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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雪 第99節(jié)

    展顏握著紙杯子,擠出人群,到附近花壇坐了,他跟過來,站在她眼前,她也不說話,專心吃梅花糕。

    像是習(xí)慣,賀圖南伸手想捺去她嘴角的飯漬,肌rou記憶騙不了人,展顏別開臉:“你干什么?”

    是啊,那一瞬,他想干什么?賀圖南覺得習(xí)慣這東西,真的是頑疾。在香港,有一次剛出差回來,下了飛機,見有個女孩子背影極像她,他以為,她找到香港來了,他跟了人許久,非常草率,等人回了頭,以為他要搭訕,他看見那張全然陌生的臉,瞬間失望,他挑起了女孩子的興趣,可她一轉(zhuǎn)身,他就沒了那個心情,什么心情都沒了。

    事后也覺得自己可笑,他的小妹,來北京找他,在學(xué)校門口,都像窩草叢里被發(fā)現(xiàn)的兔子,他居然會想象她來香港。后來,連想象都失去了,他只覺得疲憊,工作令人疲憊,金錢也讓人疲憊,可腦子還在轉(zhuǎn),精刮的要死,誰也別想蒙他點什么,人還可以這么過日子,靈魂麻木了,可身體卻高強度運轉(zhuǎn)著,公司對他格外滿意,大家都以為他最終也許會去美國,可他卻突然離職,回了老家。

    賀圖南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收回來,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他什么都沒吃,晚上其實沒吃幾口,但不餓,展顏匆匆吞完梅花糕:“還沒談?wù)??!?/br>
    “我現(xiàn)在腦子有點亂,回去想一想,給你發(fā)郵件,你先回家。”賀圖南被夜市各種味道搞得有點犯惡心,他這段時間太忙,上火,牙疼,跟拆遷戶談,又要跑各個單位,這成了體力活兒,跟以往的工作完全兩個天地。他跟同事們還有聯(lián)系,時刻關(guān)注金融方面的消息,學(xué)長問現(xiàn)在怎么樣了,后不后悔,一早就斷言他大概率會后悔。

    他不后悔。

    展顏把紙杯丟垃圾桶,瞥過去兩眼,他神采奕奕的,一點看不出像腦子亂的人,不過,他放棄香港的工作,確實腦子是亂掉的。她又想起他飯桌上的話,跟鬼打墻似的,展顏說:

    “行,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再見?!?/br>
    賀圖南沒硬要送她,到路邊,給她攔了輛車,她坐進去后,鬼使神差的,扭了下頭,鬧哄哄的人流里那個身影還在原地,對著車駛離的方向。

    她得忽視這些,以前她也沒有太在意過,賀圖南在做什么,她從頭至尾都不是太關(guān)心,能掙多少錢,他有什么野心,煩惱,計劃……她那時到底太小,能做的,就是不亂花錢,把身體給他,靈魂也給他。直到分開,沒了賀以誠,也沒了他,她才真正面對一些很嚴酷的事情,夜半人靜時,會想著時間倒流她能做的更好,去陪伴圖南哥哥,多聽聽他的心情,而不僅僅是一股腦地跟他撒嬌說思念說無盡的瑣事。

    等她自己工作了,關(guān)注高盛,才成為一個自然而然的事。不過,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那時,他已經(jīng)從她生命里出走很久,過期了。

    所以,他腦子亂就亂著吧,只要她腦子清楚就行,她還要改圖,改得煩就要背地罵甲方,展顏不罵人,她從小被奶奶罵,她很討厭這件事,所以,她不會把自己討厭的,再對別人做。

    最遲四月就要動工,賀圖南等不了了。

    徐牧遠請了幾天假,為拆遷的事,從北京回來。北區(qū)上空,每一寸空氣都是浮躁的,闊綽的感覺,忽然就爬到了身上,昭昭于世,沒人再開黑摩的到處亂竄躲交警,也沒人賣菜弄到三更半夜,上工的,只有那些外來的出租戶。

    大家天天都能吃鹵菜喝好酒,羊rou算什么,吃就是了,圍著張八仙桌,把牌甩的噼里啪啦響:

    “對子!”

