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85節(jié)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通道:“喂?” 那頭張麗莉的語氣有些急促:“阿珂,今天景文和小栩一起回蘭江了,我回來發(fā)現(xiàn)車庫里少了輛車,他們是去你那里了嗎?” 艾珂剛想說“還沒到”,猛然想起來,從東岸到蘭中要經(jīng)過中谷路的那條隧道——正是新聞報道出事的那條。 她的腦袋嗡地一聲,整個人搖搖晃晃,險些當(dāng)場暈過去。 寧博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問道:“怎么回事?” 艾珂臉色蒼白,過了半晌才聽見電話那頭焦急的呼喚,她的嘴唇直哆嗦,聲音顫抖:“快,快報`警,去找人……他們在那條隧道里,他們肯定在隧道里……” 寧博偉登時明白了,立即接過她手中的電話,和張麗莉溝通了一下。 張麗莉捂住嘴:“天哪,不能這么巧吧,不是還有其他路去蘭中嗎?會不會他們走了別的路?” 寧博偉的臉徹底沉了下來:“大概率不會,那條路要繞高架,而且寧栩和寧阮的手機已經(jīng)打不通了,你趕快打給景文試試,我現(xiàn)在和小珂一起出門去隧道那邊?!?/br> “好……”張麗莉哆嗦著掛了電話。 艾珂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他們一定是在隧道里,那里信號不好,消息都發(fā)不出來……我之前為什么要掛他的電話,我為什么要掛啊……” 寧博偉拍了拍她的手臂:“別自己嚇自己,我們現(xiàn)在去找門口的安保,問能不能開貨車送我們過去?!?/br> 艾珂趕忙抹干眼淚點頭,和他一起套上雨衣出門。 幸而安保那里的貨車還能運行,于是火速帶上兩人去往中谷隧道。 一路上艾珂刷了很多條微博,大概是說隧道里的水越來越深,已經(jīng)淹沒到腰線,巡查隊隊長正視圖帶眾人自救,但兩頭損壞嚴(yán)重根本出不來。 有體力不好的女生已經(jīng)快凍得支撐不住了,僅有的照片里是靠身邊的人托著才能勉強站立。還有人被隧道掉落的頂部砸傷,血水流了一片。 艾珂哭得喘不過氣來,一想到寧栩和寧阮可能都面臨這樣的情況,她就痛苦得撕心裂肺,同時懊惱和悔恨幾乎淹沒了她——如果時間回到二十分鐘前,她絕對不會掛掉寧栩的電話。 寧博偉不斷給認(rèn)識的警察打電話,詢問隧道那邊的情況。 好在救援隊行動很快,救護(hù)車也都已經(jīng)在隧道外等著了。 貨車開到一半,因為積水太深開不了了。兩人果斷下車,出去的一瞬間,盡管披著雨衣,還是被暴雨瞬間澆透了。 寧博偉攙扶著艾珂,外面的水深深淺淺,有的地方已經(jīng)沒過了大腿根,然而他們這里還不是最嚴(yán)重的,最深的區(qū)域連紅綠燈都快被淹了。 街上的車和樹木被沖垮了一片,行人都叫喊著躲避,水面上漂浮著書包、雨傘、泡沫招牌等各種物體。 大家都在往家里趕,只有他們二人往水最深的地方走去,一同的還有幾個中年人。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對方是去隧道的方向。 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zāi),讓無數(shù)個家庭都紅著眼連夜趕往同一個地方。 到了隧道門口,不知道是被處理過還是什么,積水稍微降了不少,路面的水只到腳邊。外面圍繞著層層人群,有搜救的,有媒體,有醫(yī)護(hù)人員。 空氣很沉默,只有救援隊在說話,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沉重的心事,有人默默跪地向天空祈禱。 大約等了半個多小時,第一個被救出的人終于出來了。 所有人一擁而上,艾珂也踉蹌著沖了過去,寧博偉急忙跟在她身后。 “大家不要激動,給傷者讓一下路!”推著車的護(hù)士大聲喊道。 很快,人們就自動站成兩排,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快速推著一個人上救護(hù)車處理——正是那個被砸傷腿部的男人,媒體咔擦咔擦拍照,激動地對著鏡頭報道首個獲救者。 