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榮看著快要爭吵起來的雙方，眉頭蹙了蹙，道：“田老師，你帶這位女同學去衛(wèi)生所看看，沒大事就好，若是真?zhèn)搅硕洌蛶Ш⒆尤ナ欣锴魄?，醫(yī)藥費由戚老師出。另外，戚老師，你目前這情況，我有些不放心，你手上的工作就先交給林國棟老師，至于對你的處罰，等我去市里開過會后再說?！?/br>
    田老師：“那成，我先帶人去衛(wèi)生所瞧瞧，呂柳，你回去喊一下你們的家長，這事，得通知一下你們家長才成?！?/br>
    “沒事，你先帶人去衛(wèi)生所吧，呂同學的家長，我來聯(lián)系?！睆堎F榮是清楚呂家姐妹情況的，想了想，道。

    田老師點點頭：“好，那我們先走了，呂丹，跟老師去衛(wèi)生所看看?！?/br>
    呂丹是個悶葫蘆，進了辦公室她就一直悶著頭，一聲都沒吭過，后來戚東樹來了，她更是害怕得緊緊抓住了呂柳的手。

    很顯然，呂丹怕戚東樹。

    田老師喊她，她也沒動，還是呂柳推了推她，她才怯怯地跟著老師走了。

    等兩人離開，張貴榮看著還杵在辦公室里的戚東樹，道：“戚老師，你先回家等通知吧?！?/br>
    張貴榮這會兒是一點都不給戚東樹臉面，那和他掰手腕的莫主任都不管他了，他若不趁現(xiàn)在，把他弄出學校，他還當什么校長。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教不了孩子們正常知識與品德，那就不配為老師。

    戚東樹想都沒想到，自己不過像平時那樣，打了一下學生，張貴榮竟就把他工作給擼了。

    戚東樹心里不服氣，覺得張貴榮是在借題發(fā)揮，他哼了一聲，什么話都沒說，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校長辦公室，一出去，他就忙不迭往她姑父家跑去。

    眾老師對校長這次的處理，還挺滿意的，互看了一眼，便端著飯碗回了辦公室。

    等人走完，衛(wèi)子英就挪著小腳，從潘玉華身后走了出來。一出來，她就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著張貴榮：“校長，你真厲害?！?/br>
    可不就是厲害嗎。

    她一開始，還以為這事，最多就是壞老師不痛不癢給呂丹道個歉就完了，沒想到他們校長卻這么給力，直接就不讓壞老師再上課。

    就是不知道，以后這個壞老師還會不會回來，要是還回來，不定還有同學要挨他打。

    “你就是衛(wèi)子英吧，我常聽你荷花姨提起你，是個乖孩子，你們?nèi)コ燥埌?，戚老師的事我會處理?！睆堎F榮摸了摸衛(wèi)子英的頭，讓她們先去吃飯。

    衛(wèi)子英和潘玉華點了點頭，手牽手離開了校長辦公室，找兩個哥哥吃飯去了。

    而關于戚東樹的處理結(jié)果，衛(wèi)子英暫時不知道，只知道開學兩個多月后，那本來以為會被調(diào)回城里的莫主任，成了糧油站的記分員。而同學校都不喜歡的壞老師，則成了糧油站的一個搬運工。

    如今已經(jīng)八零年秋，前年改革文件下來后，公社收購站就慢慢撤了。收購站變成了糧油站，只每年公社收公糧的時候，才會打開一個。

    同學們看到莫主任和壞老師的時候，都震驚的很，想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春煤玫睦蠋煵划?，卻跑來做收公糧的了。

    衛(wèi)子英也很驚訝，除了戚東樹，她更想不明白，怎么莫主任也從學校調(diào)走了？

    不過驚訝歸驚訝，她心里卻很高興，因為這兩個人她不喜歡。

    衛(wèi)子英在開學第一天張揚了一下，后面就沉寂了下去，成了老師們眼里的乖學生。

    小同學是真乖，嘴巴甜，還寫得一手好字，每次測試她都必是滿分。

    這樣的同學，哪個老師會不喜歡啊。

    衛(wèi)子英上學兩個多月，也是越來越喜歡自己的老師。

    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和玉華姐上課一起偷看別的書，老師們不但不上繳她們的書，甚至偶爾還會借書給她們看。

