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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 第95節(jié)

    陳行舟不由得一滯,勉強道:“真的可以么?”

    “我賣的又不是戰(zhàn)馬,只是馱貨的駑馬,”耶律雅里無所謂地道,“沒事,有我擔著呢,對了,你說還有哪些東西賣到宋國很值錢?”

    “碳石、木料、還有牛羊,還有各種礦石,尤其是木料中的鐵樺木,還有一種畫丹青的軟錳礦,價值不菲,一船礦石便能換來一船糧食……”

    耶律雅里聽了一會,就出現(xiàn)了學渣頭暈,忙道:“你去處理便好?!?/br>
    陳行舟有些不悅,拍著桌道:“這些都是政務,你不能全指著我!”

    “我不指望先生,我指望誰啊?!币裳爬锟嘀樀溃拔也痪褪亲霾坏?,這才投奔你的么?先前我治理了幾日遼東,那情況,你也看到了不是?”

    陳行舟不由得嘆息。

    他原本還有點擔心把耶律雅里教好了,可能會成為中興大遼的一代明君,如今看來,真的是想太多,這少年初到遼陽,看饑民遍地,便開倉放糧,結果糧全到世家大戶手中不說,還把遼陽后半年的錢財都賠了進去,看到刑法重了,就要求給罪犯減刑。

    本來遼東就亂,讓他折騰了幾月,那就更不能看了。

    陳行舟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南邊不被重用的罪人,在這里一開始就要治理堪比一路的州府,好在遼陽附近的世家大族早就不聽中樞的了,他能管的,也就是一些平民百姓,暫時避開問題不大。

    就算如此用心,這小子還在給他拖后腿,根本帶不動。

    有了對比,陳行舟立刻就懷念起小公子的難能可貴來,不但眼界寬廣,還能聽勸,不像這小子,只揀喜歡的聽。

    “先生,你當初和我談夢想時,可沒有擺出這么嫌棄的臉色。”耶律雅里不滿地提醒他。

    陳行舟卻沒有收斂,只是揉了揉頭:“行了,這些事我來,你去打獵吧?!?/br>
    少年的眼睛立刻恢復了光彩,不復剛剛的渙散,起身就拿起墻上的獵弓:“先說好了,這可是你讓我去的,非我跑出去?!?/br>
    他可不想回來時又被說教一番,雖然陳先生懟人也懟得很有趣,但總有點尷尬不是。

    陳行舟嘆息道:“對,您是自在的鳥兒,怎能困在籠中呢。”

    于是少年瞬間不見,帶起的風吹起了陳行舟束發(fā)的發(fā)帶。

    陳行舟臉上的微笑消失,低頭翻看貿(mào)易的商品單子,馬匹可不是能隨意售賣的東西,得去信給小公子商量才是,錳礦遼東很多,硫磺和硝石多在西北鹽湖,送過來要耗費不少時間。

    所以,這邊主要還是經(jīng)營馬匹、稻米、錳礦。

    行再安排一下,送馬匹的船,得是大船才行……

    “郭藥師呢,把他找來?!标愋兄蹖ψ笥业?。

    旁邊有人低聲道:“郭將軍又帶船出海了,說是征討皮島海寇……”

    “這廢物!”陳行舟咬牙切齒,“自從他的船來了,我就沒見他從船上下來過,多大點出息,不就是給他船頭上加了個鐵撞角么,成天無事生非,見船就撞,有能耐他把碼頭上的燈塔也撞了啊!”

    左右不敢接話。

    陳行舟深吸了一口氣:“去,告訴郭藥師,他敢不過來,我一定讓他后悔?!?/br>
    之前和公子商討的,本是打算找個小島,弄些馬匹拿去給他練兵,現(xiàn)在看來,這個家伙不能要了,得去信給小公子,讓他換個人來練習騎兵。

    小公子先前在信中不是說他的一個親戚的內(nèi)弟要來密州了么,我這邊有舞臺有兵有馬,完全可以給他用??!

    唉,他管這么大點地方,都焦頭爛額的,小公子那么大的產(chǎn)業(yè)和勢力,是怎么把這些桀驁不馴的家伙管得那么聽話的?

    下次去信,可要不能再只是變得法兒要錢要物,得好好向公子求教用人之道才是。

    第124章 應該可以

    一艘海船, 順著海潮回到遼澤的港口,這船并不是太大,但前方那尖銳的黑色的尖角極為引人注目, 引得碼頭不少人注目。

    船停好后, 郭藥師赤著胳膊,拿著一根麻巾, 提著水桶, 來到前甲板上, 哼著小曲兒擦拭著那鐵角上黑色涂層。

    聽說這漆是小公子親自找人,拿一種叫什么瀝青的東西調出來的, 這都大半個月了, 這船頭的鐵角在海里來來回回, 迎風破浪,卻沒有生銹, 簡直就是神物啊!