緊接著,又一個女生被救了出來。 艾珂伸長了頭張望,眼見一個又一個人被救出來,卻一次又一次失望。 直到在一個老太太后面,出現(xiàn)了寧阮的身影。 艾珂和寧博偉同時叫道:“阮阮!阮阮,這里!” 艾珂幾乎要瘋了,沖過去就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寧阮頭發(fā)散亂,嗚嗚直哭:“媽,爸,我害怕死了?!?/br> 她身上只有褲腿以下是濕的,竟然不像之前幾個人一樣全身濕透,顯然是一直被舉著才會這樣,除了有點受驚外沒有受傷。 艾珂呼吸急促地問:“你哥呢,景文呢?” 寧阮揉了揉哭腫的眼睛:“他們還在里面,哥哥們都沒事,在幫忙往外救人……里面塌了只能站在地面往外拉,剛才我就是被他們托著出來的。” 艾珂終于xiele一口氣,捂著臉大哭起來,寧博偉也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連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獲救的人和家屬抱頭痛哭,萬幸救援來得及時,傷者被及時送往醫(yī)院。 艾珂一家繼續(xù)站在旁邊等,眼巴巴地看著出口。 寧阮含著淚拽了拽她的手,小聲說:“媽,你能不能別生哥哥的氣了,剛才他和景哥哥輪流把我抗在肩膀上,怕我沾到水撐不住,還把唯一的外套和巧克力都給我了。景哥哥人很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br> 艾珂摟住她一個勁兒搖頭,眼淚落了她一臉:“我不生氣,只要你們能安全出來,怎么都好,我現(xiàn)在只希望你哥哥快點出來?!?/br> 寧栩他們果然是最后出來的,兩人身上都被醫(yī)護(hù)人員裹了層毛巾,后面的還有幾個年輕男人,都凍得嘴唇發(fā)紫,是他們在里面幫助往外送人。 景文連頭發(fā)都濕了,他在水里泡得時間最長,因為不停地用力舉人,兩只手控制不住微微發(fā)抖,寧栩和他靠在一起,不斷幫他捏著手臂肌rou舒緩。 “小栩!”艾珂喊了一聲,與此同時也聽到對面?zhèn)鱽砗熬拔牡穆曇簟?/br> 她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張麗莉站在對面的人群中。 兩人沖上前去查看他們,護(hù)士制止道:“先別擋著路,讓他們?nèi)ボ嚿吓鸵幌??!?/br> 受傷嚴(yán)重的已經(jīng)送走了,剛才救人的也都紛紛上了救護(hù)車補充體力。 艾珂發(fā)抖地摸了摸寧栩的臉:“受傷了嗎?讓mama看看,你怎么凍成這樣……” 她泣不成聲地被醫(yī)護(hù)攔住,寧栩被帶著往車上走,回頭看著她道:“我沒事,媽?!?/br> 艾珂哭得更厲害了,旁邊張麗莉也把景文送上了車。 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睛都紅得可怕,艾珂最終什么都沒說,默默地轉(zhuǎn)身靠著寧博偉。 晚上十點左右,張麗莉帶著景文離開了,寧栩一家也從醫(yī)院回去。 艾珂還是不放心,帶他和寧阮去做了個全身檢查才回家。 寧栩回到自己房間才發(fā)現(xiàn),他搬去東岸前的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地保存著,因為怕落灰罩上了防塵罩,艾珂甚至還多給他床上添了幾個抱枕,床頭放著新買的加濕器和香薰。 他從小睡覺就喜歡被抱枕環(huán)繞,覺得那樣很舒服很有安全感,往加濕器里放香薰可以助眠。 寧栩把柔軟的抱枕拿在手里,摩挲了許久。 “咚咚咚”。 門外響起敲門聲。 “進(jìn)?!彼畔卤д碜吡诉^去。 寧博偉推門進(jìn)來說:“小栩,你媽給你煮了姜湯和西紅柿雞蛋面,下去吃點暖和暖和?!?/br> 寧栩自打出柜后還是第一次和他面對面,略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寧博偉比他更尷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你心里對你媽很不滿,但你和小文這事兒吧,也不能全怨她?!?