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薄荷 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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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囔了一句不是,可是看著他,又笑彎了眼,說快去看日出吧。只是說完后又小小懊惱了一下,要從他的懷里撤出,天父救救她,賜予一張在他面前能深思熟慮的嘴。 不過,遲穗看了眼溫斂垂在身側(cè)的手,或許可以牽一下手,來彌補從他懷中退出的遺憾。 她牽住了溫斂的手,他沒有反應,只是在偏頭打電話。遲穗聽到只言片語,好像在同景區(qū)管理員講話。 過了片刻,她坐在纜車里,看山上遍布的樹木,一晃就滑到山頂。山頂并沒有人,除了管理纜車的工作人員,就只有他們兩人。這個地段剛好能看到山那段的太陽,只露出一圈金邊。 遲穗慢慢地,再往他那邊靠了靠。 溫斂這時看到她的動作,將她拉進自己懷里,垂著頭,與遲穗的額頭相抵,這時無比親昵的姿勢。 他說:“要不要抱你起來看?” 一本正經(jīng)地詢問。 遲穗又燒紅了臉,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轉(zhuǎn)過頭,看太陽像剝了殼的雞蛋,裹著金色的邊,慢慢從山下往上升。 這時候的陽光一點也不刺眼,可以看著它躍出山頭,將旁邊的天空與層云盡數(shù)染遍。 溫斂還在逗她,不抱起來是不是不能看清。 遲穗有了幾分膽氣,回頭瞪他一眼,讓他別再說話。 與等待日出的時間相比,太陽升起來的時間太過短暫,好像就一眨眼,它就已經(jīng)高懸山頭了。這時候的光線是有顏色的,落到她發(fā)上,邊緣也暈出了溫柔的淺金色。 所以連時光,也是溫柔的。 溫斂看著她頭頂毛絨絨的碎發(fā),忽然覺得,她就應該待在這里,在陽光下,柔軟明媚。 只是這時遲穗在想,日光高懸,是不是預兆著她和溫斂的相處時間,也走到尾聲。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拿起手機,找出一個表格,點開后放在溫斂面前。 “你說過,期末考試考得好,會送我一個禮物?!?/br> 溫斂挑起眼,看著她,聲音還是含著笑意,問她要什么禮物。他早已忘記說過的話,此時不妨當做從未忘記。 “我們還沒有一起看過電影。”遲穗說,“我想要你陪我去看電影。” 他問:“就這個?” 遲穗說就這個。 溫斂笑了笑,遲穗說不出他這個笑容的意味,好像有些輕浮,又有些憐憫。遲穗任由自己漫無邊際地想,或許是他認為自己這個要求太故作天真,成年人的世界,不耐煩推拉,直來直往更討人喜歡。 她和溫斂出去過許多次,他的朋友們,對待身邊的女人就是這個態(tài)度。 對,只能說女人,不能叫做女朋友。 可是沒等她的思維再發(fā)散出來,溫斂就摸摸她的頭:“我請你看電影。” 于是所有散發(fā)的思維全部被拋棄,她彎著眉,笑得耀眼。 溫斂不知道怎么一個電影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只不過她笑得真好看。就這樣多笑笑,也很好。 這天她是和溫斂一起下山的,她回房間時同學還在睡,上山時本就沒帶什么東西,連收拾也不需要幾分鐘。遲穗先給同住的同學發(fā)了一條消息告知自己的去向,之后想了想,還是又給班長撥過去一個電話。 到底是自己沒有跟隨集體的步調(diào)來,還是要和班長說一下。 打電話時,溫斂就在身邊,撥弄著打火機,那是個銀質(zhì)的打火機,在陽光下能反射粼粼的光線。遲穗跳過那個打火機,視線定格在他的手上。溫斂連手都生得好看的過分,骨節(jié)分明,彎曲的線條也明朗。 電話接通后,她移過視線,為自己的獨自行動編了個合理的理由。 紀林深說著沒有關系,讓她先去處理自己的事,甚至還囑咐她下山時要小心點。 遲穗放下手機時,看到溫斂沒有在玩打火機了,他有天然就上揚的眼角,此時似笑非笑看著她。