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北川站在斗法臺上，冷眼看著在裂天的攻擊之下死傷慘重的人們堅持著繼續(xù)往山上沖。

    他冷笑一聲，指尖捻起三枚符箓向著裂天輕輕一擲，符箓輕飄飄地飛過去，正貼在裂天心口的天靈玉和兩只眼睛上。

    眼睛被符箓蒙蔽，裂天一下失去了方向，雙手都化作漆黑的利刃，憤怒地狂舞。

    他的速度很快，幾乎已經(jīng)要追上跑在最前面的天外天兩人的，兩人在山道上倉惶逃竄著，看著漆黑的利刃徑直向著自己劈斬下來。

    邱還辭和湯老對視一眼，心一橫，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種時候再偽裝就不合適。

    兩人手中都捻起一枚丹藥，正欲吞下時，一個修長的身影款步走來，優(yōu)雅地抬手擋住了橫劈而下的利刃。

    而這次，裂天肢體化作的利刃竟然沒能上其分毫，反觀裂天，卻像是僵住了一樣，停在了原地。

    邱還辭和湯老均是面露驚訝。

    沒想到，他們竟然被一個下界的低等人類給救了。

    樓北川伸出手指，在裂天心口被封印住的天靈玉上輕輕一點，他輕聲低語道：“睡吧，乖孩子?！?/br>
    在眾人驚駭?shù)难凵裰?，裂天竟真的陷入了沉睡，向后一倒，從山道上跌落下去?/br>
    可并沒有跌到地面，裂天身后出現(xiàn)一道空間裂縫，將他重新吸了回去，一切歸于平靜。

    交易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樓北川懶得理會這群外來者，衣袖一拂，身影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群人在山道上呆愣著面面相覷。

    很快，衛(wèi)晉源反應(yīng)過來，大呵道：“快上山，那條暗道要關(guān)閉了?！?/br>
    眾人聞言，立刻飛快地沖上前去。

    兩天一夜的波折經(jīng)歷后，分散去往不同方向的一群人終于再度匯合。

    可和最初進入遺跡時的處境已經(jīng)大不一樣。

    衛(wèi)家乃至滄州戰(zhàn)陣在這兩天的行程中傷亡極其慘重，幾乎可以說是損失過半，就連部分跟著衛(wèi)晉源一道離開的昇州世家同樣也有著不同程度的損失。

    他們是帶來的人最多的，可一番折騰之后，余下還有戰(zhàn)力的人數(shù)，和遠道而來且來者不多的云州各宗的人數(shù)差距在不斷縮小。

    衛(wèi)晉源憤恨地盯著最前方那個領(lǐng)路的身影，以及她身旁那個同樣戴著面具的男子。

    他知道，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這個遺跡最中心的地方。

    能否扳回局面，就看最后這一關(guān)了。

    這次的上山之路，比起先前的驚險不斷，顯得要平和得多。

    任平生走完最后一個石階時，天光終于亮起來。

    熹微晨光灑在石階上，明亮的光沿著石徑變得愈發(fā)開闊，眾人順著光線向上看去，不由屏息。

    這里或許已經(jīng)是整個遺跡的最高點，站在山上，頗有一覽眾山小之感。

    但眼前這處遺跡中心，并非他們想象的仙氣縹緲的仙宮，也并非美輪美奐的亭臺樓閣，倒有幾分凡間建筑的風(fēng)格。

    正前方是一個極其開闊的廣場，整個廣場都被原型的陣盤覆蓋，陣法是鐫刻在地上的石磚之中，完全固化在了廣場上，石磚上分別刻著道、法、武、醫(yī)、佛、陣、符、器仙道八門的標志符號紋路，正中間是一個懸空燃燒的燭火。

    同樣的燭火，他們在遺跡外的陣法之中也見過。

    當(dāng)時他們還不明白這燭火的含義，眼下聽樓北川確認了這里的主人確實是明燭后才明白。

    長夜?fàn)T火，這代表的是明燭。

    廣場的東西兩方整齊地立著兩排飛檐斗角的房屋，東西兩側(cè)有兩條廊道向后延伸，正北方是一個七層高樓，遮擋了人們的視線，以至于看不見后方更多的東西。

    令人驚異的是，先前一路都綠草如茵，天清氣朗，給人感覺便是和煦的春日。

    可登上山后他們卻發(fā)現(xiàn)，山頂這些建筑的飛檐斗角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

    這里分明是有雪的，可卻完全讓人感覺不到寒冷，不知是怎樣造成的。

    此處未設(shè)院墻，視野極其開闊，唯一能識別所在之地的，就只有七層高樓上懸掛的牌匾，上書四個大字：

    天南學(xué)府。

    橫舟看到這個牌匾，愣了一瞬，輕聲默念道：“天…南？”

    她直覺這兩個字有些熟悉，一轉(zhuǎn)頭看到身旁戴著面具的身影后猛地想起來。

    是了，她自稱山主，說她來自天南山。

    同樣想到這件事的還有衛(wèi)晉源。

    他去查過，天南山是個介于昇州、妖域和魔域之間的小地方，因為已經(jīng)出了人族疆域，又靠近魔域，很少有人類去到那里，堪稱人跡罕至。

    可不久之前，就是這個自稱來自天南山的無名野醫(yī)，搶婚帶走了他本以為握在掌心的兒子，更是在衛(wèi)家的底盤上明晃晃地打他的臉。

    他死也不會忘記天南山這三個字。

    衛(wèi)晉源驚疑不定地看著樓上高掛的“天南學(xué)府”四個大字，心道怎么會有如此巧的事情？

    廣場正中間，有兩個女子靜立，均是一身青色襕衫，倒應(yīng)了這學(xué)府二字。

    兩人看著突然從山下闖來的眾多不速之客，倒也沒有太過驚訝，仿佛已經(jīng)在這里等候他們許久。

    上山后，任平生又不著痕跡地退回人群中，將領(lǐng)路的任務(wù)交給了橫舟。

    橫舟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多問，而是領(lǐng)著眾人上前，向著廣場中那兩人走去。

