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還是我 第190節(jié)
沒想到,云微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到裂天山的邊緣和外圍地帶,至多登上半山腰,我就會開始被某種力量排斥,無論以何種方式,御空飛行也好,徒步上山也好,甚至用法術(shù)移形換影,我都無法進入裂天山的山頂,一旦過了半山腰,就會有某種力量引導(dǎo)我迷失方向,最終出現(xiàn)在山腳下,至今我都無法得見山中之物的真容,唯有一點是肯定的,我距離山頂越近,感覺到的失控感越強?!?/br> 說到這里,云微頓了下,又輕描淡寫道:“我猜想那是仙核在起作用,所以那日自裂天山回來后,我便剖開紫府,親手剜出了仙核?!?/br> 她語氣十分稀松平常,叫人難以想象當時的狀況,可任平生是自己經(jīng)歷過仙核被剜的人,自然知曉那究竟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 云微在已經(jīng)道成之日,站在大荒最高點的時候,竟敢不顧一切自傷紫府剖離仙核,這等氣魄,堪稱當世罕見。 今晚的一切,就像是云微的投名狀,她坦言之后,又多了一個人為她分擔這些年肩上的壓力,反倒覺得愈發(fā)輕松了起來。 云微長舒了一口氣,又道:“后來我打聽過,第一個問鼎道成歸的顏準,便是在裂天山破境,我敢肯定,那里一定有什么和天上那位相關(guān)的東西,那股力量在試圖吞噬并且掌控我們的力量,它很貪心,尋常修士于它而言填牙縫都不夠,唯有道成歸值得它親自動手,在那股力量的籠罩之下,沒有一個道成歸能逃得過。” 說完,云微看向正在沉思的任平生,正色道:“前輩無比當心,那東西……我能感覺到,它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在我的領(lǐng)域之下,鏡中乃陰之地,可它卻有著極其旺盛的生命力和野心,我有預(yù)感,若非被什么東西限制住,那東西定會無限制的膨脹,直至將整個大荒徹底吞噬?!?/br> 任平生輕闔眸,沉聲道:“我了解了,多謝?!?/br> 今晚所得,萬分珍貴。 她問了今晚最后一個問題。 “那血色的力量,已經(jīng)膨脹到什么程度了?” 云微頓了下,最后浮現(xiàn)出一個苦笑。 “自裂天山起,東至云州,西至魔域,一路南下,被攔截在定州皇城之外?!?/br> “雖未言明過,但我猜測,人皇應(yīng)當已經(jīng)察覺到了這股暗中的力量,他是集定州龍氣于一身的人,若非龍氣和那股力量彼此消磨,將其阻于皇城,大荒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第九位道成歸才是?!?/br> 定州位于大荒東南部,和云州接壤,皇城在定州的中心地帶,那股力量在皇城邊緣,便已經(jīng)將大荒大半地區(qū)都囊括了進去。 只剩下最南邊的滄州幸免于難。 任平生腦中閃過無數(shù)個線索,衛(wèi)晉源想說卻因禁制無法說出口的話,云微帶來的當年事,夢微山上人手一個的真仙雕像,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裂天山。 投名狀已經(jīng)呈上,臨走前,凌瓏多問了句:“你說的,我們的合作,只是我的事,與北塵無關(guān),我可以相信嗎?” 任平生笑道:“當然,明燭從不輕易許諾?!?/br> 她許諾的事情,只要她活著,一定會做到。 言罷,任平生轉(zhuǎn)而看向云微:“天衍是否——” 話音未落,云微卻道:“天衍不需要?!?/br> “乎對這個若真有那一日,蕓蕓眾生,誰都逃不掉,與其將他們以保護的名義推開,不如讓他們親眼看看,這個世界有多殘酷。” “知道自己的敵人有多強大,刀鋒落下之時,他們才會有反擊之力。” 任平生似乎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驚訝,只是低笑了聲。 