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則拿了兩張紙巾給陸赫揚(yáng)，然后去柜子里找拳套。陸赫揚(yáng)擦著手，忽然問：“要不要獎勵？”

    安靜片刻，許則拿著拳套轉(zhuǎn)過身來：“如果我輸了呢？”

    “輸了也可以獎勵，不沖突。”陸赫揚(yáng)笑了一下。

    他總能很輕易地讓許則開心起來，許則不知道要說什么，抿著唇點了點頭。陸赫揚(yáng)把紙巾扔進(jìn)垃圾桶，許則就跟著看了眼垃圾桶，然后他聽到陸赫揚(yáng)說：“不可以撿?！?/br>
    許則一愣，意識到陸赫揚(yáng)上周六確實看見鐵盒子里的東西了，像垃圾一樣的那些。

    只是現(xiàn)在來不及感到難堪或羞恥，因為馬上要上場了。許則低著頭說了句“不會撿的”，匆匆跑出更衣室。

    走出選手通道的一瞬間，許則幾乎要被尖叫聲震聾，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上面的大屏幕，在看清17號下跟著的數(shù)字時，許則有些驚愕地睜大眼睛，整個人怔住。

    八十六萬四千九百元，投注金額最高的客人名是“g”，投了五十萬。

    超過八十萬許則就可以得到分成，也就是說這場比賽他至少能賺七萬塊。

    聚光燈打在許則身上，觀眾的高呼聲像潮水，一波一波地壓過來，要把他淹沒。許則茫然回過身，目光從幾百張陌生的臉上掃過，最后終于找回一點思緒，看向陸赫揚(yáng)他們常坐的位置。

    但他只看見賀蔚跟顧昀遲，陸赫揚(yáng)沒有來觀眾席。

    臺裁吹了聲哨，許則回神，戴上護(hù)齒和拳套，朝八角籠走去。

    比賽結(jié)束，許則沒在臺上停留半秒，立刻跑回后臺，但更衣室里只有幾個拳手在，沒有陸赫揚(yáng)。

    拳手們神色各異，視線在許則身上打量——五十萬的注，很難讓人不懷疑許則是跟外人合伙作弊，借此賺取分成和獎金。

    許則徑直去洗手間洗臉，出來后迅速收拾好書包，往門外走。

    “老板肯定要找你，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釋?！币粋€拳手提醒他。

    許則的腳步頓了頓，沒說什么，繼續(xù)朝前走。

    出了大樓，許則一眼看見陸赫揚(yáng)正坐在不遠(yuǎn)處的一輛車?yán)锟粗謾C(jī)，屏幕光投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異常冷淡。

    聽到腳步聲，陸赫揚(yáng)抬起頭，對許則笑了下：“這么快？”

    “錢……”許則走到車邊，低頭看著陸赫揚(yáng)，問，“是你投的嗎？”

    “不是啊?！标懞論P(yáng)還是笑著，沒問許則輸贏與否，只說，“昀遲投的?！?/br>
    許則還想說什么，身后傳來賀蔚的聲音：“哇，許則你已經(jīng)出來了?！彼^來拍了一下許則的肩，“剛剛打得太快了吧，我都沒看過癮?！?/br>
    在賀蔚的推搡下，許則心神不寧地上了車。陸赫揚(yáng)開車，顧昀遲坐副駕，許則和賀蔚坐后座。

    “還在發(fā)呆啊，因為那五十萬？”見許則出神的樣子，賀蔚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你不是都贏了嗎，怎么還一副壓力特大的樣子？”

    “沒有?！痹S則搖搖頭。

    “沒事的，五十萬，顧少爺一頓飯錢而已?！辟R蔚安慰他，“而且你今天贏了呀。”

    顧昀遲看了眼陸赫揚(yáng)，沒發(fā)表意見。

    “不過賠率實在太低了，才0.4，但你打得這么厲害，這個賠率也正常。”賀蔚話題轉(zhuǎn)得很快，又湊到前面去sao擾陸赫揚(yáng)，“怎么手機(jī)上問你你都不回，聽說這次出國你還去見了未來老婆，那個omega一家？”

    車子碾過一塊石頭，劇烈晃動了一下，這一下好像把許則的心也摔出去了，他的手僵硬地按在座椅上維持平衡，但身體里出現(xiàn)巨大的失重感，連呼吸都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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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赫揚(yáng)：《有時也會對那個叫賀蔚的起一些殺心》

