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9節(jié)
山水那七里坡剛剛有了些起色,不少房屋便被壓塌,整個密州的炭火價格猛漲,不少貧民無錢買炭,被生生凍斃。 趙虎頭讓山水先給樹苗扎綁稻草保溫,又讓山水去買價格較為便宜的煤炭,給莊戶們?nèi)∨?/br> “可是公子,這石碳嗆人,都只做煉鐵煉銅所用,若放屋子里,要不了半個時辰,便能將人嗆出去?!鄙剿疅o奈地告訴公子,若石碳能取暖,這密州的碳價就不會漲那么厲害了。 這倒是,煤炭不充分燃燒就會釋放一氧化碳還有二氧化硫這些有害氣體…… “這樣,我畫一個爐子,你讓人按這個辦法在屋里用土堆一個爐子,上邊要有煙囪,連到屋外……” “這煤爐修起來快,用起來方便,先將用木柴將就用幾天,然后,你讓鐵匠給我鑄個這東西……”趙虎頭拿出兩張結(jié)構(gòu)圖。 “這是什么?” “做蜂窩煤用的,回頭你就知道了,快去!” 看山水走遠,趙虎頭不由得垮下臉來。 我還是個三歲孩子??!這基建來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13章 論殺傷力 大雪方過,七里坡山腰的一塊空地上,有一間五六十平的大屋,窗戶的糊紙已被大風(fēng)吹破,其中,一個用青磚堆砌的火堆旁,圍坐著許多年紀不一的孩童,正目光閃亮地聽著一個小孩講故事。 “……石頭讓罐子的水面慢慢漲起來,烏鴉就這樣喝到了水,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遇到困難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逃避等死,這樣才能找到生機。” 趙虎頭伸手接過山水遞來的熱水,看著那些期待目光的孩子,殘忍道:“好了,今天就講到這里!” 孩子們紛紛露出失望之色,還有小孩大聲嚷嚷著讓他再講一個。 坐師王洋輕咳了一聲,用威嚴的目光掃了一下眾小孩。 于是下方瞬間無聲,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王師可是有生殺大權(quán)的,且不說他手上的戒尺,哪怕兇了他們一句,回頭讓周圍的大小耳報神們傳到家里,那父母就能當(dāng)場一通亂殺,把他們提溜過來讓老師饒恕。 山水輕笑道:“公子,我們出去看看吧。” 趙虎頭點點頭,裹好了羊裘,走出房間,頓時一陣大風(fēng)吹過,讓他潔白色小臉被凍的一僵,大雪剛過,雪化的時候,正是最冷的時候。 書齋之外,有一片較大的平地,其用樹枝和稻草搭了一些簡陋的窩棚,還有一些人正在窩棚里圍繞著火堆,瑟瑟發(fā)抖。 看山水出來了,有衣服略厚的佃戶,便主動出來打招呼,被示意后,又退回去繼續(xù)哆嗦。 “受災(zāi)的農(nóng)戶有十六家,他們大多是準備開春后回家,所以搭的屋子并不緊實,都是用土泥和茅草搭成,所以大雪一下,便塌了?!鄙剿贸鲭S身攜帶的本子,翻看著上邊的數(shù)據(jù),“我準備讓這里的莊戶幫著重新搭建,錢貨我來出,房宅也歸我所有,他們每月出租錢即可。” 趙虎頭看了一眼本子上的數(shù)據(jù),突然道:“既然是你來建,那不如就建好一點。” “這……”山水一時不解,“他們又不是富戶,建那么好,又有何用?” 趙虎頭搖頭:“好的居住環(huán)境,會讓人有向上的希望,山水,人才是最貴重的,而不是房子,以后在莊子里干活好的人家,可以住最好的宅子,甚至有機會買到這樣的宅子,這樣,他們才會更努力?!?/br> 他走了幾步路,老實說,這村選址不錯,離碼頭不遠,七里坡的海拔也就百米不到,典型的丘陵地貌,周圍的山坳還有避風(fēng)的作用。 “這里,挖一個便池,”趙虎頭在下風(fēng)口指了一個位置。 山水立刻讓人在這里插了一個樹枝,放上木頭,寫上“池”字。 “這里,建房?!壁w虎頭指了指腳下的地。 山水又讓人做了標(biāo)記。 “這里,建一個煤窯!” “這里,建一個磚窯?!壁w虎頭一一點出位置。 考慮到將來這小村可能會擴大,他還巡視了周圍的地塊,留出足夠的余量,這才做罷。 既然要動工,趙虎頭考慮的就是一次到位,如今宋朝磚房并不主流,因為木料價格低廉且易得易拼接,而磚頭造價高,且粘合劑非常麻煩,糯米沙漿的成本,能讓普通百姓頭皮發(fā)麻,大多是權(quán)貴所用之物,要等到明清時,丘陵山地中大一點的樹木都被伐光了,木材價格漲到與磚石齊平,那個時候,才會開始有大規(guī)模的青磚建筑。 建房趙虎頭考慮是建個二層樓房,這樣節(jié)約材料,至于鄰里吵鬧的影響——嗯,面對好的房子,這時候的人們不會在意這個。 至于沼氣池,要挖得淺、稍大,下風(fēng)口修兩個,料口分離,陶瓷管道放沼氣出來時,最好放到專門做飯的多人廚房中,防止不懂的人引起火災(zāi),所以還要修個公用廁所。 廚房的煙氣可以連接到炕道,到時做飯的溫度就可以取暖,算是一舉兩得。 煤窯用來煉焦,至于水泥窯、搪瓷窯這些東西太遙遠,就先放規(guī)劃圖上吧…… “公子,已經(jīng)快到午時了,夫人只讓你出為兩個時辰。”山水小聲地打斷他。 趙虎頭難得放風(fēng)一次,一張小臉?biāo)查g就沉了下來,再想到下次出來還要撒嬌賣萌大半天,頓時感覺人生無望。 只能失落地走上馬車,在腦子里繼續(xù)思考,那些修房建池的工匠要留下來,這樣以后可以多修一些,比如沼氣池,集取暖、堆肥兩種功效,想來會有很多村莊家族愿意修一個。 …… 接下來幾天,趙虎頭都在肝圖紙,他大學(xué)主修方向是煤化工,畫圖紙的水平還是有的,只是沒有cad,他的小爪子在冬天凍得線都畫不直了,也是有點慘。 這天,他畫得有些累了,于是去父親的書房里撕報紙。 看完三張,他有些累了,準備再看一張就不撕了。 然后,便又看到一張今年五月的報紙。 其中有一條不那么顯眼的消息,寫著:“乙巳,皇子構(gòu)出生,才人韋氏所產(chǎn)也。尋進韋氏為婕妤?!?/br> 趙虎頭一時瞳孔巨震。 我勒個大草! 皇子構(gòu),趙構(gòu),宋高宗。 靖康之辱是1127年,十九歲的趙構(gòu)登基,也就是說,大宋滅亡還有十九年! 這時間線出來了! 也就是說,等我長大的時候,正好迎頭撞上! 這則消息讓趙虎頭心態(tài)一下就被搞了起來。 從出生起,就開始問自己人生三問,“我是誰?”“我在哪?”這兩個問題,他都已經(jīng)找到了答案,但最后一個“我要干什么?”則一直都是縈繞在他人生中最大的困惑。 做為一名穿越者,穿越后的道路有且只有兩條,要么改變世界,要么被世界改變。 趙虎頭開始三年一直都在蟄伏,一是因為身體太小,第二,也是因為想要暫時逃避。 改變世界的困難自是不用多說,躺平被改變且極為容易,可真到了山河淪陷,自己的國家山河寸血時,那么長時間無所做為的自己,真的不會后悔嗎? 然而改變起來,又何其困難,且不說自己的宗室的身份會一直被嚴格控制監(jiān)視,就算真的放棄宗室的地位前去朝廷,又能改變嗎? 若是王安石宋神宗,又或者是仁宗范仲淹那一輩,趙虎頭還有意愿試試,哪怕是當(dāng)個狗頭軍師不要權(quán)位,也會努力想要去獻言獻策。 但如今是什么時代? 宋徽宗啊,朝廷里有一點追求有一點良知的,都已經(jīng)被他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至于等到徽宗下課換個皇帝效力——得了吧,大宋接連遇到宋徽宗宋欽宗宋高宗這三個奇葩,那真的是整個家國的悲哀,你很難把他們?nèi)齻€排個名次,哪個看著都好像比其它兩個更廢物些! 所以,趙虎頭想要有所做為的話,他最大的敵人,不是將來燒殺搶掠的金人,而是那個會給岳飛一個“莫須有”,會向北方低頭稱“臣構(gòu)”的高宗趙構(gòu)。 至于什么的蔡京、秦檜都是次要的,在皇帝英名神武時,他們會是一個良臣,在皇帝昏聵憂懼時,他們就會是皇帝手下咬人最狠的狗。 