若非如此,云微也不會讓他們一群小輩前往擁雪關(guān)。 云微和凌瓏離開后,任平生卻沒有回屋,她望著月亮東升西落,到了后半夜,夜風(fēng)已經(jīng)轉(zhuǎn)涼時,她的院門再度被敲響。 果然,今夜不會只有一波人。 第154章 萬人之皇 令任平生沒想到的是, 云微和凌瓏離開后,第三個前來的竟是廣息。 許是因為廣息先生常年在明心書院任教,他多以靛藍色襕衫示人, 看著不像個仙風(fēng)道骨的修士,倒像尋常市井中能看得見的教書先生。 霜天曉初次在水鏡中窺見廣息時,便對任平生道:“這人一身氣度倒和你有些相似?!?/br> 沒有道成歸大能居高臨下的傲氣,反而格外平和,比之大多數(shù)修士身上都多了不少煙火氣。 正巧, 任平生挺喜歡這樣的煙火氣。 “不請自來, 深夜叨擾前輩,廣息很是抱歉?!?/br> 話雖如此,但廣息先生在院外斂袖而候, 眉眼鐫著溫潤的笑,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先生考慮好了?” 最先前來的會是云微和凌瓏這件事,在任平生的預(yù)料之中, 可她沒想到廣息能這么快做出決定。 到場的八人之中, 廣息應(yīng)該是最為難的一個。 無他, 要合作,須得他們以客座講師的身份加入天南學(xué)府, 放在宗門,這是類似于客卿的身份,互相之間并不相沖突。 可廣息不一樣,他的名字, 代表著明心書院。 明心書院立院至今一百七十載,廣息二字乃是靈魂所在。 可明心書院是教學(xué)之地, 天南學(xué)府也同樣如是, 若是傳出廣息先生在另一座學(xué)府當客座講師, 且不說旁的,明心書院上下數(shù)千學(xué)子不知會做何感想。 任平生原本以為他會再考慮一日,卻沒想到他來的如此快。 “很意外?”廣息笑著問道。 任平生承認道:“確實很意外。” 廣息低首輕笑,顯然猜到了她說的意思,轉(zhuǎn)而道:“其實我今日是受人所托而來?!?/br> 任平生微微揚眉:“哦?這天底下能拜托得動你的,只怕是都已經(jīng)在學(xué)府之中了?!?/br> 廣息搖頭,溫言道:“我不知前輩在這個時代生活過多久,便斗膽一問,前輩可知皇朝?” 任平生續(xù)了杯熱茶,預(yù)料到今夜的談話不會很快結(jié)束,而后道:“大荒最大的人類王朝,盤踞于大荒正中心的定州,乃是第一個由強大修士建立的王朝?!?/br> 皇朝中那位人皇是個傳奇。 在他之前,人們對于修士的印象大多都是超然世外,不涉紅塵事,也不會過多插手凡間事務(wù),除了各大仙門會定期在凡人之地挑選有仙根的弟子外,修士對于凡間事的態(tài)度基本是冷眼旁觀。 凡人的一生太短了,生老病死數(shù)十載,于修士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閉關(guān)而已。 可復(fù)蘇時代一切都是新生的,從明燭元年開始修行的修士,至多也不過三百多歲,任平生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見過很多一千年前她想象不到的事情,比如在未來會有一個強大的修士建立了一個國家,平等地將凡人和修士都視作自己的子民來保護。 如此壯舉,一成便得萬民欽慕,故稱人皇,以紀念他的萬世功業(yè)。 皇朝幾乎可以說是整個定州,共有九道二十八郡,每郡都設(shè)有仙官和凡人官員,仙官保護領(lǐng)土,凡人管理城池,這樣詭異而又和諧的制度竟真的在人皇的強勢之下井井有條的保持了一百多年,直至如今。 任平生多少有聽說過明心書院和皇朝的關(guān)系。 明心書院就坐落在定州皇城,在皇朝的地位比國子監(jiān)還要更高一籌,從書院出去的學(xué)子有不少都成為了皇朝的頂梁柱,而廣息先生本人更是同人皇來往密切,交情匪淺。 廣息說到皇朝二字,任平生便明白了他此行目的。 “你受人皇所托前來?”任平生抬眸,目光清亮,似有所感,“所為何事?” 廣息微微頷首,又復(fù)一聲輕嘆。