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遲穗不知為何,就有了心虛一截的感受,明明只是在正常的打電話。 “他真關心你?!睖財孔詈笳f出的話聲音卻溫和,她的手機質(zhì)量不好,所以在身旁的溫斂能聽到紀林深的話語,甚至能重復說出來,“下山時要小心,剛下過雨,路面濕滑?!?/br> 夜間下過一場下雨,但是時間短暫,葉片上掛著的點滴雨水,不注意還以為是晨間露水。由此可見,紀林深是真的細心。 遲穗解釋:“他是班長,對待每個同學都是這樣。”紀林深叮囑的話語并不出格,每一個負責的班長,應該都是紀林深這個模樣。 其實下一句,遲穗想問問溫斂,他是不是在吃醋??墒沁@個問話還未上升到唇齒,就被遲穗咽了下去。不適合,現(xiàn)在好像還不適合問。 溫斂也沒有糾結(jié)在這之上,輕輕一笑,就將這個話題略了過去,好似只是和遲穗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只是微微垂下來的眼角,拉成了平直的一條線,細看下冷漠近乎鋒利。 溫斂帶她去吃早飯,除了剛剛開始對于班長的一段對話,這一路上沉默到寂靜。遲穗往身旁偷偷地看了好幾眼,能清晰地感覺到溫斂眉眼間的倦怠,這份倦怠讓他有一種不近人情的氣質(zhì)。 可能這才是遲穗記憶中的溫斂。 而這倦怠讓她更為愧疚和心疼,如果不是為了她,溫斂就不用這么累了。 以往坐的都是黃師傅開的車,這還是遲穗第一次看到溫斂開車,他比黃師傅更隨性,隨性到遲穗認為下一秒他就要無視規(guī)則,這一路上,幾乎是將性命交到溫斂手里。所幸平安到達,只是遲穗下車后,仍有心悸的感覺。 那是一家廣式的早茶店,坐落在平京的四方院里,卻有一種不倫不類的和諧感。早起看日出,上山下山這一路折騰下來,腹中卻沒有饑餓的感覺,只是端上來的餐點模樣誘人。遲穗咬了一個流心包,甜味的流心被舌尖品嘗到,食欲才被勾起一點。 溫斂依舊同以往一樣,對餐點興致缺缺,倒是對那掛在窗邊的鸚鵡起了興趣。他抓了一把瓜子,饒有興致地逗弄那只毛色艷麗的鸚鵡。 遲穗再嘗了一口綠豆沙,看溫斂倚在窗邊,拿著撥開的瓜子rou,從籠中的間隙拋過去,看那鸚鵡在籠中撲騰,為了嘗到那幾顆瓜子rou。他眼里的倦怠消散許多,增添了淺淡的笑意。 溫斂似乎想逗那鸚鵡說話,只是鸚鵡撲騰歸撲騰,卻像是被鋸了嘴一般,沒發(fā)出一點聲響。 遲穗走過去,在瓜子碟里抓了一把,學著溫斂的樣子去逗弄鸚鵡。那毛色艷麗的生物似乎更喜歡遲穗,吃了幾顆遲穗的瓜子后,竟然來了一句歡迎光臨。 遲穗彎起了眉,去看溫斂,沒想到溫斂也在看著她,他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夸了她一句厲害人,自然流露出的平京口音,將這句夸贊憑空添了一分吊兒郎當。不過遲穗依舊開心,不僅是因為溫斂,她想到了桌上的面包,手動扯了一些面包屑,期待能從鸚鵡口中聽到更多的語句。 這次換她倚在窗邊,微微彎下腰,將面包屑投入到籠中,不過還是帶了幾分猶豫,喃喃說:“不知道老板允不允許客人投食。” 溫斂笑了,“到這會才想起?!?/br> 遲穗從籠后分了一半眼神去看溫斂,因為他去投食了,所以就跟著他一起去。她今天穿了一條綠裙子,外面的棉衣在進到茶樓后已經(jīng)脫下,那一片濃艷的綠色在日光下,更襯得她的臉有一種清透的白。 很容易留下印記。 溫斂伸手,如他所想的,捏了捏她的臉。他的聲音和日光一樣溫柔,是最容易偽裝的溫柔。 “老板說,他允許了?!?/br> 他看見她一瞬間怔愣的表情,比那只不會說話的鸚鵡要可愛許多。所以溫斂更溫柔了一些,那捏動臉頰的動作成了輕柔的摩挲,像極了情侶之間繾綣親昵的身體觸碰。 遲穗手里的瓜子也落下去了,這幾秒鐘的時間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如溫斂所想,她的臉上極容易留下痕跡,只不單是紅痕,是一片紅霞。手下的肌膚極滑嫩,讓溫斂想到了牛乳。 “真容易害羞?!?/br> 他將遲穗抱在懷里,慢慢親吻她的唇,沒有涂抹任何東西,可她的唇色依舊鮮妍。好像真的每一處都生在了他喜歡的地方。 