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程啪地打開她們的手，拔腿就躲到老爹身后。

    很好，非常好，你們給我等著！

    第63章 兄友弟恭

    等母親把許久未見的親兒子放開, 那少年這才抬頭，對趙仲湜拜見道：“士街見過爹爹！”

    老趙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現(xiàn)出滿意之色。

    種氏這才將這小孩從他爹身后拉出來：“士街, 來, 這是你弟弟虎頭, 你上一次見他, 他才剛剛出生呢?！?/br>
    趙士街定睛一看, 見那小孩正瞪著兩個jiejie, 一臉我生氣的表情，那漆黑的眼珠和軟嫩的臉蛋——他見過的小孩不少算, 但這個弟弟長得也太可愛！

    于是他長臂一展，一把將小孩抱起，就是一個舉高高：“虎頭，快叫哥哥！”

    趙士程忍不住磨牙，哼了一聲, 算了，他不生氣，這些人就是這么幼稚, 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但他知道，如果不叫，這些大人還有的是法子逗他，于是立刻認(rèn)輸?shù)溃骸案绺? 放我下來，我怕高。”

    趙士街瞬間心虛，小心地把乖巧的弟弟放下來, 道了聲歉, 心說弟弟似乎有些膽小, 應(yīng)是見得兄弟少了回頭當(dāng)多帶他出去玩玩才是。

    一行人略微寒暄一下，便坐上準(zhǔn)備好的馬車，在擁擠的人流中，向汴京的濟(jì)陰郡王府行走去。

    趙仲湜的父親尚在，一家人還沒有分家，而他的父親濟(jì)陰郡王趙宗輔，一共生了十八個兒子，濟(jì)陰郡王府很大，占了半條街，但并不是在內(nèi)城，而是在外城——對宗室來說，內(nèi)城太擁擠，就算是近親宗室也分不了多大的宅子，不如外城舒服。

    進(jìn)了那雕梁畫棟的大院子，趙士程沒覺得這宅子有多好，那些小院修得太密集了，而他們?nèi)胱〉脑鹤?，只有七個房間，相對于老趙的隨從家眷，實(shí)在是有點(diǎn)小了。

    “這也沒有辦法，”趙士街安慰弟弟，“爺爺一共生了連父親在內(nèi)的十八兒子，而這十八兒子，每個人又生了十多個兒女，再大的院子，這么來上幾輩，也會不夠住的?！?/br>
    趙士程不由得咂舌：“那爺爺豈不是有兩百多個子孫了，這么興旺的嗎？”

    趙士街被弟弟的小表情萌到，伸手就摸了摸他腦袋：“這算什么，如果曾爺爺還在，加上他的二十二個兒子和子孫們，能有一千多人呢，這還是沒算女眷呢?！?/br>
    趙士程輕嘶了一聲，他們這一千多人就全是近宗，個個都是五歲封官，十五升職……若不是靖康之辱收刮一波，要直接到南宋末年，怕不是要像明朝那些豬一樣，二十幾萬人把國家財(cái)政吃空？

    趙仲湜也順手摸了一把小兒子腦袋，補(bǔ)充道：“不錯，若非如此，仁宗又如何會過繼咱們這一脈。”

    不就是看他們這一支的好生養(yǎng)么。

    但人多并不全是好事，想到當(dāng)年在諸子之中受的排擠，趙仲湜興致更低，他對這里并不喜歡，成年之后，就早早搬出去，不過如今剛剛回城，還要是住上幾日，才顯得有孝心。

    想到這，老趙還笑了笑：“你娘在城里有個大宅子，等見過爺爺，咱們讓人去那住些日子吧。”

    說完，他把注意力轉(zhuǎn)到許久未見的五子身上。

    兩個許久沒見過的父子顯然有些生疏，好在種氏的慈母心緩和了這點(diǎn)尷尬，父親考教起兒子的學(xué)問，兒子的對答如流讓他很是滿意。

    趙士程有些無聊，本想出去溜達(dá)溜達(dá)，卻忍不住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臉頰，還是止住了腳步，找個角落，想自己的事情。

    然后眼角一撇，卻看到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正有些不安地站在一邊，和那兩個庶姐在角落里帶著期盼地畏懼地看著那一家三口閑話家常。

    趙士程已經(jīng)在路上知道，這幾個都是庶出，是老趙偶爾出差回汴京城時與妾室留下的孩子，因?yàn)槔馅w花錢無度，家里多是種氏打理，所以這些孩子都會畏懼母親，怕惹了種氏厭煩。