    他甚至還幻想了一下如果整個船都是鐵做成的,那是不是就可以縱橫海上,舉世無敵了?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罷了, 不用做整個鐵甲船, 他的親愛的船兒一樣所向無敵。

    沒有任何船經(jīng)得起親愛的船兒迎面相撞,他甚至覺得這艘就是他的翅膀,帶著他所向披靡……

    “郭將軍, ”旁邊的船員看著這位新上任的遼東禆將, 有些無奈地道, “陳先生讓你下船就立刻去見他?!?/br>
    “見什么見,”郭藥師優(yōu)哉游哉地搽著鐵角, 隨意道, “他就知指使我干這作那, 這清繳??苁巧?、咳,是我的任務,他還管不我頭上,等我擦完再去?!?/br>
    船員很是無奈:“可是他說,您不去,他一定讓你后悔。”

    郭藥師輕嗤道:“天啊,那可真是嚇死老郭我了!”

    船員無言以對。

    然后便看郭藥師將麻布丟進水桶里,甩了甩手上的手珠:“走吧?!?/br>
    “你不是不怕嗎?”船員對他的變臉速度感覺到詫異。

    “識實務者為俊杰!”郭藥師隨意道,“這種人要真生氣了,能記我一個月的仇,你不懂,這年頭人情多重要啊,可不能用在這狗屁地方?!?/br>
    船員是真不懂,但他乖巧地接過了水桶,代替老大繼續(xù)擦甲板。

    郭藥師慢悠悠地去了府衙,路上還賣了個炊餅啃著過去,遼東局勢復雜,他們一開始建城時并不安寧,所以城塢修得九曲八拐,不是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地方。

    到門口時,他看耶律雅里提著一只鶴走了過來,不由調侃道:“梁王殿下,這周圍凡是四條腿的、帶翅膀的,都讓您禍禍光了吧?”

    沒有行禮,因為耶律雅里如今在這里已經(jīng)徹底放飛了自己,不喜歡繁文縟節(jié),免除了周圍人的禮節(jié),每天就是打獵,然后去看陳行舟的進度,把后者的成績當成是自己功勞的感動一番,然后繼續(xù)打獵。

    按他的說法,自己不是那塊料,不給人添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耶律雅里看到他,也眼前一亮:“藥師,你回來了?還真是,周圍都沒什么好打的獵物了,對了,我剛剛聽說你又剿了一窩???,有三百多人呢,你看什么時候也帶我出海試試?”

    郭藥師沒想到這火也能燒到自己身上,他立刻認真道:“殿下放心,若有下次,末將一定帶您前去!”

    下次肯定不一定,帶個皇子出海,陳行舟一定會把他連人帶船一起扣了,反正軍情緊急,為了不被??芴拥?,他走得急,來不及通知殿下——這很合理。

    耶律雅里很滿意,上前拍了拍對方肩膀:“你最好說話了?!?/br>
    于是兩人一起進去,那團結的神情,仿佛將一起面對困難。

    -

    而在同時,南邊的密州城,也迎來了一位新客人。

    一位十四五歲、樣貌俊美非凡的少年,一身窄袖騎裝,騎在棕馬上,從官道飛馳而來。

    到城門前時,他翻身下馬,牽著坐騎準備入城,卻突然聽到旁邊有人道:“這位可是西寧劉都護家公子?”

    劉锜轉頭一看,便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馬車,一名老者正在車下恭敬地拱手詢問。

    于是上前詢問:“可是趙觀察使家從者?”

    對方答道:“正是,家主聞公子將至,令我等前來迎接?!?/br>
    然后他疑惑了一下:“劉公子,您,就單獨一人上路的么?”

    這也太囂張了吧,騎著寶馬,穿戴不凡,一個人出門,這簡直是招人來搶??!

