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宮門前太學(xué)生們立刻就散了，開什么玩笑，先帝一個花石之好便弄得天下大亂，再來一個，大宋還活不活了？

    ……

    當(dāng)然，皇帝也并不好當(dāng)，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財政。

    大宋的財政情況都不是崩潰邊緣，而是已經(jīng)崩潰了，朝廷最重要的江南之地，一年沒收上來稅，而且這次大災(zāi)，肯定要休養(yǎng)生息。

    老趙只看了一小會，就頭痛無比，直接把攤子丟給了兒子。

    先皇帝的珊瑚很不錯，撫慰了他重創(chuàng)的心靈，他可沒時間浪費在這些雜務(wù)上。

    趙士程當(dāng)然沒有客氣，要賺錢，無非是開源節(jié)流，首要之事，節(jié)流當(dāng)然是先拿自家開刀了，首先是削減皇宮的用度，裁撤宮女——畫宗有皇城之外，有延福宮、艮岳、金明池、瓊林苑、含芳園等八個巨型園子，都是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城里，皆是雕梁畫棟，奇石異花，還有大量宮人，隨便賣掉幾個，裁撤用度，國庫兩個月的開支就有了。

    開源，當(dāng)然是把先前自己的工坊大規(guī)模修筑起來。

    比如回春丹（大蒜素膠囊），以前都是從大蒜里提取，產(chǎn)量低，成本高，如果能攻克合成氯丙烯，那就可以直接人工合成大蒜素，把價格降低到普通人都能買得起的程度。

    當(dāng)然，要做氯丙烯就必須有丙烯，那玩意可以合成東西就海了去了，屬于進入工業(yè)文明的必備，三大合成材料的基本原料之一，他以后的主業(yè)，基本就是把這些產(chǎn)業(yè)點出來。

    還有鋼鐵工業(yè)，煤化工，這些都是重工業(yè)的基礎(chǔ)。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要慢慢來。

    如今，最重要的是，火槍和火炮，他可以調(diào)動全國之力鑄造了！

    這才是一切真理與變革的基礎(chǔ)！

    有了這個，他接下來才可以和整個大宋不接受改革的反對者們，好好地講道理。

    第204章 遭了虎頭

    隨著新帝登基, 東京城中惶惶不安的人心終于安定下來。

    畢竟，無論對于百姓還是百官來說，他們都是需要有一個皇帝在頭頂上管著，因為沒有皇帝對他們來說, 世道便是不安穩(wěn)、生命無法受到保護的, 需要有一個皇帝, 他們才能感到安心。

    只是讓趙士程想不到的是, 新帝繼位要改年號, 而官員千挑萬選這次給老趙定的年號居然是靖康, 意思是國家平定安康。

    這可把他氣壞了，在他堅決反對之下，最后改成了嘉泰元年。

    隨著皇帝繼位，漕運也漸漸恢復(fù)，各地的大商貿(mào)們不必再懼怕京城的動亂, 又有足夠的動力恢復(fù)經(jīng)營。

    東京城里的生產(chǎn)生活也漸漸恢復(fù)，大小的瓦子重新開業(yè), 相國寺每月數(shù)次的集市又重新開啟, 外地的商品貨物車水馬龍一般涌入。

    大宋東京城與其它城市最大不同, 便是這里有足夠多的富人，也能提供足夠多的消費, 無論什么貨物, 什么品相，在這里總能找到買家, 因為整個大宋國庫用度，有將近三分之一, 都用在東京城里——畢竟這曾經(jīng)養(yǎng)活了一半的禁軍和其家屬, 還有大部分的宗室, 與天量的官吏。

    所以趙士程這里不得不感謝一番方百花，因為她的強硬殺死了那么多官員，所以他在一番清點后發(fā)現(xiàn)，除了宋徽宗那七八個頂級園子，這些貪官們也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城里占地建宅，像蔡京，王輔、梁師成、童貫這些六賊中的人物，他們的宅子也一個個龐大無比，繁華精致不輸給皇帝的園林，而且加起來，差不多占了東京城近五分之一的面積。

    這些宅子還有里邊的下人都在，雖然因為混亂其中的珍品被偷盜了不少，但土地和建筑是跑不了的。當(dāng)然，這些宅子的產(chǎn)權(quán)應(yīng)該歸屬于他們的親人或族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