    趙士程不喜歡這種地方，封建氣息簡直壓得他胸口痛。

    好在他還是個孩子，不用管什么人際交往，這濟(jì)陰郡王府的親戚們，沒人會讓他認(rèn)完。

    不得不說，年紀(jì)小還是有些好處的。

    ……

    次日，一番梳洗后，趙仲湜帶著兒子妻子前去拜見父母，趙士程也順便見識了一番什么叫作“兒孫滿堂”，那么大一個房間，都坐不下了，那位郡王爺爺已經(jīng)是老眼昏花，看他們一眼，便留下了兒子，讓媳婦孫兒各自退去，說是有事相商。

    趙士程頗有一種從城里下鄉(xiāng)后，手機(jī)沒信號的難受，這個宅子就像個囚籠一樣，便是一個小仆人，也是禮儀完備，那些姑娘們更是連步伐長短都像是被尺子量過，抬頭低頭時，都上步搖都能文絲不動地那種完美無缺。

    不過，私下里，這些姑娘還能露出一些屬于年齡的天真無邪來——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庶姐堂姐們都喜歡拿吃的逗他，惹得他不得不看到人就跑，因?yàn)橐坏┙恿怂齻兊某允?，她一個個就會上手親親抱抱舉高高。

    這尼瑪哪是他們說的姐弟和睦，明明就是把他當(dāng)成一個狗狗在逗！

    唉，要是小舅舅在就好了，爪子都給他們打腫……咦？

    趙士程輕哼一聲，轉(zhuǎn)身去找了自己的五哥。

    那位才認(rèn)識一天的嫡兄趙士街。

    趙士街已經(jīng)十五歲，即將被任命為六品團(tuán)練使，但這要他通過宗學(xué)的召試才行，所以，少年一有空就在認(rèn)真讀書——雖然召試只是走過過場，對成績要求不高，可是也不能太過難看。

    看到幼弟主動來找他，趙士街露出一絲喜色：“虎頭你來了，讓兄長抱抱?！?/br>
    趙士程伸手就按住他的臉：“五哥，我想出門?！?/br>
    趙士街笑道：“好啊，你出生在密州那小地方，一定沒見過京城有多繁華吧，五哥這就帶你開開眼界?！?/br>
    趙士程點(diǎn)點(diǎn)頭：“我不要坐馬車，我要走出去?！?/br>
    趙士街點(diǎn)頭：“也行，咱家離大相國寺很近，我?guī)闳ツ抢锿妫刹?？?/br>
    “那就謝過五哥了。”趙士程矜持地點(diǎn)點(diǎn)頭。

    于是兩兄弟就這樣出門，趙士程順利地來到汴京的街道上。

    趙士街不但充當(dāng)了五歲小孩的坐騎，還充當(dāng)了導(dǎo)游：“咱們出門看到的，就是內(nèi)城的麗景門，從這個門進(jìn)去，就是汴京的東大街，是城里最熱鬧的一條街，那里有家素茶店，味道還成?！?/br>
    “這條街走幾步，就是大相國寺，如今不是大集，不然你可以看到數(shù)不清的貨攤，不過相國寺里也很漂亮……”

    趙士程一路認(rèn)真聽著，偶爾還搭上兩句“五哥好厲害”“五哥懂的真多！”，惹得少年喜不自勝，很是驕傲，抬頭挺胸的模樣，仿佛一只小公雞。

    兄弟倆的關(guān)系飛速拉近起來。

    走在橋上時，趙士街不小心把腰帶上的香囊在石欄上刮了一下，頓時放下弟弟，有些心疼地擦了擦。

    趙士程微微挑眉，在一邊沒有吱聲。

    兩兄弟又走了幾步，趙士程一邊看著這繁華的街鋪，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道：“五哥，你說，在這里盤個鋪?zhàn)?，要多少錢?。俊?/br>
    趙士街怔了怔：“這可把我問住了，這些事，我向來是不關(guān)心的，但母親在這里有個鋪?zhàn)?，以前賣絲綢，如今賣了毛布，我可以帶你去問問?！?/br>
    “毛布？”趙士程來了興趣，“那是什么布？”

    “聽說是羊毛織出來布，沒有絲綢那么光滑，穿起來倒挺暖和?！壁w士街牽著他走來路上，又笑道，“聽說這東西是種家舅舅在密州弄出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br>
    “當(dāng)然是真的，我在一邊看著他弄的?！壁w士程驕傲道，“舅舅還幫我弄出脂膏呢。”

    “啊，真的么？對了，聽聞你是個煉丹的神童，能煉出脂膏，那東西在汴梁可是千金難求呢，虎頭，這是真的么？”

    “當(dāng)然是真的，”趙士程點(diǎn)頭，“怎么，五哥你也想要么？”