    “我炸彈!”

    那一聲聲的,簡直又回到了90年代初,有滋有味。

    北區(qū)開始有人來做投資,人們心想,有錢了,發(fā)財了,錢還得繼續(xù)生錢,跟人要生孩子似的,一代代傳下去,心一下就癢起來,撓了不行,得投資。

    麻將室里,稀里嘩啦的洗牌聲夾雜著大伙的豪氣:“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哎,今年到北區(qū),也該輪到咱們發(fā)財嘍!”他們是以前的工人,慶幸自己沒走,事到如今,那些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值啦。

    徐牧遠一回來,路邊就有人招呼他:“牧遠回來啦?”在人心里北京仿佛都是他的,北京人,多體面,多有派頭,徐師傅這些年沒白熬!

    居委會永遠圍著一批人,唇槍舌彈的,從沒這么硬氣過。

    徐牧遠覺得大伙很親切,又很陌生,進了家門,爸媽都在屋里坐著,親戚們也都在,見他回來,殷勤上前問東問西,他客客氣氣的,籠統(tǒng)地應(yīng)話。

    大伯母說:“開發(fā)商就是你同學(xué),那誰,那年把東子打死的賀老板的兒子,是不是?牧遠吶,知道你跟他關(guān)系好,你這次回來,胳膊肘可不能向著外人!我跟你說,這爺倆都是生意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懂不懂?誰能精得過生意人?”

    她用面孔往下一拉,先鎮(zhèn)住他。

    奶奶端坐最中間,兩腳叉著:“咱家這塊風(fēng)水好,輕易動不得,要動,那就不能是現(xiàn)在賠償?shù)倪@個數(shù)?!彼赃呑茫媒幼?,“那可不,要是龍脈斷了那一個國家都得完蛋?!?/br>
    三叔二舅也開了腔,混七混八地講,講個沒完,凌駕在咳嗽上,黃痰上,一屋子濃煙,滿地?zé)燁^,徐牧遠看不清爸媽的臉。

    這間舊房子里,從沒這么擠過。

    “你說個話呀,牧遠,你見過大世面的,人北京拆遷,都咋談的?賠多少?肯定比咱這值錢的多吧?”二姑殷殷望著他。

    徐牧遠笑笑:“我還真沒了解過,但這種事,政府一般都會介入的,肯定不是哪一個人就能說了算,這關(guān)系到城市未來的規(guī)劃,招商引資,不是你們想的,誰接了這活,就一手遮天了?!?/br>
    三叔說:“不管怎樣,咱小老百姓管不著,但是,該爭取的要爭取。牧遠,想想這些年,自從你爸下崗,家里過的什么樣你該清楚,不說你家,你就看看整個北區(qū),當(dāng)年是有多難,那會改制,說下崗就下崗了,你爸是沒技術(shù)嗎?東子那事,我說句實話,那也是被逼的沒法了,是不是?現(xiàn)在,說拆就拆,憑啥就任人擺布呢?這是欠北區(qū)的,該要!”

    徐牧遠想說張東子是違法犯罪了,他賭博,沒人逼他去賭,自己選的路自己就得承擔(dān)后果,但他沒說,也許,他自己也說不清,當(dāng)年,他面對東子叔一家老小時,他是有愧疚的。

    一大家子,要他去跟賀圖南談,徐牧遠等人都走了,拿起掃帚,把煙頭掃了,門窗大開,散散屋里那股臭烘烘的熱氣。

    “爸,我聽說大部分人都愿意簽,挺高興的,我看開發(fā)商給的條件也不錯,咱們家,你不能光聽叔伯嬸子們嘮叨,說到底,這些事兒跟他們也扯不上關(guān)系?!?/br>
    他說完,徐爸嘆口氣:“不說別的,就沖當(dāng)年賀老板那么照顧家里,你跟圖南那孩子又起小玩兒到大,咱家都不該不配合,但你今天也看見了,我真是被吵得頭疼,你奶奶被你伯伯姑姑攛掇得起勁,老是罵我,說我要氣死她。你這回來了,你說,有什么好法子沒?”