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了另一句話。 “皇朝是由陛下一人撐起的皇朝。” 任平生眉峰輕揚,不置可否。 偌大皇朝,自然需要撐起天幕的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朝如今的致命傷——繼承人。 強大如人皇,若非在日復(fù)一日和那無名之力的抵抗中空耗了修為,只怕早已成為道成歸之一。 可哪怕他并沒有邁出最后那一步,他也是夢仙游巔峰的強者,背后有著整個國家的信仰為依托,并無任何人敢小覷他。 正是人皇的強大才撐起了偌大的皇朝,有朝一日人皇若退位,皇朝宗室根本找不出一個能頂住皇朝這萬鈞之重的責任之人。 廣息苦笑:“陛下老了?!?/br> 短短四個字,卻說得無比沉重。 細算下來,人皇如今不過兩百歲出頭,夢仙游修士的壽命長達千年,本應(yīng)是最年富力強之時,可廣息竟說他老了。 “其實,從九十多年前開始,陛下的身體就莫名地衰弱下去,他的修為仍在,境界仍在,卻無法控制自己如同任何一個尋常凡人那樣衰老下去,不知任何緣由?!?/br> “能撐到如今,已經(jīng)是我、紫微垣垣主和陛下三人合力保下的一條命。” 這幾日,任平生知道的驚天秘密已經(jīng)太多了,哪怕是人皇將死這等足以震撼天下的大事,她也只是眉眼微動,平靜問了聲:“所以?” 廣息嘆了聲,若按照修真界以實力論尊卑的說法,他修為高過人皇,本不需要對人皇用尊稱,可他言語間卻始終對人皇保有一份敬重,讓任平生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千里之外定州那位人皇,究竟是何模樣。 靜默半晌后,廣息鄭重道:“我此來,是轉(zhuǎn)達陛下的口信——他想同前輩做個交易?!?/br> “說說看。” “陛下說,您所求之事亦是他所圖之事,他愿傾皇朝之力為您血刃開封,條件是……您要在皇朝宗室之中挑選一人,成為您的親傳弟子。” 任平生終于稍感興趣了些,抬眸注視了廣息片刻,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 皇朝都城,人皇已經(jīng)是不知第多少次登上烽火臺。 上次他站在這里時,是極暗之日,他拿著自己重逾千斤的槍,險些點燃了皇朝上下的烽火。 跟隨他多年的內(nèi)侍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后,說道:“陛下,今日都護司傳信過來,又抓到了三個舉止異樣之人,一夜之間性情大變,有一個比較老實,有一個四處作惡,甚至將全村屠戮殆盡,但都在四處鼓動人雕刻天上那位的雕像,仿佛被奪舍,應(yīng)當就是仙網(wǎng)中所說的神降傀儡。” 良久,人皇發(fā)出一聲冷然的嗤笑。 “長吉,你知道皇朝之中,有修士多少,凡人多少嗎?” 長吉躬身,認真道:“皇朝治下共有修士三十六萬,凡人七千四百萬?!?/br> “是啊……這么多的凡人,在那些東西的眼中,就是盤中餐?!比嘶事曇舫翋灒苈牫鲆唤z蒼老之色,“皇朝竟成了旁人心中的漏洞、缺陷,最易淪陷之地?!?/br> “長吉,朕決不允許?!?/br> 眼下的平和不過是粉飾之下的太平,要保有千年萬載的安定,唯有驅(qū)狼逐虎這一個選擇。 哪怕要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可暗中窺視的雙眼早已經(jīng)盯上他們,凡人最多的地方,是最好的信仰之力匯聚地,偏偏皇朝上下的信仰之力皆系于他一身。 所以對于天上那位而言,人皇不能活。 長吉雙膝跪地,向著這位已經(jīng)年邁的帝王深深低下頭顱。 “皇朝上下,必定誓死追隨?!?/br> 人皇卻擺擺手,笑了幾聲便開始不住地咳嗽,咳喘過后,聲音似乎虛弱了些:“代價只我一人便可,無需教旁人更多犧牲,身為帝王,本就該庇護子民?!?/br> 長吉不語,便聽人皇又道:“太子是個治國的好苗子,卻無修行天賦,實在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