們以為的坦途那頭,數不清的身影自陰影角落中浮現(xiàn)。 他們面部眼角生著各色的鱗片,竟是向來和滄州人不合的海族。 而原本應該群龍無首的滄州衛(wèi)家早已集結了滄州所有的家族,將昇州至滄州的邊境嚴絲合縫地包圍住,那股驚天的氣勢傾軋而下,令歸元眾人一時失語。 就在此刻,地表的異動襲來,猝不及防的歸元眾人誤以為這是滄州的暗手,心中愈發(fā)驚慌。 前方開闊大道,一人緩步而來。 說是緩步,其實也不太準確。 他下半身是粗壯的魚尾,冰藍色的鱗片在日光之下愈發(fā)耀眼,魚尾微微懸空,御空而來,沒有沾染半點塵埃。 那人持著一張巨大的骨弓,中間凸起森白銳利的骨刺,手中箭矢如同堅冰,無情地對準了歸元眾人。 “越境者,死?!毙l(wèi)雪滿冷冷開口。 歸元弟子并非盡數成為了神降傀儡,其中半數的歸元弟子已經有了潰逃之心,而半數的神降傀儡則是思考著尋求救援,先穩(wěn)住局勢。 失了主心骨,歸元如今的大師兄緩緩抬手,喘息道:“好、好,我們不越境,我們——” 話音未落,身后數道寒光齊齊閃過,相同的箭矢破空而來,毫不留情地貫穿歸元一眾弟子的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