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許思淵說，“人多熱鬧嘛。其實……我對他也挺好奇的。”

    沈懷今笑了笑，沒出聲。

    “看得出來，他很依賴你這個哥哥?！痹S思淵又說。

    原來是在說自己。周漣蹙起眉頭，心中隱約覺得有些古怪。

    沈懷今笑道：“嗯，漣漣一向很黏我?！?/br>
    他說話時的語調讓人一時分辨不清究竟是無奈還是得意，周漣聽著，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沈懷今說已經(jīng)告訴過許思淵兩人的關系，可從這段對話來分析，許思淵好像依舊默認他們是兄弟關系，這未免古怪。

    正疑惑著，大門口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周漣？站在這兒做什么呢？”

    鬼鬼祟祟偷聽的周漣被嚇了一跳，扭頭看過去，只見萬俟小豆正拿著一只冰棒往里走。

    他上身穿著一件大領口的寬松背心，大片文身全都漏在外面，下身是被顏料染得臟兮兮的七分褲，腳上蹬著一雙夾腳拖鞋，稍長的頭發(fā)一大半用皮筋扎了起來，其余劉海碎發(fā)胡亂別了些彩色的發(fā)夾，整個人看起來隨意到有點兒邋遢，眉骨和耳朵上那那些亮晶晶的飾品倒是戴得整整齊齊一個都沒落下。

    他趿拉著拖鞋一邊嗦著冰棍一邊往里走，乍一看真的很像是個混跡街邊的小混混，又或者是不入流的地下饒舌歌手。

    沈懷今和許思淵被聲音吸引轉過身來。

    “有客人?。俊比f俟小豆也看向許思淵，咧開嘴笑著點了點頭，“嗨！”

    許思淵身上穿著的休閑款襯衫在他的襯托下變得無比端正，甚至顯得有幾分商務。

    本該為他們進行介紹的沈懷今注意力全在周漣身上。他快步走到周漣跟前，問道：“怎么這么早下來了？”

    周漣心虛地低下頭去：“看看你啊。”

    一旁的萬俟小豆和許思淵打過了招呼，嗦著冰棍晃悠著回了房間，用腳踢上了門。

    許思淵一連好奇地看向緊閉的房門，問道：“這位是？”

    “剛才和你提過的，畫室暑假的兼職老師，”沈懷今介紹道，“叫萬俟小豆。”

    許思淵若有所思：“這名字倒是很特別?！?/br>
    沈懷今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主動解釋道：“你肯定沒聽過他的名字，他這幾年都在留學，主攻是cg制圖，和我們不是一個方向的?！?/br>
    “這樣啊，”許思淵點了點頭，問道，“萬俟老師有興趣晚上一起吃飯嗎？”

    “他晚上有課，”沈懷今說，“恐怕不方便?！?/br>
    許思淵又看了一眼萬俟小豆緊閉的房門，說道：“真是遺憾?！?/br>
    吃飯的地方是沈懷今訂的。

    上次許思淵做東，今天他是主人，總要禮尚往來。

    因為計劃著會喝上幾杯，沈懷今沒開車，一行四人的車是由許思淵負責駕駛的。

    許思淵自稱酒精過敏，只能看別人喝品個熱鬧，自己碰不了，一貫是親友間的專職司機。

    周漣和沈懷今一同坐在后座，回憶方才兩人的對話，越想越覺得古怪，又不方便當面詢問，斟酌過后拿起手機給就坐在身旁的沈懷今發(fā)起了消息。

    ——你真的和他說過我們倆的關系了嗎？

    沈懷今收到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怎么了？

    他回復。

    周漣捏著手機皺著眉，也不知該如何傳遞心中這份別扭。

    沈懷今又發(fā)了一條。

    ——你待會兒乖乖的，別亂說話，不然我會很難做，知道嗎？

    這話周漣可不愛聽。他皺著眉盯著駕駛座的許思淵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被沈懷今刻意地碰了一下大腿，才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

    許思淵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透過后視鏡看了回來，他趕忙扭頭看向窗外，自我反思是不是有點兒神經(jīng)過敏了。

    沈懷今怎么會騙他呢？他想，自己的這個念頭本身就是過分的。

    到了飯店，周漣很快發(fā)現(xiàn)沈懷今說的是對的，他感到無聊透頂。

    除了他以外的三人相談甚歡，聊得十分投機，內容都是他完全不曾涉足的領域，他聽得云里霧里的，一竅不通。

    沈懷今明顯心情很不錯，主動喝了不少酒，發(fā)言時神采奕奕，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

    他們時不時會提到一個周漣完全不了解的詞匯或人名，初時周漣還偷偷用手機搜索試圖現(xiàn)場補課，可等他大致了解完畢，話題早就跑偏十萬八千里，他完全跟不上。

    一個多小時后，周漣徹底放棄，選擇放空自己。

    他點了一杯葡萄汁，主動往里摻了一丁點兒葡萄酒，一小口一小口品著喝，感覺還挺享受。

    期間收到了今天向他借書的那位女生發(fā)來的消息。

    她正在看《皇帝新腦》，頗有幾分感想，于是找周漣探討。

    周漣正嫌無聊，興沖沖回復，一來一往的，兩人便聊上了。

    見他低頭捧著手機按個不停，沈懷今靠近了輕聲說道：“你看，我就說了會很沒勁的。在和誰聊天，小豆嗎？”