    她這段時間看的書，就是他們班主任林國棟老師塞給她的，她不知道這是啥書，但卻發(fā)現(xiàn)書里有好多公式。

    這些公式一開始她還看不大懂，但等用心看過之后，她就發(fā)現(xiàn)，林國棟老師給她看的書里，有數(shù)學概念、空間計算這些東西……

    這些簡單的數(shù)學基礎，一記入腦海中，衛(wèi)子英腦袋仿佛被撞了一下，那一直沒得到什么開發(fā)的左腦，終于在接觸到這些東西后，有了震動。

    衛(wèi)子英頭暈眼花，等緩過了那股勁兒后，她就高興了起來，并且越發(fā)喜歡班主任老師偷塞給她的書了。

    衛(wèi)子英前身是系統(tǒng)，穿越后芯片不見了，而真正有關科技方面的數(shù)據(jù)庫，被封在了左腦里面。

    左腦會根據(jù)她對知識的吸收，看情況開發(fā)，一旦開發(fā)到某一個點，那有關星際超前的科技，就會慢慢在她的記憶中復蘇。

    衛(wèi)子英在知道自己左腦有了開發(fā)的跡象后，整個人頓時就陷入了書海中。

    其實關于衛(wèi)子英在課堂看其它書這事，林國棟一開始是生氣的，并且還有心想阻止她和潘玉華，畢竟二年級正是打基礎的時候，若不學好，到了高年級，會學的很吃力。

    但他等發(fā)現(xiàn)，衛(wèi)子英看的是五年級的書，而潘玉華看的是三年級的書后，他就突然想起，衛(wèi)子英第一次來學校測試時，給劉晴說過的話。

    她說，她已經(jīng)讀完四年級的書了。

    當時大家真就只當她是翻上一翻，但現(xiàn)在，林國棟卻有些相信衛(wèi)子英的話了。

    為此，林國棟還找了五年級和三年級的老師，各要了兩張卷子，趁著期中考的時候，把二年級卷子換下來，讓衛(wèi)子英做五年級的，潘玉華做三年級的。

    衛(wèi)子英沒發(fā)現(xiàn)卷子有異，看了眼卷子上的題，然后便提筆做了。

    潘玉華發(fā)現(xiàn)了情況，卻沒說，依舊做了。

    這兩張卷子交上去，林國棟頓時摸清楚這兩個小姑娘的底，所以，往后她們課上再看其它的書，他就不拘著她們了。

    她們愛看就看，只要不影響到別的同學就成。不但他不管，他還提醒了劉晴，叫劉晴也別管，讓班里那兩個跳級上來的同學自己去學。

    甚至后來見衛(wèi)子英不看五年級的書后，他還去找了一套初一的舊書，給她看……

    不但給她看，還去初中借卷子給她考。

    衛(wèi)子英是小，但不是傻，做了兩次初中的卷子，就知道自家老師在偷偷摸摸測試她了。

    不過她啥都沒說，老師給她什么卷子，她就做什么卷子，還次次都做得極好，比正兒八經(jīng)的初中生還好。

    從林國棟開始給她考初中試卷起，她除了語文作文會被扣分外，其他科目，她就沒一科不是滿分的。

    林國棟心喜的不行，想把這事告訴校長，讓校長著重培養(yǎng)這個孩子，但這想法剛升起來，一轉(zhuǎn)眼，就cao場上，和一群小同學瘋狂玩老鷹捉小雞的小姑娘給打退了。

    這小姑娘再聰明，也只有六歲半，太早了，太早了……

    再等等，再等等，等到她十來歲了，他想個辦法，讓她直接跳過初中，進高中。

    到那時候，小姑娘已經(jīng)是半大不小的女孩，玩心也收了，哪怕周圍都是大她好多歲的哥哥jiejie，應也不會有什么拘束感了。

    對，這就么干，到時候，讓她直接進高中。

    想到這兒，林國棟便轉(zhuǎn)身，去找了校長。

    小丫頭不跳去初中沒事，但她實際情況還是得和校長談一談。

    林國棟和張貴榮談了些什么沒人知道，但張貴榮卻在那次談話之后，親自去了城里，拜訪了衛(wèi)永華和蘇若楠。從那之后，但凡張貴榮去市里，回來時，公文包里就會有一本在新華書店買回來的書。

    這本書，最后都進了衛(wèi)子英書包里。

    秋去冬天，天氣逐漸轉(zhuǎn)冷，學校的孩子們，都開始穿起了小襖子。

    教室里，劉晴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把周末的作業(yè)布置下去，便讓同學們回家了。

    冬天，天黑的早，這會兒雖然才下午五點過，但天色卻已在變暗。左河灣一同在鎮(zhèn)上讀書的孩子，放學后就都不敢自己回家了，全約在學校門口，等人齊了再回家。

    衛(wèi)志勇和衛(wèi)志輝的老師一直就喜歡拖堂，學校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們那班卻還沒放學。

    衛(wèi)子英乖乖在校門口等著兩個哥哥，二柱和馮勇則趁著等人這會兒時間，把書包當桌子，趴在地上寫起了作業(yè)，呂柳則帶著呂丹，在一邊和潘玉華聊天。

    經(jīng)過上次戚東樹的事后，呂柳性子是越發(fā)的鮮明了，現(xiàn)在的她越來越有主見，反而是呂丹這個當事人，在那事之后，變得愈發(fā)沉默了。

    明明才十一歲的小姑娘，但卻一身消極。那雙眼睛時刻都透著怯意，不管誰看了，都會認為，這個女孩特別好欺負。

    戚東樹打呂丹當天，潘玉華回家后就去找過呂秀，把學校的事給她說了一下。當天晚上，呂秀便把這事細細揉了幾遍，告訴呂丹，她不必害怕，也不必認為她不如此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成績差并不能代表什么，她送她去讀書，是想讓她能認字……