說穿了,在神宗變法開啟黨爭之后,兩黨相爭的勝利者不是蔡京為代表的新黨,而是皇帝,因為可以阻止皇帝亂來的臺諫系統(tǒng)、文臣系統(tǒng),在黨爭中已經(jīng)完全投靠了皇帝,失去了限制作用。 這也意味著,趙虎頭想要有一番作為,哪怕不當(dāng)皇帝,在皇帝位置上的,也必然不能是趙家那三個廢物。 ……嗯。 如今趙構(gòu)才剛剛出生,我時間還長。 放下小報,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沒畫完的圖,突然又從書案上重新拿出一張紙。 寫下“顆?;鹚帯彼淖?。 一個化工狗,只要認真學(xué)習(xí)過,在沒有法律限制的情況下,那殺傷力,還是挺不錯的。 第14章 先定一個小目標(biāo) 現(xiàn)代的化學(xué)課程中,有許多不會訴諸于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危險品。 比如硝酸銨,比如加糖,加磷,加點面粉熱量高。 比如□□既可以做阿司匹林,同時也有其它危險作用…… 以趙虎頭的知識,別的不敢說,弄點延遲炸藥什么的,只要材料足,那都是分分鐘的事情。 所以,長遠目標(biāo)先不提,小目標(biāo)卻已經(jīng)在眼前了。 他需要一個簡單的化學(xué)實驗室,要求不高,有燒杯、量杯、天平、酒精燈、玻璃棒,這些最普通的東西就夠了,至于其它的原材料,那得從道教的丹方里去一個辨別提純。 比如朱砂,是硫化汞的礦物,哪怕是最上品的,也有15%左右的雜質(zhì),再比如一些叫石青、靈砂之類的東西要自己來確定成份,列出單子來的話,差不多是要重新爬一次元素周期表,那可是個大工程。 然而,想在古代玩化學(xué),其它的都是虛的,最重要的,還是得有錢! 一兩朱砂價格是200文,一塊石綠一千兩銀,一斤黃銅礦五百文,綠礬每斤七十文……這價格就差直接說窮逼不要煉丹了。 所以,在古代攀爬科技樹,那真的是一個從零開始。 這些都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如果想要名正言順地玩化學(xué),那就得立一個沉迷道教的人設(shè),簡單的說,他得補習(xí)道教的知識。 這讓他本就不富裕的摸魚時間又是一個雪上加霜。 想到這,趙虎頭默默吐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時代反正沒有手機電腦,找些事做,也可以消磨無聊的人生啊。 …… 七里坡上,小課堂里,先生王洋拿起豬鬛毛綁成的刷子,把木板上的字跡搽去,結(jié)束今天的教學(xué)。 小孩子們?nèi)齼蓛傻碾x開了,他卻坐在小木桌邊,翻開了一本只有巴掌大的《數(shù)術(shù)第一冊 》書,這書上的字極為細小,內(nèi)容簡單易懂,就是上邊的數(shù)字十分新奇,說是來自大食,初學(xué)時有些生澀,但學(xué)會之后,算起來卻極是容易,讓他最近很是沉迷。 那乘法表他也背完了,就是苦無使用之地,讓他頗為遺憾。 又看了一會后,天色漸晚,王洋起身裹緊裘衣,走出教室。 寒風(fēng)刮過,不遠之處,卻有人冒著寒風(fēng)硬土,挖掘土地。 那個坑有近半丈深,半丈寬,坑里用碎石鋪底,上方再用石灰砂漿抹平,四周用青磚堆砌,又用泥灰砂漿抹上,王洋不是很懂,但聽說這樣就不會漏氣。 不遠處的碼頭邊上,還有一個水車石磨,正趁著河水尚未封凍,日夜不停地將煤灰、石灰等物碾磨成細灰,先前砂漿,便是從這些細灰而來。 大坑的旁邊正在修筑磚房,整個小村的幾百人都來了,還多了一些青壯——他們是被征召入軍的廂軍,今冬軍中無事,便紛紛告假回來,幫著家中老幼收拾做活,準備越冬,山水姑娘修筑新房,不但給力夫們供應(yīng)餐食,還會給一刀巴掌厚的肥rou,光憑這點,就夠大家踴躍相助了。 山水姑娘正拿著圖紙,在一邊和匠人細說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