    “不是，”周漣搖頭，“和同學。我沒有萬俟哥哥的聯(lián)系方式?！?/br>
    沈懷今并沒有多問，替他夾了口菜，叮囑道：“別光喝飲料，多吃點?！?/br>
    周漣也不看是什么便用勺子舀著吃進了嘴里，繼續(xù)編輯消息。

    喬七山又起身給沈懷今倒酒，沈懷今趕忙攔住杯口，兩人一番糾纏。周漣很想站起來發(fā)言，拜托喬七山停止無理勸酒，又怕反而會讓沈懷今難做，只能強忍著。

    他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連平時感情不錯的喬七山看起來都變得有點兒討厭了。

    煩躁之際，手機上收到了女生新發(fā)的消息。

    他看完正要回復，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很奇怪，沈懷今喜歡的話題他完全插不上嘴，一頭霧水，而他熱衷和擅長的東西沈懷今恐怕也是理解不了的。

    沈懷今和許思淵對話時看向對方的眼神里都帶著欣賞和贊許，頗有惺惺相惜之意。

    周漣心頭一沉，他想，沈懷今應該永遠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

    他們朝夕相處那么久，但好像根本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過去他們待在一塊兒時都聊過些什么呢？周漣一時間竟什么也想不起了。

    葡萄汁里的少許酒精逐漸發(fā)揮作用，他有點暈乎，渾身熱熱的，不怎么舒服，也不愿意繼續(xù)看沈懷今和別人相談甚歡的模樣，于是溜出包間去門口吹吹風。

    出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夏日燥熱的晚風吹在皮膚上并不怎么舒服，還不如空調里涼快。

    可他不想回去，情愿瞇著眼在門口晃晃悠悠地發(fā)呆。

    “周漣？”背后突然有人喚他的名字。

    周漣回過頭，只見許思淵正向他走來：“怎么在這兒發(fā)呆？”

    “有點暈，來吹吹風?！敝軡i說。

    許思淵點了點頭，卻并不離開。

    “怎么啦？”周漣問。

    “想找話題和你聊聊，”許思淵沖他笑笑，“打擾你了嗎？”

    周漣想了想，說道：“你們的話題我都聽不明白，也摻和不進去?！?/br>
    “你哥哥還說你是天生不愛說話，”許思淵說，“原來只是覺得我們的說的東西無聊。那你這頓飯豈不是吃得很無趣？”

    周漣點頭，自以為答得足夠委婉：“有點兒?！?/br>
    許思淵愣了愣，被他逗樂了，笑了會兒才說道：“啊，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話題。我和你是大學校友，不過專業(yè)不一樣?！?/br>
    “都是哥哥告訴你的？”周漣問。

    “嗯，”許思淵點頭道，“我是獨生子女，小時候也沒有固定的玩伴，沒有體驗過你們這樣的兄弟感情，所以很羨慕?！?/br>
    周漣聽著，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他輕聲重復：“……兄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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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漣漣：我們吃過對方的口水他還摸過我的【嗶——】哼唧

    第51章 “可不可以？”

    疑惑之際，周漣的手機響了。

    半天不見他回來，沈懷今有些擔心，打來了電話。

    “呆不住了？”沈懷今在電話另一頭笑道，“那我們早點回去吧，你先進來?！?/br>
    掛了電話，周漣和許思淵一同回到包間，沈懷今顯得有些驚訝。

    “你們怎么在一起？”他問。

    許思淵對周漣笑了笑，說道：“我們在聊天呢，是不是？”

    周漣遲疑著點了點頭。他偷偷觀察沈懷今的神情，也不知是不是疑人偷斧，總覺得沈懷今臉上透露出一絲不安，好像不希望他倆接觸。

    “聊了些什么？”沈懷今問。

    許思淵還未開口，一旁已經(jīng)明顯喝多了的喬七山大著舌頭說道：“和周漣有關的事兒你什么都要管，小孩都那么大了，收斂一下你的控制欲不行不行？”

    沈懷今尷尬地咂了下舌，搖頭道：“隨便問問罷了?！?/br>
    許思淵好像覺得眼前的畫面很有趣，瞇著眼笑了起來，輕聲對沈懷今感慨道：“他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孩子?！?/br>
    沈懷今皺著眉看了周漣一眼，并不表態(tài)。

    而周漣則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明明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沈懷今總把他當個寶寶也就算了，喬七山和許思淵怎么也意識不到他是成年人呢？

    .

    回程依舊是許思淵開車送他們。

    才十幾分鐘的路程，喬七山已經(jīng)坐在副駕駛座睡得鼾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