    四下陳設(shè),從視線里過了個遍,徐牧遠第一次意識到,這一切,將變作明日黃花,北區(qū),將徹底變作廢墟,一聲轟響,幾十年便沒了,這里會起新的高樓,再過幾十年,等他們這代人也老去,死去,便再也沒有人記得北區(qū)的模樣。

    一切都在變,他也變了,不是嗎?

    徐牧遠說:“這是咱家的事,不要再拖了,沒意義,拖到最后如果放棄拆遷,繞過咱們家,爸愿意嗎?就咱們的房子,杵在這兒?”

    徐爸搖頭:“那哪兒能,可……”

    “我知道爸怕得罪奶奶,得罪他們,你以為多要筆錢,就沒事了?爸,事兒會更大,錢越多,麻煩就越多,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一家人鬧崩,這一點不奇怪,只要有拆遷的地方,只要涉及錢,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我想好了,最后我要把你們接北京的,家里這些人,以前也沒這么熱乎,爸看開些吧?!?/br>
    徐爸沉默不語,煙在嘴里一口一口悶悶地抽。

    徐牧遠當(dāng)晚約了賀圖南,一見面,賀圖南從眼神里就知道了答案,兩人坐一起喝了點小酒。

    暮色初顯,晚霞沒散盡,白晝似乎變長了,留住點美麗的粉灰。

    “說實話,你回來我很意外,去年美國次貸危機,我跟幾個留北京的同學(xué)聚會,聊到你,大家都佩服你,當(dāng)初也不止你進大投行,咱們同一屆有個校友進了雷曼兄弟,如今雷曼幾乎都要破產(chǎn),這誰敢想?都說你是最有眼光的,沒想到,你會放棄高盛,而且還是這么個時候?!毙炷吝h耐人尋味地看了他一眼,置身此間,大排擋煙熏火燎,好像又回到他們很年少的時候。

    賀圖南夾起片豬耳朵,就著白酒,也能吃出幾分滋味:

    “我不瞞你,我回來是想賭一把,這幾年,我腦子都渾了,在外面過得并不痛快,倒不是因為工作不順。我自己也說不清,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忙什么。”

    徐牧遠失笑:“你?你會迷茫?你一個心眼頂人家?guī)装賯€,你說你迷茫?!彼麚u搖頭,抿了口酒。

    賀圖南慢條斯理咀嚼著,咯吱輕響,他低首還只是微笑。

    他給自己倒酒,滿杯了,一飲而盡,他酒量很好,回來難免飯局多,不得不喝起來。

    “我需要點兒刺激,爸也不是很理解我,可能吧,他就從沒理解過我?!彼炝讼峦?,摸出煙,咬住了,徐牧遠湊過去給他點了火,自己也抽上了。

    “你說,人活著為了什么?”

    徐牧遠輕吐煙圈,他抽煙也是很書生氣的樣子:“這不像你會問的,這是中文系哲學(xué)系那幫人好想的事兒?!?/br>
    賀圖南兩指夾煙,吸了一口,又緩緩從唇邊移開,在晚風(fēng)中看向遠方:“我是為了女人?!?/br>
    徐牧遠一愣,煙也忘了。

