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shí)都給他們拋過手絹 第3節(jié)
折夕嵐摸摸他的頭,“阿爹恐是忙得忘記了時日。我昨日已經(jīng)托付衙門的叔伯去喚他回來,要是能趕上,便能見著?!?/br> 折伯蒼似大人一般嘆氣,再安慰她:“阿姐,你別怪阿爹,他也是為了黎民蒼生。” 折夕嵐就笑了。 “小小年歲,跟誰學(xué)的話?!?/br> “徐家阿婆,她經(jīng)常這么說,阿爹是個好人?!?/br> 折夕嵐嗯了一句,然后背上自己的牛角弓,“走吧,怕是等不到了。” 折伯蒼重重的哀鳴一聲,然后瘦瘦的小爪子從袖子里面掏出一封信,“也沒關(guān)系,我可聰明了,把要說的話給阿爹寫好了,等阿爹回來,看信便好?!?/br> 折夕嵐提點(diǎn)他:“那你放在他的書案上,他別的地方不會去,但是書案前肯定會去的?!?/br> 折伯蒼就去書房放信,最后舍不得的看了一眼屋子,跟著折夕嵐出了門。 門被阿姐上了鎖,他坐到馬車上,又有些不高興。 “我還是喜歡家里,京都的糖人再好吃,我也不喜歡了。” 折夕嵐撩開馬車簾子,看了眼落鎖的門,笑著道:“等你以后長大了,你再回來便是?!?/br> 車簾落下,馬車漸漸的行入大街上,沒一會兒到了城門口,她撩開簾子看去,那里早就有大批的官兵守著十幾輛馬車,應(yīng)當(dāng)是云王世子的東西。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襲來,似有千軍萬馬之聲。 折伯蒼瞪大眼睛,期待又害怕的探出頭往外看去,然后失落的縮回腦袋。 “不是阿爹?!?/br> 折夕嵐撩簾子的手卻沒有放下。來人確實(shí)不是阿爹,她爹沒有這般大的陣仗。 這是云王世子帶著侍衛(wèi)策馬而來。她從窗戶前抬眼看去,就見他騎著馬在最前面,穿著常衣,一身的玄色,神態(tài)淺淺,卻因眉目之間的寒氣瞧起來氣勢駭人。 許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勒馬朝著她這邊看來,輕輕的朝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折夕嵐連忙帶著弟弟下馬車,恭恭敬敬的給他行了禮。 在她看來,他雖然看著冷冽,好似不容人接近,但是性情還算溫和。見了她還道:“你長大了許多?!?/br> 折夕嵐淺笑著回:“一別四年,臣女自然長大了。” 他們之前有過一段的淵源。 當(dāng)年阿姐和阿娘死后,她滿身戾氣住在城郊的莊子上,即便有徐婆婆在家里,也不愿意多說幾句話,看她爹跟仇人一般,父女兩個關(guān)系一直很僵。 她十一歲那年,云王世子盛長翼受傷,暫時不能回云州城去,她爹便受云王所托護(hù)著當(dāng)年尚且十六歲的世子痊愈,等痊愈之后再送回云州城里。 當(dāng)時折夕嵐也不知道他是世子爺,她爹扶著他進(jìn)門的時候,她以為又是她爹發(fā)善心救的人,于是兩人都被她打了出去。 她不愿意她爹進(jìn)門,怎么說也不成,她爹后來也沒辦法,將云王世子安置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就是伯蒼的家。 彼時伯蒼父母還沒有去世,接過了照顧人的事情,他爹就又急匆匆走了。 當(dāng)時她心里又憤怒又委屈,卻又拿她爹毫無辦法。第二日,她爬上種在兩家中間的梧桐樹,蹲在粗壯的樹枝上,一雙眸子滿含怒氣,看著她爹要照顧的人。 他正躺在院子里的樹下曬太陽,頭歪靠在樹上,側(cè)著身子,只用余光瞧了她一眼,便又閉上眼睛。 只她當(dāng)年太過于憤怒,吃了飯就爬上樹蹲著瞪他,如此反復(fù)兩日,瞪得他雖然依舊神情不冷不熱,但還是說了一句話。 “你爹已經(jīng)走了?!?/br> 她氣鼓鼓的,“我知道。” “那你這般看著我做什么?” “遷怒?!?/br> 他就笑起來了。 他笑起來也讓人瞧著冷,輕輕淺淺的,但可能是那日的午后陽光太好,曬在小院子里,讓他的笑也有了溫度,她覺得他應(yīng)當(dāng)是釋放了善意。 果然,他約莫是想安慰她,將自己身邊的牛角弓拿起來,“給你?!?/br> 她疑惑的看過去,“給我?” “給你。背張弓在身上,也能厲害些。” 自己厲害了,便也不會只沉溺于暴戾之氣中。 彼時折夕嵐沒懂,但當(dāng)她能用這張弓箭射死一個馬賊的時候,便也能懂得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盛長翼此時也想起了這段往事。他看向了她背在后背的牛角弓,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起來是常用的?!?/br> 折夕嵐真心實(shí)意的感謝他,“很好用?!?/br> 他依舊淡淡的,“此次去京都,送的是給陛下的賀禮,關(guān)系重大,你沒事不要亂跑?!?/br> 折夕嵐:“是。” 盛長翼:“即刻便走了,回馬車去吧?!?/br> 折夕嵐便行禮告退,帶著弟弟回馬車。 等在馬車?yán)锩孀€(wěn)了,折伯蒼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可怕啊!