    劉锜微微一笑:“還有幾人跟在后邊,只是他們的青驢不比我家赤驥,被甩在后面,大概半個時辰便能追上?!?/br>
    趙府仆人一時無語,不由地勸慰道:“公子年輕,還是莫要太過沖動,君子不立危墻……”

    “行了,知道了?!眲㈣煋]手打斷他,眉宇間有那么一絲不以為然。

    他的射術極高,在西北軍都是鼎鼎有名,但這些,就不用給外人吹噓了。

    一番交談后,劉锜帶著一絲好奇,與這人一起去了趙府,當然,他是不會上馬車的,他身邊的馬是他親手接生、養(yǎng)大的寶貝,剛剛成年,脾氣甚是暴躁,不會讓他騎別的馬。

    路上,他忍不住贊嘆了這密州城的繁華,居然有了那么一些東京城的氣勢,讓他對這次遠行終于不那么地抵觸了。

    去年,童貫出征西北,他的父親、哥哥們都立下不少功勛,他在其中雖然沒有太多功勞,卻也是有著一番雄心,jiejie卻讓他去南邊押送羊毛。

    他當然拒絕,羊毛比得過立功封將么,他可是要當大將軍的人。

    但今年不行了,童貫出使遼國,對西北諸羌的征討暫時停止,家里人看他成天無所事事,便又打發(fā)他去jiejie那里押運羊毛。

    而他無意間聽姐夫趙士從說,種家軍的大批便宜的鐵甲都是從密州弄來的。

    這個消息可太重要了,他便在姐夫那隨便討了個差事,千里前來密州,查探此事。

    ……

    與此同時,趙士程正在房間里翻看便宜師傅從京城傳來的書信。

    這信里一開頭就是林靈素吹噓自己最近又得了什么賞賜,獲了什么封號,說官家可比某個不孝徒弟大方多了,然后便是說起了你趙家在東京的園子最近又擴建了,特別華麗,你應該給你師父一間商鋪,表示孝心云云。

    趙士程就很無奈,便宜師父明明不缺錢,卻還喜歡找事。

    然后繼續(xù)看下去,后邊便是一些小事,比如哪個官又來巴結他了,哪個文官又來找他茬,哪個太學生又準備集體上書讓官家遠離他這個“小人”。

    趙士程本以為又是一個流水賬消息,正準備歸檔,便看到最后幾行,上邊寫著童貫不知從哪找來一個叫李良嗣的人,看著不像是道士,但官家私下里召見這個李良嗣兩次了,也不知又在搞什么勾當。

    趙士程看了這名字數(shù)息,然后,猛然想到這是誰,頓時一驚。

    李良嗣?趙良嗣?馬良嗣?馬……植?

    不是吧,這位都已經(jīng)見到畫宗了?

    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直接改變了歷史進程,馬植本是遼國人,在遼國混不下去了,就趁著童貫出使遼國的機會,私下獻策,稱女直人恨遼國入骨,若連金抗遼,則有機會拿回燕云十六州,興國可圖也。

    童貫聽后動了心,因為大宋有祖訓,誰拿回燕云十六州,就可以封王,對于已經(jīng)是武官最高階的檢校太尉童貫來說,封王可是前所未有的榮耀。

    于是便帶著馬植回宋,宋畫宗聽了“收回燕云十六州”這幾個字,便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后來更是幾次三番從密州渡海去遼東,與金國簽下一起攻打遼國的約定。

    趙士程長嘆一聲,也不能說這馬植沒眼光吧,至少,他看大遼大勢已去,還是準的,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跳槽的大宋能拉垮到十萬大軍被一萬遼軍敗將按在地上打的程度。

    這位被畫宗賜名趙良嗣的名人后來的結局并不好,靖康年間,被朝廷以“誘導朝廷違背百年盟約,招來金寇”的罪名,斬首示眾不說,妻女流放,名字還被列入宋史的《jian臣傳》里,和蔡京并列,他當年看宋史看到這段時,還用這例子去和歷史群里水友們吐槽,說跟對老板對人生是有多重要。

    這事吧,最糟心的一點就在于沒法阻止。

    按宋史記載,聯(lián)金滅遼這個國策提出來時,朝廷里不是沒有人反對,一開始畫宗也是擔心打不過,沒怎么理會趙良嗣,直到北方傳來消息,金國勢如破竹,隨后畫宗那收回幽云十六州的野望,就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了——倒也不是沒有,方臘在南邊起兵造反,生生把聯(lián)金滅遼的事情給拖了兩年。

    時間越來越緊張了啊。

    就在他愁眉不展,思考著國家大事的時間,小蟬前來通報:“公子,西寧節(jié)度使劉仲武家的小公子來府上了,夫人正在接待,您要去見見么?”

    劉公子是趙家的姻親,為表親密,應該讓嫡子也出來一起見客的。

    趙士程本能道:“先等等,觀察一下!”

    小蟬愣了一下,隨即掩唇一笑:“公子,這位劉家少爺才十四五歲呢,您這也太不挑了吧?”

    趙士程擺擺手,嘆息道:“都快斷糧了,哪有挑三撿四的道理,小蟬,你記住,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河,只要是經(jīng)過了眼睛,斷沒有讓他跑掉的道理,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