    趙士程對著名單摩拳擦掌，既然新帝登基，先帝和那些jian臣們也就要開始被清算了。

    畢竟皇帝被俘兩次，宣和年間的奇恥大辱，總有要有人來背鍋，先帝在位時護著這些人，把當(dāng)初抵抗遼人的忠直之士打發(fā)出去，反而留下那些jian臣，早就讓天下人不滿意了。

    這次經(jīng)歷了屈辱的東京城民們，也對jian臣們恨得咬牙切齒，想生食其rou。

    不過童貫還在淮南之地與方百花進行最后的交戰(zhàn)，還是要等他回朝，才能一起收拾——快了，方百花帶領(lǐng)教軍死戰(zhàn)不降，但終是寡不敵眾，加上遠征已經(jīng)快三月，又不適應(yīng)北方的嚴寒，減員極為嚴重。

    估計最多再過半月，童公公就能班師回朝了。

    而在這之前，當(dāng)然是先召集東京城中最優(yōu)秀的工匠們，開始組建槍械和火炮的流水線！

    相比先前那種用人力一個個敲出鐵管的低效模式，生產(chǎn)線才是工業(yè)的正確打開方式?。?/br>
    但先前在密州就算是趙士程把整個山東的工匠都招過來，也打造不出機床這個東西，因為他先前工坊是要被朝廷軍械司監(jiān)管，敏感貨物只能秘密小批量的生產(chǎn)。

    現(xiàn)在可不同了，整個大宋最優(yōu)秀的工匠如今都可以被他隨意調(diào)遣，天下的礦產(chǎn)都是他家的，這也是他為什么費盡心機要把老趙拱上皇位的原因——這能讓他在工業(yè)上少奮斗至少十年??！

    想像一下，他要是起兵造反，花費的時間和心力，還要造成巨大傷亡，還要面對遼金，根本來不及，相反，一旦他拿下大宋權(quán)柄，調(diào)動的人力物力資源都是不可想象的。

    而他現(xiàn)在要調(diào)動這些資源，最重要的，便是設(shè)置條例司——這種臨時機構(gòu)差不多等于后世的“xx計劃委員會”，可以不受六部管轄，只對皇帝負責(zé)，進行改革cao作。

    這事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個官職大宋的子民們可真就不陌生了，畢竟當(dāng)年王安石變法，就是在六部之外設(shè)定了一個條例司，后來蔡京又辦了講義司，如今又來個條例司，最重要的是，這位太子才十六歲啊，這么小的少年郎能知道什么改革，天下可不是玩具，不能讓這么個小孩瞎折騰！

    于是，京城里的太學(xué)生們又躁動起來，在皇城門口靜坐，頂著一頭大雪，頗有一番為民請命的意思。

    為首太學(xué)生的是歐陽澈和陳東，一個二十七八，一個三十出頭，都是風(fēng)度翩翩的俊杰，以至于不少圍觀的女郎們都在周圍悄悄偷看。

    不過這次他們的示威還是有效果的，很快，太子把兩個領(lǐng)頭的人招進皇城之中，讓其它人先散去。

    見太子并不是油鹽不進的人，不少太學(xué)生便散去了，也有幾人不放心，等在皇城門外。

    ……

    趙士程是知道陳東和歐陽澈這兩人的，他們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曾經(jīng)都力主宋高宗抗金，但那時趙構(gòu)已經(jīng)被嚇破膽子，于是將他們斬首懸于城頭，以示支持抗金的都沒有好下場。

    再者，太學(xué)生雖然學(xué)的都是文科，但能從一億多人口的大宋脫穎而出，本身也絕對是人才，趙士程需要他們的幫助，至于觀念，慢慢改過來就行了，當(dāng)年王洋和陳行舟不都是從儒生過來的么，要扭轉(zhuǎn)一個的觀念需要的不是念經(jīng)，而是要給他們由成功帶來自信，從而相信什么是正確的道路。

    于是二人進入皇城的一處偏院，便見一位身披絨裘的少年正立在雪中，雪花輕輕飄落在他長長的睫毛、絨裘的滾絨之上，優(yōu)雅而靜謐，仿佛天上的仙人，獨成一界。

    見他二人來了，趙士程微微一笑，兩人也立刻回過神來，行了禮，還叩首請求，委婉地要求太子先跟著大儒多學(xué)習(xí)，再做改革不遲云云。

    趙士程聽得想笑，聽完之后，讓他們先起來，隨后在兩人堅定的目光中拿出一桿新制的火門槍，輕笑道：“二位莫急，先來試試，這個小玩具?！?/br>
    兩人的表情同時扭曲起來——不是吧，這又是一個有愛好的繼承人？大宋是遭了什么天譴啊，為什么一個個皇帝都這樣??！