    第40章

    許則看著陸赫揚(yáng)的側(cè)臉，腦袋是放空的，同時又很努力地在集中思緒，想聽清周圍的聲音。

    “是去參加長輩的生日?！标懞論P(yáng)盯著前路，淡淡說。

    “然后順便被帶去見omega了，不然怎么一個星期才回來。”賀蔚八卦道，“是不是，是不是？”

    顧昀遲皺起眉：“你能不能閉會兒嘴？”

    “干什么，還不允許我關(guān)心一下哥們的感情生活了？去年他不是還專門跑來參加赫揚(yáng)的生日會，意思很明顯了吧？”賀蔚惋惜道，“我早就讓你多談戀愛，你不聽，太可惜了，我看你一到大學(xué)就要立刻被訂婚了?！?/br>
    “連許則都說會喜歡可愛的omega，陸赫揚(yáng)完全是無情機(jī)器嘛?！辟R蔚朝向許則，“許則，勸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不然也會變性冷淡的。”

    許則沒發(fā)出任何聲音，慢慢縮起按在座椅上的手，放到腿上，手心里有冷汗。

    陸赫揚(yáng)沉默地開著車，見他這樣，賀蔚終于不鬧了，問：“那你下學(xué)期還在預(yù)備校嗎？之前不是說高二結(jié)束就提前讓你出國?！?/br>
    “不知道。”

    賀蔚開始陷入悲傷：“我才回國半個學(xué)期呢，又要跟你異地了?！?/br>
    車?yán)镒兊煤馨察o，能聽到輪胎壓在路面上的聲音。半個多小時后，車子停在許則的小區(qū)門口，賀蔚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好黑啊，許則你走路小心點?！?/br>
    許則把頭抬起來，他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坐著，脖子都酸痛。

    “嗯?！痹S則推開車門，沒有去看陸赫揚(yáng)，只說，“我先走了?！?/br>
    “拜拜！”賀蔚揮揮手。

    車門關(guān)上，與此同時傳來駕駛座的開門聲，陸赫揚(yáng)解了安全帶，說：“昀遲，你來開?！?/br>
    顧昀遲“嗯”了聲，沒立刻下車換位置，因為陸赫揚(yáng)并不是要來副駕駛坐，而是朝許則的背影走去。

    “赫揚(yáng)去干嘛？”

    “我能理解池嘉寒為什么不搭理你?！鳖欔肋t說。

    莫名其妙被戳到傷心事，賀蔚一愣：“有病吧你？！”

    “許則?！?/br>
    聽到陸赫揚(yáng)叫他，許則驀地打了個冷戰(zhàn)，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沒聽見身后有腳步聲。

    他在樓道口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好像沒什么不同，還是用平常的那種語氣，問：“怎么了？”

    陸赫揚(yáng)走到他面前，沒有說話，許則的喉嚨動了動，說：“你早點回去休息。”他想陸赫揚(yáng)應(yīng)該是今天剛回來，還去了俱樂部，現(xiàn)在又開車送他回家，一定挺累的。

    “不要獎勵了嗎？”微弱的月光投在腳邊，陸赫揚(yáng)看著許則，問。

    草叢里到處是蟲鳴，清淡的梔子花香飄過來，半晌，許則低聲說：“不要了吧。”

    與其說是在回答陸赫揚(yáng)，更像是在勸誡自己，不要了吧，不能這樣。

    他光顧著為以后留回憶，都沒來得及好好思考，很多東西是不該覬覦的，就算陸赫揚(yáng)愿意給，自己也不能盲目地就收下，貪得無厭地一次次越界。

    過了好幾秒，陸赫揚(yáng)說“好”，然后抬起手摸到許則頸側(cè)，大拇指指腹在他的下顎蹭了蹭，說，“你早點睡覺。”

    像被輸入指令的機(jī)器人那樣，沒有情緒表露，也不會提什么要求，許則安靜地點點頭，往樓上走。陸赫揚(yáng)站在那里看了他一會兒，接著走出樓道。

    上了車，許則不在場，賀蔚反而正經(jīng)了點，問：“陸叔叔真的帶你去見那個omega了？”

    “原本是去參加一個長輩的生日宴會，后來又帶我見了幾位校長?！标懞論P(yáng)靠在椅背上，“昨天晚上去吃飯，到餐廳我才知道還安排了這種見面。”

