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漣說，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現(xiàn)在依舊不明白什么是愛情，確認不了對自己的心意，卻答應得毫不猶豫。

    這樣的區(qū)別對待使沈懷今心中的罪惡感稍稍減輕了一些。

    他想，若周漣發(fā)自內(nèi)心感動高興，這或許就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

    “雨濛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已經(jīng)睡了，”他向周漣問出了之前的疑惑，“怎么又回來了？”

    “因為醒了呀，”周漣說，“然后發(fā)現(xiàn)雨濛jiejie已經(jīng)回去了，我有點兒想你，就回來了?！?/br>
    “會睡著是因為喝多了？”沈懷今又問。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進了屋。

    周漣站在房門口，尷尬地答道：“不多……我以為是果汁，沒想到一杯下去人就暈了，雨濛jiejie只能找人把我架到二樓的員工休息室去?！?/br>
    沈懷今看著他那一臉不好意思，不禁露出笑容。

    “沒打招呼就走，記得給雨濛報個平安?！彼嵝阎軡i。

    “哦，”周漣點頭，“我待會兒就發(fā)消息?！?/br>
    沈懷今低頭看著他的面孔，想起兩人之間已經(jīng)改變的關(guān)系，試探著俯下身去。周漣又一次向后閃躲，眼神中依舊驚恐。

    沉默了片刻后，沈懷今在心中嘆了口氣。他抬起手來，在周漣的頭上輕輕摸了摸，柔聲說道：“慢慢來吧?！?/br>
    周漣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用力點頭：“好。”

    .

    第二天臨近中午，周漣依舊沒有走出房間。

    周漣不怎么愛睡懶覺，昨夜雖然睡得很晚，但按照沈懷今的經(jīng)驗，他至多十點也該起床了。

    眼看時間臨近十二點，已經(jīng)準備好了午餐的沈懷今不禁有些擔憂。

    他小心翼翼打開周漣的房門，發(fā)現(xiàn)周漣已經(jīng)醒了，正睜著眼睛一臉木然地看著屋頂發(fā)呆。

    聽見聲響，周漣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輕輕地喚了一聲：“哥哥?！?/br>
    他的面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眼神迷蒙。沈懷今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快步走到他身旁，把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

    果然，周漣發(fā)燒了。

    喝了酒，淋了雨，又穿著睡衣到處跑，還熬夜，情緒劇烈起伏，身體哪承受得了。

    沈懷今找來了體溫計，測量結(jié)果是三十七度九。

    周漣從小就討厭去醫(yī)院，想來是著涼的可能性更大些，沈懷今便不勉強他起床，只讓他坐在床上吃了點東西，又買來了退熱貼給他貼上。

    “難受的話就再多睡一會兒，出一身汗就好了，”沈懷今替他把毯子掖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br>
    “有事，現(xiàn)在就有事，”周漣可憐巴巴地說道，“你別走，陪我?！?/br>
    生病的孩子難免會比平日更愛撒嬌。沈懷今笑了笑，把椅子挪到了他的床邊，坐了下來：“我就在這兒，你睡吧。”

    周漣點了點頭，閉上了眼，嘴巴卻依舊不停下：“我有一個問題?！?/br>
    “怎么？”

    “我以后能繼續(xù)叫你哥哥嗎？”周漣問。

    沈懷今心中好笑：“不然呢，你想叫什么？”

    “我想叫哥哥呀，都叫習慣了，”周漣的眼睛依舊閉著，說起話來也慢悠悠的，“我也不知道一般情侶之間互相要怎么稱呼。”

    沈懷今心中隨即飄過一些念頭，末了，他還是搖了搖頭，告訴周漣：“沒必要改，我也習慣漣漣叫我哥哥?！?/br>
    周漣聞言睜開了眼，半瞇著看向沈懷今，含著笑喚了一聲：“哥哥?！?/br>
    沈懷今心中一動。

    他靠近周漣，低聲問道：“哥哥現(xiàn)在可以親你嗎？”

    周漣的眼睛瞬間便睜大了。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又明顯地咽了一口唾液，說道：“再、再等等，好嗎？”

    沈懷今不愿后退，問道：“等到什么時候呢？”

    這個問題對發(fā)著燒的周漣而言實在困難。

    他半晌得不出結(jié)論，沈懷今又問：“那不親嘴唇，親一親額頭可以嗎？”

    周漣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

    “如果不行……哥哥會很傷心?！鄙驊呀裾f。

    周漣聞言用力抿了一下嘴唇，點頭道：“可、可以的?！?/br>
    沈懷今對他笑了笑，伸手撥開他凌亂的劉海，俯下身后卻把吻落在他的面頰上、嘴唇邊。

    當他起身，周漣的面孔紅得比方才更明顯。

    “這不是額頭。”他說。

    “額頭上貼著冰寶寶貼?！鄙驊呀窠忉?。

    周漣接受了這個解釋。他閉上眼，片刻后嘟囔道：“哥哥，我好像燒得更厲害了?！?/br>
    “抱歉，”沈懷今揉了揉他的短發(fā)，“快睡吧?！?/br>
    .