    為了女人,這話聽起來多荒唐,男人的世界那么大,囿于女人,最不值得一提,你可以說為錢為權(quán)為事業(yè),為家為孩子,但沒人會單純?yōu)橐粋€女人。

    就是他,也絕不是這種人,賀圖南更不像。

    “顏顏在設(shè)計院,你知道的吧?這幾年,你們應(yīng)該有聯(lián)系的?!彼劬ι铄洌菩Ψ切Φ臉幼?,讓人摸不透心思。

    徐牧遠一如既往坦誠:“有,但不多,她不怎么喜歡跟人交流,你們的事情,我知道,我想過找你談?wù)劊蛔?,這你們的私事,我也不好插手,想著能說和說和,可你當(dāng)時我看狀態(tài)也不行,又去了香港。”話到這,他幾乎要重新對他生氣了,“我都沒法說你,當(dāng)時賀叔叔出事,我擔(dān)心你禁不住打擊,可你完全和我想的不一樣,你好像一點沒受影響,一下就把什么事都扛起來了,你對她那么好,我當(dāng)時想親兄妹能到這程度的又有幾個??赡愫髞恚f走就走,一點不給她機會……”

    本來還要說,想了想,徐牧遠想展顏未必肯讓他知道,便沒繼續(xù)。

    賀圖南面無表情叼住煙,半天沒說話,只是看著遠方。

    遠方是虛無的,什么都沒有。

    “我經(jīng)常想,如果再活一遍,我所有的選擇可能還是那個樣兒,我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才會做這樣的事。該對的,還是對,該錯的,還是錯,我現(xiàn)在只希望不要太晚。”

    “后悔了?”

    “沒有?!彼浅:V定。

    徐牧遠完全被他弄糊涂了,說:“你還是回來了,回頭了,就是后悔,你太驕傲了,圖南?!?/br>
    賀圖南的眼睛黑了下去,他彈了下煙灰,如蝴蝶,趁風(fēng)飛去。

    “念初中時,我們都喜歡看武俠小說,古龍的哪一部,我忘了,說一個女孩子殺了人,殺完又為他痛哭,可她還要殺他,因為她是刺客。她也不愛他,就是殺了他對著尸體哭,其實她非常冷酷。我那會兒覺得古龍真他媽扯淡,這都寫的什么玩意兒,后來,我偶然想到這個情節(jié),發(fā)現(xiàn)我就是類似的人,我心狠時,會覺得很過癮,很痛快。但過后的痛苦,也是真的,非常痛苦?!?/br>
    徐牧遠確實沒法理解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常常不理解他,闖了禍,賀圖南從沒羞愧自責(zé)的心情,但他會跟他一起承認,絕不會推卸責(zé)任。

    “她念高一時,問過我喜歡看什么書,我說初中讀過武俠后來也就不看了。我在看武俠時,印象最深的一個角色,知道是誰嗎?”

    這太遙遠了,徐牧遠說:“金庸的還是古龍,溫瑞安?”

    “古龍《英雄無淚》里的一個角色?!?/br>
    “卓東來?”

    “不是,是釘鞋?!?/br>
    徐牧遠已經(jīng)想不起釘鞋是誰,賀圖南很快讓他記起來了,一個小人物。

    “雄獅堂朱猛的手下,跟著朱猛,最后被人砍了十九刀,面目全非,他死前,對朱猛說,‘報告堂主,小人不能再侍候堂主了,小人要死了’然后,就死了。”