    然而不管呂秀怎么說，呂丹都跟那悶葫蘆一樣，始終不吭聲……

    這姑娘鉆進了死胡同，短時間內(nèi)，怕是沒辦法走出來。好在她身邊有個和她相差不大的呂柳在，不然，她這情況，怕是會更嚴重。

    等了一會兒人，衛(wèi)志勇兄弟卻還不見出來，倒是劉晴先一步從學校里走了出來。

    “衛(wèi)子英，你們還不回家？”劉晴臉色有些憔悴，但還是笑著問了問自己班的同學。

    “在等哥哥。”衛(wèi)子英抬起小臉，朝劉晴道。

    “那成，你繼續(xù)等吧，老師先走了?！眲⑶绾蛶讉€同學說了聲注意安全，就往鎮(zhèn)上街道走了去。

    劉晴沒住學校，她住在鎮(zhèn)尾外。她老公是屠宰場殺豬的，屠宰場那邊有分房子，所以她就沒占學校宿舍。

    “玉華jiejie，你有沒有覺得劉晴老師走路怪怪的？”衛(wèi)子英盯著離開的劉晴，烏黑眼睛閃過絲困惑。

    “沒有啊，老師不是一直都這樣走路嗎？”潘玉華聽到衛(wèi)子英的話，抬頭看了眼劉晴的背影，道。

    衛(wèi)子英眨了眨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收回眼神，嘀咕道：“劉老師看著好憔悴，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br>
    衛(wèi)子英說劉晴憔悴，那是一點都沒夸大，這個老師雖然很溫柔，但神態(tài)中，卻始終都帶著些疲倦。

    報名那一天，她給她測試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

    她原本以為這位老師是沒睡好覺，但這都上學兩個月了，每天見面，老師都還是一副很累的樣子。

    呂柳聽到衛(wèi)子英的嘀咕，道：“應該不是，我們?nèi)ツ晟蠈W那會兒，劉晴老師就是這樣的?！?/br>
    “一直都是這樣的？”衛(wèi)子英詫異。

    呂柳點點頭：“嗯?！?/br>
    衛(wèi)子英哦了一聲，便歇了這個話題。

    幾人又在學校大門處等了一會兒，衛(wèi)志勇和衛(wèi)志輝終于提著書包從教學樓跑出來了。

    一群孩子在大門口集合，然后便吆喝著往家里趕，天完全黑盡，孩子們摸黑抵達了左河灣。

    今兒的左河灣好像和平時有些不同，還沒走近，往日極少開燈的溝子，今兒家家戶戶都亮著燈，溝子里的黃角樹那里，甚至還亮起一盞一百瓦的大燈泡。

    這可和平時天黑后，只有零星幾盞燈不一樣。

    “哇，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黃角樹上怎么掛了個燈？”池塘小徑口，馮勇一走上石板田坎，就詫異地出了聲。

    “好像是出事了，走，咱們快回去看看?！毙l(wèi)志勇走在最前面，一聽馮勇的話，他便加快了腳步，飛快往溝子里跑。

    衛(wèi)子英走在最尾端，她正在和潘玉華說話，想約潘玉華明天一起進城，她去看mama，順便去一趟新華書店。

    林老師和校長給她的書，全是和課本有關的書，她想找找別的書看。而潘玉華則是要和她爸一起去城里賣帽子。

    潘家的帽子生意，現(xiàn)在越做越好，如今做帽子所需要的麥桔，都得找村里面收了。不但如此，村里有些婦女在閑下來后，還都會找潘家接一點編織麥桔的活，拿回家去做。

    而最后一道縫帽子的工序，則一直都是張荷花和潘宏軍兩口子做。

    每做上幾天，潘宏軍就會挑上一擔子帽子進城賣一次，前不久，潘家還接到一單外地人的生意，那外地人向他們家訂了三百多頂帽子，說是拿去別的城市賣。

    衛(wèi)子英剛和潘玉華商量好一起進城，抬頭就見走在前面的人跑了起來。兩人對望了一眼，想也沒想，也跟著他們往溝里奔。

    剛抵達黃角樹邊的田坎，衛(wèi)子英就聽到溝子里，隱隱轉(zhuǎn)來了幾道哭嗆聲。

    這種婦人的哭嗆聲，衛(wèi)子英今年開年的時候聽過一次。

    石灘子上馮家老奶今年年初過世了，馮老奶奶的兩個女兒奔喪，就是這么哭的。衛(wèi)子英一聽到這哭聲，頓時知道村子里有人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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