    趙士街輕咳了一聲：“五哥再過一年，便該成婚了，那是姚家姑娘，我，我想……送她些東西?！?/br>
    趙士程驚訝道：“不是說，婚前不能私相授受么？”

    “虎頭你怎么可以亂用成語！”趙士街有些羞惱地道，“你怎么也學(xué)了那二程的歪理，探討什么男女大防，那些東西，都是被禁了的?！?/br>
    趙虎頭輕哦了一聲，對，現(xiàn)在二程都被蔡京列入了《元佑黨人》名單，他們的理學(xué)當(dāng)然也就一起成了禁書，再者如今男女大防倒也不大，李清照都能在把見外男的情況在詞里寫出來，還很有名“含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趙士街于是又輕咳一聲，道：“前些日子，我便聽她說最近少雨天旱，臉上都有些干了，便想送她一些脂膏，可是寫信給了母親，母親卻不給我，虎頭，你看……”

    趙士程笑起來，問道：“是哪位姑娘啊，你倒是說說看?！?/br>
    趙士街道：“她是姚古的孫女，和種家一樣，都是西北的武將勛貴，只是住在京城而已?！?/br>
    趙士程微微皺眉，忍不住問道：“那位姚古，是不是有個兒子，叫姚平仲？”

    趙士街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趙士程小聲道：“是種家舅舅告訴我的?！?/br>
    姚平仲啊，面對金軍失利后，一夜騎著騾子狂奔七百里的逃跑達(dá)人，這哪能不知道。

    趙士街沒有在這點(diǎn)小事上糾纏：“所以呢，虎頭，你還有沒有脂膏?。俊?/br>
    趙士程歪了歪頭：“如果只是做脂膏的話，這個倒是不難，只是……我最近有些麻煩，沒有時間啊?！?/br>
    趙士街立刻道：“你說該怎么做，我立刻給你想辦法?！?/br>
    趙士程睜大眼睛：“真的嗎？”

    “當(dāng)然！”趙士街說得斬釘截鐵。

    趙士程點(diǎn)頭：“首先，我需要每天出門賣材料……”

    “沒問題，我?guī)愠鰜?！”趙士街立刻保證，“京城物產(chǎn)豐饒，你要的東西一定會有的！”

    “那些jiejie捏我的臉，讓我都沒時間做東西了……”趙士程數(shù)著手指，“她們下手好重呢?！?/br>
    “放心，我保證，從現(xiàn)在起，她們誰都碰不到你一根手指！”趙士街揮了揮拳頭，展示自己的武力。

    “還需要一些錢財(cái)……”趙士程摸了摸懷里的錢票，仿佛摸到了良心，卻還是告訴自己，認(rèn)別人出了錢，才會顯得自己更重要。

    “我還有些俸祿！”趙士街覺得這并不是什么問題。

    他甚至已經(jīng)開始腦補(bǔ)，如果送上一瓶脂膏，姚姑娘那表情，會是如何的心花怒放，又會在她那群小姐妹里，多么的出風(fēng)頭……

    “還有……”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里。

    第64章 孝順父母

    搞定了兄長, 趙士程的年齡便不是他在此地的行動障礙。

    趙仲湜生的兒子女兒很多，但他除了嫡出三子，他并沒多重視, 如果是在普通的士族之家, 做為父親的他還會為兒子的前程cao心, 但作為宗室，他的兒子們無論嫡庶都是一個待遇, 最多就是封到的官職清不清，貴不貴罷了，反正都不可能在官場有所作為。

    這種情況下，當(dāng)然也就不用鞭策子嗣們?nèi)セ炜婆e當(dāng)卷王，素質(zhì)教育走琴棋書畫路線, 在宗室里才更容易出頭。

    所以，就算來了汴京，老趙對小兒子的素質(zhì)教育, 也沒有放松。

    而且，有一說一，他覺得有小兒子彈的琴聽?wèi)T了，好像, 也還……行？

    那拍子打起來，還挺來勁的呢。

    趙士程沒想到自己挖的坑還能埋上自己，彈起琴來就很不爽, 連帶的教琴的老師也遭了大災(zāi)。

    濟(jì)陰郡王府的教琴老師是一位大師級的琴師，他的琴聲彈起來悠揚(yáng)空曠，一音三嘆, 余韻悠長, 很適合點(diǎn)一盞香, 于寂靜中靜靜品味。

    而學(xué)琴的小豆丁們也都是五歲到十五歲不等，琴師會讓每人彈一曲，一一點(diǎn)評，可惜到了趙士程時，老師實(shí)在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調(diào)子。

    咣咣鐺鐺，完全沒有琴曲的氣韻，急促地像那街里的琵琶二胡，簡直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