    “噓，別說話，”趙士程輕輕比了個手勢，打斷他們想要說的話，“先試試，你們才會知道，如何勸我。”

    兩人目露遲疑，但對視一眼后，皆露出視死如歸之色，上前聽太子指揮如何cao作。

    事實上，并不需要如何指導(dǎo)。

    人類對武器的追求永遠都是本能，尤其是在大宋這兩年被遼人和方臘軍兩次打臉后，大宋上下正刮起一波反思之風(fēng)，思考為什么當(dāng)年能與遼國分庭抗禮的宋軍如此廢拉不堪，思考著如何強軍強國。

    槍械最強大這處，就在于不需要多少培訓(xùn)，對體力也沒什么要求，強弓手臂力要求是大多數(shù)人達不到的，而砍破盔甲的能力也是一般人完不成的。

    所以，當(dāng)兩個文弱書生發(fā)現(xiàn)這玩意打碎鎧甲比殺雞更容易時，都情不自禁地沉迷下去，等回過神來時，整整五十枚顆?；鹚幎急凰麄兇蚬饬恕?/br>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臉紅。

    趙士程不以為意，只是告訴他們，這北方之亂將起，大宋的冗軍卻越演越烈，自己設(shè)立講義司就是為了裁減軍隊，由這些軍械組成一支強軍，對付北方?？上Ц母镏?，都被蔡京等人給弄臭了，以至于如今天下人都反對，他也能理解。

    他本就擅長以言語煽動人心，這兩個太學(xué)生一腔愛國之心哪見得這個，紛紛表示是他們無知唐突，不知太子好意，大錯特錯，您放心，他們立刻回去勸阻同學(xué)，絕對不會再給太子您添麻煩！

    趙士程當(dāng)然不只是為了勸他們，反而話風(fēng)一轉(zhuǎn)，贊揚起他們?yōu)閲模⒈硎救绻惹傲\要是也有這份心，大宋也不會連遭兩難，朝廷不缺有才之士，缺的卻是你們這些一心為國、不懼生死榮辱的脊梁??！

    這話要是普通人說，必然是沒太大效果的，但說這話的是太子啊，這代表著皇權(quán)對他們的肯定啊，要是傳出去，人生就圓滿了?。?/br>
    兩人當(dāng)然是感動的肝腦涂地。

    趙士程還沒有完，不但親自扶起他們，還表示自己年輕，需要你們這些才德兼?zhèn)渲康膸椭缃袼闹v義司正缺人呢，不嫌棄的話，你們愿意來嗎？也算是督促監(jiān)察，免得我被人蒙蔽，利民之舉反成害人之道。

    這還有什么說的，天大的餡餅砸下來，兩人能保持清醒就不錯了，指天勢日地表示愿意，你說什么我們都愿意，然后便被趙士程遣散了，讓他們回家收拾東西，明天去講義司報道。

    兩人離開時，都是精神沖擊過大，都是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出宮了。

    等兩人走了，小院的回廊上才幽幽冒出一個略酸的聲音：“太子殿下，您這招數(shù)，越發(fā)強悍了?！?/br>
    趙士程回頭，便見門口正站著張叔夜，不由輕笑道：“這種小年輕，可比當(dāng)年的你好應(yīng)付多了?！?/br>
    毫無難度，根本不能展現(xiàn)出他趙虎頭真正的技術(shù)。

    ……

    另外一邊，兩人一出皇宮，便被幾名同窗圍住，關(guān)心地詢問事情如何了，可曾勸到太子殿下？

    兩人輕咳一聲：“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學(xué)舍，我再細說?！?/br>
    他們已經(jīng)是太子殿下的人了，這些同窗不懂太子殿下的深謀遠慮，他們需要好好說服同窗，將來助太子改革變法，應(yīng)對天下之變，這種添亂的事情，絕不能再有了。

    對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宣揚太子的賢名，為他的改革造勢，這件事情，由他們這些太學(xué)生來做，再好不過了，這就是他們要為太子做的第一件事！