    周漣睡著后，沈懷今便悄悄離開了。

    樓下的畫室?guī)缀趺刻於加姓n。今天晚上，沈懷今要負責指導一批拓展業(yè)余愛好的青年。

    這些學生基礎(chǔ)比較一般，對授課的要求卻比藝考生更苛刻，比起提升更在意課程的趣味性以及是否方便拍照發(fā)朋友圈，需要做不少準備工作。

    終于忙完，沈懷今立刻回到周漣的房間，卻見這孩子已經(jīng)醒了，正盤著腿坐在床上一臉專注地擺弄手機。

    “好點了？”沈懷今問。

    周漣的注意力依舊集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頭：“嗯，好多了?！?/br>
    “在和誰聯(lián)系，那么認真？”沈懷今問。

    “在做計劃表，”周漣說，“還沒寫好，等寫完了再給你看?！?/br>
    沈懷今把溫度計遞了過去，趁他張嘴的時候瞥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畫面上似乎是一個共享文檔。

    “這是什么計劃表？”他問周漣。

    周漣含著溫度計吚吚嗚嗚，沈懷今趕忙制止：“晚點再說吧。”

    他這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這一覺醒來，已經(jīng)降到了三十七度二。

    沈懷今的心放下了一半，但還是提醒沉迷擺弄手機的周漣：“別太累了，不舒服一定要多休息?！?/br>
    周漣點頭：“很快就好了！”

    沈懷今心中溢出不妙的預感。

    晚上正在授課，他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周漣給他發(fā)來了一個共享文檔的鏈接，邀請他共同編輯。

    點開一看，上面赫然寫著一行大字：戀愛進度計劃。

    下面是周漣寫的備注信息：我已經(jīng)填寫好了我認為拓展各個項目所需要的恰當?shù)臅r間，如果你同意就打√直接通過，有不同意見的話可以把你認為恰當?shù)臅r間填在后面的格子里，我們再做商議。

    “沈老師怎么啦，”一旁的學生投來好奇的視線，“你的表情看起來好痛苦?！?/br>
    沈懷今收起手機，搖了搖頭，“沒事”兩個字愣是說不出口。

    第17章 欺負一下

    周漣對自己的這一項行動感到非常得意。

    制作表格是他在學習上經(jīng)常使用的一種十分有效的技巧。當遇到艱巨學習任務時，把困難的問題進行細分，科學合理地進行排序，依次設定目標完成時間，會讓一切變得更有條理和效率，完成起來輕松不少。

    他有過非常多次的經(jīng)驗，還總結(jié)出了不少技巧。

    比如，設定時間時可以先設定一個較有挑戰(zhàn)性的期望目標，再設定一個相對穩(wěn)妥的最晚時限。前者可以起到激勵作用，有后者托底也不容易產(chǎn)生焦慮情緒。

    沈懷今中午時的提問點醒了他。

    對他而言，和哥哥戀愛無疑是一向需要學習很多新知識的高難度挑戰(zhàn)。既然是學習，這樣做一個計劃表，一定會有幫助。

    當然，他知道自己經(jīng)驗欠缺，一切都是紙上談兵，考慮得可能不夠全面，所以也給了沈懷今充足的發(fā)言權(quán)。

    除了空出了充足的格子給沈懷今填寫外，表格下方，他還列舉出了一些在他看來需要兩人在商議后達成共識的項目。

    首先自然是正視兩人之間關(guān)系的變化。

    周漣選擇和沈懷今在一起完全沒有糊弄的意思，態(tài)度是很積極認真的。

    第一個小議題，他已經(jīng)詢問過沈懷今，關(guān)于兩人之間的稱呼有沒有必要做出改變。

    沈懷今說了不介意他繼續(xù)叫哥哥，他完全贊成這個答案，但還是把這一項議題單獨列出，并且詳細劃分出了四種情況：你想怎么稱呼我、你想怎么被我稱呼、我想怎么稱呼你、我想怎么被你稱呼。

    前兩個小項他給了沈懷今充足的空格，可以任意填寫。而自己所填的后兩項，沈懷今也可以選擇同意或者反對。

    第二個小問題，是他認為從此以后兩人之間必須正視戀愛之間的排他性。

    對缺乏戀愛經(jīng)驗的他來說，這是他能想到兩人之間相處時除親密行為外同過去最大的變化。在他還是中學生時，大學生沈懷今曾交過女朋友，以后就不可以了。當然，他也會立刻告訴丁雨濛自己不能再和她以戀愛為前提進行接觸。

    在輸入這些內(nèi)容時，周漣因為有了“正在戀愛”的真實感而產(chǎn)生了些許興奮。

    他在心中感慨，怪沈懷今沒早點把心意告訴他。

    既然哥哥希望他們以戀人的身份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唄？沈懷今永遠是對的，是他所信仰的、可以盲從的那個人。

    第二個小問題自然而然地引出了第三個小問題。

    要不要公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呢？周漣本身不是能瞞得住事的性格，但也知道這個社會對有些事是有所忌諱的。他對此完全沒主意，只等沈懷今給他一個答案，他便乖乖照做。

    寫完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注意事項后，他給沈懷今也留下了足夠的填寫空間。

    只靠憑空想象，一定會有盲區(qū)。

    他希望沈懷今能在這個表格中讀到他的態(tài)度，之后再把那些被他疏忽的戀愛要訣一點點傳授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