    他突然咳嗽起來,這幾天,好像有點受涼加熬夜,他臉微微泛紅,火氣還沒下去,帶得頭昏沉。

    徐牧遠把他煙拿掉,說:“別抽了?!?/br>
    他一下下碾起煙蒂,又喝了杯酒,兩只眼都跟著紅了:“你說我一下把事情扛起來,我不扛,能怎么辦?這是命里的事,該我的。我跟她那幾年,我一下就理解初中讀的一個人物了,我讀時,只是覺得震撼,但我后來就變成了釘鞋,我什么想法都沒有,就是掙錢,不停掙錢,我要養(yǎng)我小妹,直到我死,我如果比她先死,我會告訴她,對不起小妹,我不能再照顧你了,我要死了。我是為她活著的,我分不清是我需要她,還是她需要我了,爸一下變成罪犯,我媽也走了,爺爺姑姑他們逼著我放棄她,我只有她了,她也只有我,我都想好等大了帶她去美國,誰也管不了我們。后來,事情又變了,我知道我爸騙我,你說,有這樣的父親嗎?他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要我痛苦,我到現(xiàn)在都沒釋懷,我努力不讓每個人痛苦,可他們一個個的,非要我痛苦,我在他們眼里到底是什么?爸要我證明我愛她,我還要怎么做呢?沒人告訴我,我以為,沒什么會讓我們分開,可爸幾句話,就收服了她,我那時恨透她了,死都不想原諒她,我想懲罰她,懲罰她忽視我,不夠愛我,我希望她為我痛苦??伤龔氐赘淖兞宋?,我回不到從前了,我已經(jīng)變成了釘鞋?!?/br>
    賀圖南的眼睛,紅得幾乎流出眼淚,只是紅著,赤熱的紅。

    “我堅持了三年,沒跟她有任何聯(lián)系,現(xiàn)在見她,她好好的,她跟爸都好好的,沒有我,所有人都好好的,香港像個孤島,我也是孤島。所以我厚著臉皮還是回來了,跟我爸服軟,我一直以為,是她需要我,所以我說我為了女人活著,她愛過我嗎?我這次見她,都懷疑她也許根本沒愛過我,她那時小,你說的也許是對的,我誘騙了她,雖然我不覺得是,但客觀上是,她稀里糊涂的,也許分開后,發(fā)現(xiàn)其實對我,只是依賴,我自作多情這么久,真他媽cao蛋。”

    他說完,頭垂下,人往桌子上趴下去,酒瓶碰倒,灑濺一地。徐牧遠忙起身,過去扶他,賀圖南臉紅得厲害,他起了高燒。

    第76章

    徐牧遠喊著“圖南圖南”,他聽見了的,嘴巴用不上力,想睡覺,徐牧遠驚慌的不得了,以為他出大事。賀圖南心里笑,都這么難受了,腦子卻不停,想起一件怪有趣的小事。

    三年級那年,北區(qū)南邊有個小湖泊,北風(fēng)一刮,就要上凍,誰曉得那會怎么這樣冷,賀圖南膽子奇大,偏等懂時令的大人說這湖八成要解凍了,才跑上去,高抬腳,輕著地,弄得徐牧遠擔(dān)驚受怕,又不敢過去,在岸邊盯著,守著,冷不丁聽冰面裂紋了,就這么叫喚:“圖南,圖南,快回來!”

    老徐這人就是愛一驚一乍,他沒頭沒腦想著,抬起臉,眼里余溫甚高,隨他擺弄,坐進出租車了,臉色緋紅一臉醉態(tài)地說:

    “不用去醫(yī)院,我睡會兒就好了。”

    說完,靠了個肩頭,又蜷又舒展,徐牧遠側(cè)臉,眼睛垂下:“行嗎你?”

    “怎么不行?我什么時候不行過?”賀圖南鼻音起來,闔了眼。

    他要回自己的小公寓,清凈,空間不大,一個人住怎么都夠了。徐牧遠把他弄上去,坐了會,賀圖南跟死狗一樣趴沙發(fā)不動。

    徐牧遠說:“有溫度計嗎?我估計你發(fā)燒了?!?/br>
    賀圖南不吭聲,徐牧遠想,這兒也難能有,他這裝修夠簡單的,冷清清一片。他下去給他買了溫度計,退燒藥感冒藥消炎藥,搞了一堆,拎上來,徐mama電話這時候響起,問他什么時候回家,再商量商量,定了的話,明天就去居委會那簽字。

    “你一回來就亂跑,都見不著人,煩你!”那頭小妹一把搶過電話,張嘴就嚷,到家沒見著他開始發(fā)脾氣。

    徐牧遠哄了兩句,把藥放下,接了杯溫水讓賀圖南起來吃藥,賀圖南臉壓得更紅了,閉著眼說:

    “你回去吧,我要睡覺。”

    “我給你熬點粥吧,光喝酒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