    賀蔚沉默，他沒辦法安慰陸赫揚(yáng)‘沒關(guān)系，反正現(xiàn)在還早，別擔(dān)心’，大家心知肚明，在他們身上，很多事情沒有早晚，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拎到一個全權(quán)由別人規(guī)劃好的位置上。

    樓道漆黑，許則一級一級邁上樓梯，什么也沒想。走到最后一個臺階，他被絆了一下，小腿磕在樓梯邊沿，整個人跪到地上。這條樓梯許則摸黑走過無數(shù)次，今天是第一次摔倒。

    痛，但在許則的忍受范圍內(nèi)。他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門前，拿出鑰匙開門。進(jìn)屋后許則挪去房間，在書桌前坐下，拉開抽屜，拿出藥水。

    抹藥的時候許則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個鐵盒子上，最后他擦干凈手，將藥水放回抽屜，又把鐵盒子往抽屜深處推了推，直到看不見為止。

    周二的游泳課是期末考，陸赫揚(yáng)去得晚，所有人已經(jīng)排好隊，許則在隊伍中段，分好組后就去了斜對面的泳池?zé)嵘?。陸赫揚(yáng)看見許則走路時腿似乎有點不對勁，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許則很快就考完試離開了，陸赫揚(yáng)比他晚二十分鐘結(jié)束。去更衣室的路上，路過其中一間，有人叫住他：“赫揚(yáng)?！?/br>
    是同班的一個alpha，他邊穿衣服邊說：“許則問我你在哪間更衣室來著?！?/br>
    “什么時候？”

    “十分鐘前吧，我告訴他了?！盿lpha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陸赫揚(yáng)臉上的表情，好奇他的反應(yīng)。

    但陸赫揚(yáng)看起來沒什么反應(yīng)，只點點頭：“好，謝謝?！?/br>
    游泳館里已經(jīng)沒多少人，陸赫揚(yáng)走到更衣室門口，許則并不在里面。

    陸赫揚(yáng)看見自己衣柜門外的掛鉤上掛著一個袋子，他走過去，摘下來打開看，袋子里是一對嶄新的拳套、疊好的t恤、用氣泡膜裹起來的手環(huán)。

    許則把收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交回來了。

    有電話打來，是賀蔚。

    “我剛下課，一起吃晚飯嗎？”

    “不了?！标懞論P(yáng)靠在柜子上，手里拎著那袋東西，目光落在地面，“司機(jī)在校門口等著了，之后應(yīng)該會天天來接我放學(xué)?！?/br>
    賀蔚“嘖”了聲，有點煩躁：“什么啊，怎么忽然又管你管得那么嚴(yán)，有必要嗎？”

    “不知道?！标懞論P(yáng)的語氣聽不出起伏。

    晚上，陸赫揚(yáng)洗完澡出了浴室，一邊擦頭一邊看著沙發(fā)上許則還給他的那袋東西。看了有半分鐘，陸赫揚(yáng)拿起手機(jī)打電話。

    七八秒后電話接通了，許則的那聲“喂？”聽起來輕又遙遠(yuǎn)，陸赫揚(yáng)在沙發(fā)上坐下，問：“你的腿怎么了？”

    大概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許則頓了一下，才說：“不小心撞到了。”

    “上藥了嗎？”

    “嗯?！?/br>
    之后是一段長久的靜默，電話里輕微的電流聲像他們之間距離的聲音。

    “為什么把東西還給我。”陸赫揚(yáng)問。

    等了幾秒，許則沒有回答，陸赫揚(yáng)說：“你不要的話，我放著也沒什么用，只能扔掉了?！?/br>
    許則顯然很錯愕：“扔掉了？”

    聽見陸赫揚(yáng)“嗯”了聲，許則立刻接著問：“扔在哪里？”

    “是打算去撿嗎？”陸赫揚(yáng)笑了笑，“扔在我房間里了，要來撿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br>
    明知道被逗了，但許則松了口氣，因為陸赫揚(yáng)沒有真的扔掉那些東西。

    “許則?！标懞論P(yáng)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許則的聲音聽起來很小心，也很緊張，是那種怕聽見壞消息的忐忑不安。

    “不要跟我保持距離?！标懞論P(yáng)往后靠去，看著上方寂靜的吊燈，慢慢說。

    許則的呼吸頓時重了一點，沉默很久，他問陸赫揚(yáng)：“你下學(xué)期就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