    第205章 種莊稼

    二月之后, 京城的風(fēng)雪便漸漸消了下去。

    遼東傳來的消息還算平穩(wěn)，金人最近又在與遼國議和——反正寒冷的天氣里，金人總要來這么議一次, 等到開春, 大約又要開始挑和議的文字里挑骨頭了。

    陳行舟還表示師尊您五哥其實一點也不蠢, 他們這一年多已經(jīng)開了六畝地，買了一頭牛, 他們在大宋的家屬常常托人送來的錢財衣物，日子過得也還成。

    趙士程當(dāng)然是讓舟兒多看護一下, 兩邊都很默契，誰也沒提多久把他們送回來的事情。

    最近，陳東和歐陽澈這兩位學(xué)長靠覲見升入了太子新建團隊這事, 比他們宣傳的太子胸有城府、這次變法是只改軍中不動文官這事傳播的范圍和速度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在發(fā)現(xiàn)新任皇帝獨寵太子，且新任的首輔宰相也支持太子后, 無數(shù)人開始走各種門路、找機會求見太子或者遞上自己條陳觀點, 或者盡可能發(fā)表自己的見解以求被太子看上，反正, 能不能加入太子的班底, 已經(jīng)成為將來能在大宋頂層占據(jù)一席之地的門票, 引得無數(shù)人追逐。

    趙士程的新班底里, 其中最重量級的一位領(lǐng)導(dǎo)，如今已經(jīng)在嚴寒之中, 從千里之外，來到了京城，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熱烈歡迎。

    “快起來快起來, 不用多禮, 老宗啊, 快八年沒見了吧，你看著可老了不少，頭發(fā)都白了?！壁w士程準備了美酒佳肴，款待著這位老朋友，還調(diào)侃道，“去年聽說你準備告老還鄉(xiāng)，怎么著，今年還告老么？”

    按朝廷規(guī)定，六十歲的官員就可以識趣地自己告老，當(dāng)然，宰相一級的高階官員可以混到七八十歲。

    宗澤看著面前少年，含笑道：“殿下說笑了，在先帝面前，自然得告老還鄉(xiāng)，而在太子身邊，怕是老臣的一把骸骨，都能讓您拿來點火熬油呢?！?/br>
    但是說真的，宗澤是真沒想到，這位居然能搞出這番大業(yè)，當(dāng)他聽說之時，驚得心魂俱裂，當(dāng)場就撮起了牙花子，反復(fù)把邸報看了十余次，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這話便見外了，”趙士程輕笑道，“行了，你擅長調(diào)解人事，又熟悉政務(wù)，我也不和你繞彎子，我這講義司如今有兩個小任務(wù)，一是在京城建立一個軍械司，調(diào)動大宋所有的能工巧匠，打造一套流水線，提高產(chǎn)量。其次，是要訓(xùn)練一只精兵，這兩件事，其實可以合為一件，需要你來統(tǒng)籌安排?！?/br>
    宗澤是他見過效率最高的包工頭，這件事情，他來主持，再正確不過了。

    “流水線，這是何物？”宗澤微微皺眉，“是你當(dāng)初鍛造鎧甲時，那種分門別類的辦法么？”

    “不是，是標準化。”趙士程拿出自己寫的一些要點，給他仔細講解，“每樣零件，都要一模一樣，這其中，需要注意誤差……嗯，再等一會，我把韓公廉給你找來，這個事情十分緊要，旁的，都比不上。”

    說到這，趙士程覺得好像太復(fù)雜了，便干脆從頭說起：“韓公廉他是當(dāng)年助蘇頌做出水運儀相臺的那位大家，被我招攬來研究改進物件，這次，我準備把我治下的幾位巧妙匠，還有密州的神霄學(xué)校全都遷移到京城來，依托這個學(xué)校，建立軍械司……”

    他一點一點給宗澤講出這方面的規(guī)劃，這種依托學(xué)校建立工業(yè)的模式在后世非常常見，他的事情還有很多，都需要一起進行，他不可能每件都顧著，得挨個交給信得過的人，然后一一檢查進度。

    類似的話，對宗澤說完，他還要一個個地對王洋、張叔夜、林靈素說。

    王洋得帶上一隊人馬去杭州，把先前分地的事情繼續(xù)研究起來，林道長以后也不用去騙皇帝了，專門研究他的化學(xué)之道就好了。

    至于張叔夜，他的擔(dān)子最重，他需要一級級將趙士程看上的人提拔上來，這個是個大工程，也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因為如今想更進一步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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