    左邊的青衫女子清眸掃來，在橫舟身上停了片刻，而后輕笑道：“外來者。”

    她語速不疾不徐，帶著一種柔和平緩的從容感，柳葉似的眼笑起來如彎月一般，很難讓人心生防備。

    傅離軻和衛(wèi)雪滿看著這人，不知為何，同時想起了自己遠在天衍的那個朋友。

    眼前這人的語氣分明是溫和的，可總有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總覺得，她和平生身上的氣質(zhì)非常相似。

    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人都靈力運轉(zhuǎn)起來，防備著這里再生變故。

    他們一路走來，幾乎遇到的所有遺跡的原住民都是抱有敵意的，走到這里，已經(jīng)很難相信會有對他們態(tài)度好的人。

    沒想到，青衫女子卻是一笑，溫聲道：“客人們遠道而來，頗為不易，進來喝杯清茶吧?！?/br>
    任平生隱在人群之中默默看著對方，聽她如此說，不由一笑。

    時間確實是會改變?nèi)说摹?/br>
    多年不見，嶺南如今也成長為獨當(dāng)一面的山長了。

    作者有話說：

    第116章 未竟之愿

    一時間, 眾人甚至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前面每到一個地方不是被喊打喊殺，就是冷眼相待，突然碰到個態(tài)度這么溫和的, 難免有些懷疑，怕對方是想要趁機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青衫女子似乎明白了他們所想，溫聲道：“學(xué)府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從不喜歡勉強旁人，若是諸位不愿入內(nèi), 自便即可。我知道你們?yōu)楹味鴣? 你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這里?！?/br>
    她都這樣說了，實在很難讓人不心動。

    一群人將信將疑地跟進去, 徑直上到了正堂的二樓。

    這樓里比他們想象的要寬敞很多，容納近百人也不是難事，只是這屋子里的構(gòu)造有些奇特。

    橫舟訝然地看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 還沒來得及出聲, 一旁明心書院的學(xué)子們已經(jīng)喊出了聲：“這里和咱們書院的陳設(shè)好像?！?/br>
    青衫女子輕笑道：“這里是講堂, 書院也好，學(xué)府也罷, 就算一千年過去，這講堂里的陳設(shè)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br>
    眾人在這寬闊的講堂中一一落座，任平生示意梅若白坐在她前面一個位置，正好將她擋住, 她則選了個靠后額不起眼的角落落座。

    沒一會兒，就有身著靛藍色襕衫的學(xué)子依次入內(nèi), 給他們送上了溫?zé)岬牟杷?/br>
    有人大著膽子喝了一口, 發(fā)現(xiàn)這茶似乎有清新凝神的功效, 先前一路奔逃躁動的心被撫平，終于能松一口氣。

    青衫女子清眸淡掃，含笑道：“諸位遠道而來，是我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在下虞嶺南，是天南學(xué)府如今的代理山長?！?/br>
    “代理？”橫舟好奇道，“那原先的山長現(xiàn)在何處？”

    虞嶺南不答，端起茶杯嗅了嗅，清亮的茶湯在杯中搖晃。

    她停頓片刻，接著道：“諸位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想必已經(jīng)知道這座洞府主人是誰，天南學(xué)府的第一任，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任山長，就是此境主人?！?/br>
    太史寧試探著問道：“是……明燭前輩？”

    虞嶺南輕輕一笑，聽到這個名字后，笑容都真摯了幾分，欣喜地問道：“你們知道她？”

    這句話打破了她原本溫雅沉靜的氣質(zhì)，嘴角掛著兩個小梨渦，看著多了幾分少女的靈動。

    虞嶺南靠近了些，追問道：“你們所知道的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太史寧頗有種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欣慰感，別的不說，但要說明燭這個人，他能講上三天三夜都不帶夠的。

    太史寧折扇一展，微微搖動，架勢擺得十足，若是給他一塊醒木，說不定現(xiàn)在就能去茶樓說書去。

    “明燭前輩啊，那可是大荒開天辟地從古至今的天下第一人?！?/br>
    太史寧第一句話就定下了這番談話的基調(diào)。

    任平生：“……”

    這也太夸張了吧。

    這話她自己聽了都不好意思。

    虞嶺南卻半點不覺得，甚至語調(diào)同樣也帶上了些興奮，鼓勵道：“我覺得加上絕無僅有四個字會更妥當(dāng)一些?！?/br>
    太史寧聽完連連點頭，一邊在自己的小冊子上記上這句話，一邊夸贊道：“我怎么沒想過還能有這樣完美的表述?！?/br>
    虞嶺南感嘆道：“原來在千年后山長的美名依舊遠揚，見此盛景，嶺南死而無憾了?！?/br>
    任平生：“……”

    倒也不必如此，真的不必。

    兩人一見如故，恨不得跟對方講上三天三夜明燭前輩二三事。

    卻被衛(wèi)晉源無情地打斷：“兩位，說正事要緊。”

    衛(wèi)晉源說完，太史寧和虞嶺南同時向他投去不悅的目光，好像他是個打擾了良好聊天環(huán)境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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