/br> “爸,我沒有不滿,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我能理解mama的反應(yīng)?!睂庤蚱届o地說。 寧博偉嘆息道:“說實話我也不太能接受,可想想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條路都是你自己選的,我們沒有權(quán)利過多干涉,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能過得幸福點。你mama呢,她對這些有偏見不是一天兩天了,比你知道的要復(fù)雜一點。” 寧栩疑惑地看著他,他猶豫了片刻,問:“你還記得你在蘭外那個同學(xué)嗎?” “誰?”寧栩頓了頓,隨即反應(yīng)過來,“許梓涵?” 寧博偉點頭:“就是叫這個名字,當(dāng)時你轉(zhuǎn)學(xué)之后,你mama始終不安心,去學(xué)校找了你那個同學(xué)。因為她態(tài)度有點沖……你知道的,她激動起來就那樣,然后那個許梓涵誤以為她要整自己,所以威脅她說如果再去找他,就去蘭高纏著你,以后誰也別想好過?!?/br> 寧栩面露怔忪:“他真的這樣說過?” 寧博偉皺眉道:“那小子看著是個膽小怕事的,一旦涉及到他自己就變得無比自私,當(dāng)年他也是這樣坑了你吧,你媽當(dāng)然不覺得你會喜歡這種人?!?/br> 寧栩臉色復(fù)雜,不知道在想什么。 寧博偉很是無奈:“可正是這句話,讓你媽對這些深惡痛絕,她覺得同`性戀就是像許梓涵那樣,不要臉、害人不淺,一旦走上這條路就全毀了。她不想你變成許梓涵那樣的人,更害怕景文也是那種人,所以才會一時沖動對你發(fā)火?!?/br> 寧栩沉默了很久,才說:“爸,我們和他不一樣?!?/br> 他抬頭看著寧博偉,眼神堅定:“我和景文互相喜歡,不是因為我們生來就喜歡男人,而是我們像每對普通情侶一樣相愛,像你和我媽,像爺爺和奶奶,只是其中一個人換了性別而已。而且也不是所有同`性戀都是怪物,異性戀里面也有小偷、有騙子、有殺人犯,這根本不是某個群體的問題。” “你們總是給同`性戀貼上標(biāo)簽,認(rèn)為喜歡同性是‘特殊’是‘怪癖’,可是你們忘了,‘愛’本身是沒有錯的。人都有一顆向往愛人的心,只有愛人的人才能審判別人?!彼f道。 寧博偉的眼中產(chǎn)生了變化,仿佛在深思什么。 過了半天才點頭道:“你從小就有一套自己的價值觀,爸爸也能從中學(xué)到很多,今天你說的話我有百分之八十贊同,但站在我們這個年齡也需要考慮很多其他的事?!?/br> 他摸了摸寧栩的頭:“我答應(yīng)你,會把你的意思告訴你mama,也會在她面前努力為你當(dāng)個說客。” 寧栩松了口氣,微微點頭示意。 當(dāng)天晚上,艾珂房間的燈亮了一夜。 主臥室距離寧栩的房間不遠(yuǎn),他從陽臺上能看到那處燈光,心里有不安也有期許。 雖然說他選擇景文的心很堅決,可畢竟誰都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哪怕是簡簡單單地承認(rèn)也好,而不是那種提起都是厭惡的眼神。 他也睡不著,躺在床上和景文發(fā)消息。 [蘭高第一深情:怎么樣了?阿姨和叔叔還在談話嗎?] [最后的單純:是啊,都一點了。] [蘭高第一深情:你也不睡?都一點了。] [最后的單純:睡不著。] [蘭高第一深情:有什么好睡不著的,反正我媽這邊是已經(jīng)讓步了,其實她一直都挺喜歡你的,所以就算不太能接受,還是比以前軟多了。] [蘭高第一深情:至于你媽那里,咱不著急,慢慢來,有我陪著你呢。] [最后的單純:嗯,姜湯都喝完了嗎?] [蘭高第一深情:喝完了,不是給你拍照了,真沒倒。] [蘭高第一深情:別煩心,快點睡,老公給你唱安眠曲?] [最后的單純:你這自稱夠自戀的。] [蘭高第一深情:嘿嘿,哪天你要是真這么叫就好了。] 景文還真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唱兒歌哄他睡覺。 寧栩一邊覺得啼笑皆非,一邊慢慢再輕柔的噪音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