遲穗仰著頭,仰起的脖頸像一條繃得緊緊的弦。這時候的感覺是混沌的,只是緊張。 溫斂的喉間溢出一絲笑,他摸著她的耳垂,輕聲對她說:“穗穗,你乖點?!?/br> 第16章 遲穗有點委屈,她還不夠乖嗎。 溫斂的手從耳垂下去,碰到了脖頸,那里的肌膚依舊繃得很緊,有經(jīng)脈在脆弱地跳動。真的脆弱,他垂下眼,像是稍微握緊,就能被輕易折斷。 他的眼尾劃開笑,聲音也帶著輕薄的調(diào)笑意味。 “那么緊張,怕什么?” 遲穗下意識地想反駁,只是出口的聲音還是帶了弱氣。 “沒、沒怕?!?/br> 溫斂笑得出了聲,低頭在遲穗唇上再吻了一下,言語含糊在唇舌之間,可遲穗這次聽清了。 他說:“小黃鶯也結(jié)巴?!?/br> 不知為什么,聽到這句話,遲穗反而放松下來。其實沒什么不好的,他本就是閱歷豐富,遲穗在他面前,青澀地如同剛生出嫩芽的樹苗,并不需要事事都裝作成熟。 那天的早茶,到最后溫斂也沒動多少,但是遲穗特意打包了一份海鮮粥。即使溫斂不吃,也要放到他車里。 她說得認真:“我不想你得胃病?!?/br> 那時溫斂勾著海鮮粥的包裝袋,笑了笑:“想管著我?” 卻沒想到遲穗隨之就問:“可以嗎?” 他怔了依稀,隨即就勾起唇角,說可以呀。 很隨性,遲穗?yún)s想將這句話當真。 那天出去時,經(jīng)理亦步亦趨,送他們出了門。泊車的服務員將溫斂那輛車開到門口,經(jīng)理還在同溫斂說話,似乎與這家早茶店經(jīng)營有關。遲穗先一步,走到了車邊。 所以她沒聽到,溫斂最后一句和經(jīng)理講的是:把邊上的鳥換了。 遲穗的下半學期可以算作很忙碌,兩份家教的工作因為學生課業(yè)的要求,加重了許多,此外,她也試著報名了學校的活動,總要在履歷內(nèi),為自己增添一些砝碼。 奶奶打來電話時,遲穗正好將收到的獎學金匯到奶奶卡里。這獎學金得來也不易,當時遲穗看到顧曉蕾提交的報名表,匆匆一眼掃到的評選資格,也是很優(yōu)秀。 她極不確定是否能選上,還好最后還是拿到了。 她走過喧囂的人群,找了稍微僻靜的地方,接起奶奶的電話。也是尋常的問候,問她生活學習,問她錢是不是夠花用,最后還是轉(zhuǎn)到這筆獎學金上面。奶奶的聲音很有氣勢,讓她不必再時不時打錢過來,她在烏江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 遲穗沒有奶奶這樣的氣勢,就時不時地附和,不過之后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放下電話后,走到活動廳還是鬧哄哄的,遲穗還聽到策劃活動的工作人員說有人棄賽。這是校內(nèi)的一個主持比賽,今天晚上是復賽,所以叫來了參賽人員,下午先做彩排。 遲穗又聽到顧曉蕾的名字,好像說的那個棄賽的學生,說的就是她。 沒輪到彩排的學生三兩在一起,說著真真假假的傳聞,據(jù)說她是因為去拍了一部網(wǎng)劇,不單是這個比賽,正常的課程也連續(xù)請了不短的假期。 她聽了一耳朵半真半假的傳聞,當佐料一般背著自己的主持稿。 當天晚上正式比賽的時候,上臺前,遲穗竟然看到了卓茵茵。她恰好也注意到了遲穗的視線,拿著一把小扇子,笑著沖她揮了揮。 那天下臺后,遲穗才看到卓茵茵扇子上寫的字,不加掩飾的加油詞,好像將她說得天下第一一樣。遲穗把扇子拿下來,不想再讓這么囂張的詞匯出現(xiàn)在人前。 扇子放下后,遲穗終于想起問卓茵茵怎么來了,她沒有告訴卓茵茵比賽的事。卓茵茵拿扇子拍了一下遲穗的頭,說宿舍樓下貼著宣傳海報,上面有遲穗的名字。 “如果我不來,今晚就沒有為你加油的人了?!弊恳鹨鸷掼F不成鋼。 遲穗乖乖地任由卓茵茵拍打,她在有些時候是對自己極沒有信心的人,就比如這時,因為總擔心會被淘汰,所以就不會把參加比賽的消息告訴他人。 還好今天復賽的成績還算不錯。 最后聽到遲穗入選的通知,卓茵茵高興起來,拉著遲穗出來,說要請她吃蛋糕,仿佛比遲穗自己還要高興。遲穗被拉著走,她對卓茵茵說:“應該是我請你?!?/br> 卓茵茵回頭看她:“這句話等你拿獎的時候再對我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