阿姐,你不怕世子嗎?” 折夕嵐搖搖頭,“不怕,他其實(shí)很溫和的?!?/br> 能給她牛角弓,是個好人。 然后說,“我??吹氖窌彩撬o的。” 當(dāng)年,她沒少拿他的東西??赡芤惨蛑@份印象不錯,她并不害怕他,在他面前還有些熟稔。 折伯蒼還是害怕,“他看我的時候,我覺得全身打了個寒顫?!?/br> 折夕嵐安慰:“他是武將,打過仗殺過人,自然會有些威勢在。但也沒事,這一路上,咱們只跟在后面,跟他打照面的機(jī)會不多,你不用怕。” 折伯蒼這才安心。 車隊(duì)開始走了。他又開始傷心。 “阿爹到底不曾趕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他?!?/br> 折夕嵐:“你不是寫信了么?” 折伯蒼:“是啊,我還替阿姐寫信了呢。” 折夕嵐本在看書的手頓了頓,“替我也寫了?” 折伯蒼:“嗯!阿姐沒寫,我就替阿姐寫了?!?/br> 折夕嵐沉默一瞬,沒有問他寫什么,也沒有再說話。倒是折伯蒼一直在絮絮叨叨,“阿爹過一陣子也要去青州了,到時候他走,咱們也不能送他。” 他拉著阿姐的手,“阿爹會不會傷心???咱們還有兩個人,他卻只有一個人?!?/br> 折夕嵐拿出史書看,翻開一頁盯著,好似心思都在書上,但神情卻騙不了人,她在聽了這話之后臉上瞬間泛出些譏諷,本想說一句什么,卻又半響沒說出來。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緊閉嘴巴,努力將目光凝在書上。但折伯蒼顯然沒有察覺她的情緒,還在嘆氣,“阿爹他——” 不過,話還沒說完,折夕嵐到底沒忍住,啪的一聲合上書:“別擔(dān)心,他定然能讓云州百姓十里長街相送,萬人垂淚,收下一把萬民傘?!?/br> 她彎起嘴角,明明是笑的,說的也是好話,卻又瞧著帶些譏諷,“他對世人恩待,萬望余生,也受世人恩待?!?/br> 折伯蒼這才感覺到阿姐不高興了。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繼續(xù)問,就閉了嘴巴,自己拿出書來看,他將來也想考科舉的。 阿姐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他等阿姐不生氣了再說話。 這般,馬車才靜下來。 從云州到京都,快馬不停也要走兩個月,停停走走,怕是要冬月底才能到。 十月時,路上越來越冷,姐弟兩個倒是得了盛長翼好些厚衣裳。都是從路過的城池里面買來的成衣,偶爾有些大,但是暖和。 此時,就算是折伯蒼也覺得盛長翼是個好人了。他縮在厚厚的長襖里喝著熱茶,道:“這是我穿過???最貴的衣裳!” “真是個好人啊?!?/br> 只不過跟阿姐說的一般,他們后來就不曾見過,云王世子在車隊(duì)的前面,眾侍衛(wèi)擁著,輕易看不見人。 而且他懂的,男女授受不清,云王世子也還沒有成親,阿姐更是個姑娘家,不能走太近,最好是不見,見面也要自己在才行。 他嘀咕,“阿爹說了,要看好阿姐,阿姐長得太好,定然有很多臭不要臉的覬覦阿姐的美貌?!?/br> 折夕嵐又忍不住笑,“別罵人?!?/br> 臭不要臉定然是他自己加的字眼,她爹說不出這等話。 折伯蒼又思念阿爹了,“哎,要是阿爹能跟我們一起來京都就好了?!?/br> 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日晚間就收到了折松年的來信。信件是盛長翼身邊年輕得用的侍衛(wèi)送來的,他生得十分高大,但見著她便臉色一紅,道:“折姑娘,你爹的來信?!?/br> 折夕嵐接過信,“多謝你?!?/br> 他臉就更紅了,送完信便走,臉一直垂著,回去跟身邊的兄弟說,“近處看,折州判的女兒竟然生得這般美?!?/br> 他身邊的人就道:“折州判長得就很好,云州城不少女子想給他做續(xù)弦。不過無論誰托云王爺給他說親,他都不要。這是思念亡妻,一片深情。” “你說,咱們世子爺也長得好看,怎么沒人給他做媒呢?” “肯定有,咱們不知道?!?/br> 兩人站在一起小聲嘀咕,一抬頭,就見世子爺不知何時起在一邊看著他們。兩人砰的一聲跪下,等到世子爺走了,他們身上還冷得很。 一個哆嗦著小聲說,“世子爺年歲越大越陰森?!?/br> 一個應(yīng)聲附和,“是啊,跟陰氣繞身一般,快,曬曬太陽,去去這陰氣?!?/br> 他們世子爺脾氣不好,也不愛說話,喜歡冷著臉瞧著人。但是兩人作為世子爺近衛(wèi),自小就跟著他,對他還是了解的,知道他看著冷清卻不冷情。 他們兩個最是信服世子爺。 他有本事,這才二十歲,卻已經(jīng)上陣殺敵多年,每一仗都沖在最前面,從未后退過。 再者,他心地也好,賞罰恩明,對下屬最好。 “你就看他對折州判的女兒和兒子,多好啊。折州判做好事,為國為民,他就答應(yīng)照顧他的兒女,還吩咐咱們買衣裳買吃食送過去,事事俱到,之前世子爺哪里為人做過這種婆婆mama的事情?!?/br> “是啊,還是折州判有面子。哎,你說,往后咱們的兒女也能托付給世子嗎?” “咱們還是先求世子爺賞個媳婦吧?!?/br> 兩人跪在一塊曬太陽嘮嗑,還從地上扯了草根嚼,沒一會就被踢了個屁股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