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橋看著他，眸中漸漸泛起笑意，清晰地映出愛人的身影。

    池雪焰想，在氣氛幸福的婚禮上，身邊的賀橋是溫柔版本。

    最常見，也看起來最相愛的溫柔版本。

    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會一直依偎在一起，直到婚禮結(jié)束，一切落幕。

    趁著儀式還沒開始，不斷有親友過來同兩人聊天。

    池雪焰與賀橋一一回應，時而牽著手表現(xiàn)恩愛。

    直到一對笑容滿面的中年男女出現(xiàn)，池雪焰忽然覺得掌心里賀橋的手指緊了緊。

    不太明顯，也可能是他的錯覺。

    這對夫妻聊起的內(nèi)容沒什么特別，就是些恭喜的場面話，不過講到最后，其中的父親特意多說了幾句：“今天沒讓那小子來，怕影響你心情。”

    “他就是胡鬧，你別往心里去，我收拾過他了。你手怎么樣了？我聽你媽說是幸好不嚴重?！?/br>
    賀橋的態(tài)度尚算客氣：“已經(jīng)痊愈了，都過去了?！?/br>
    池雪焰這才恍然。

    上次賀橋帶他去ktv跟朋友聚會，有個富二代背著賀橋試圖勾搭他，最后兩人沖動地打了一架。

    ……那個很自信地覺得自己比賀橋好玩的男人叫什么來著？

    最近聽到的新名字太多，他沒記住。

    等他們走開后，池雪焰問賀橋：“那人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就記得好像跟數(shù)字有關(guān)系，是姓萬嗎？”

    身邊人始終柔和的神色里驀地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半晌后，他淡淡道：“姓方。”

    具體是方什么，他卻沒再往下說。

    池雪焰以為賀橋反感他，也就沒有追問。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很快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熱鬧的氣氛里，草坪上盤旋的音樂悄然換了，主持人正式開始熱場講話。

    池雪焰與愛人和家人待在一起，等著入場。

    旁邊高大魁梧的池中原一臉嚴肅地吃著糖，一身利落西裝的韓真真不停地找侍應生要水，喝一口然后深呼吸，如此循環(huán)往復。

    盛小月平均每五秒鐘要低頭整理一下自己的裙子，賀淮禮低聲安撫著她，但同樣沒有往日看起來那么鎮(zhèn)定。

    兩對父母顯然都在緊張，賀橋也不知為什么有些走神，遙望著一旁正演奏著深情樂曲的樂隊。

    池雪焰反倒成了最淡定的人。

    他主動同父母們閑聊。

    長相可愛的雙胞胎小花童各拿著一個戒枕，上面分別擺著那對樣子很美的婚戒，雪花與火焰。

    所以池雪焰轉(zhuǎn)頭問盛小月：“阿姨，你知道我名字的來歷嗎？我媽應該還沒有告訴過你。”

    聽他說起這個，韓真真當即撲哧笑了。

    池中原則迅速咽下糖，試圖打斷：“……你又來！”

    打斷失敗，小池無視老池的抗議，娓娓道來：“有沒有覺得我爸媽的名字都帶點武俠氣息？”

    盛小月頓時忘了折騰裙子，驚訝道：“你一說還真是，像兩個大俠?！?/br>
    池中原聽著大概是武林盟主，韓真真則像個性情直爽的俠女。

    “都是正派，對吧？”池雪焰笑著說，“雖然這樣很巧，但他們覺得太單調(diào)了，所以準備在下一代身上做一點改變，反派不太吉利，就想要亦正亦邪的復雜感覺?！?/br>
    最好是那種一聽就會把平靜江湖攪得天翻地覆的浪蕩公子。

    “然后，他們又覺得，亦正亦邪翻譯過來，就是自相矛盾，自我沖突，這樣一想，名字變得很好起?！?/br>
    盛小月美麗的眸子里染上笑，賀淮禮也表情專注地聽著。

    “幸好最后是我媽起的名字，找了兩個還算優(yōu)美的意象。”

    池雪焰話鋒一轉(zhuǎn)：“如果是我爸拍板，就完蛋了，他本來打算管我叫池黑白。”

    聽到這里，連一貫沉穩(wěn)的賀淮禮都笑了出來。

    名字很有畫面感的一家三口。

    “還是雪焰好，好多了?！笔⑿≡滦Φ醚蹨I都快出來了，整個人不再緊繃，“那如果讓你mama給我起名，會是什么？”

    池雪焰笑著搖搖頭：“不要讓她起，現(xiàn)在的名字最合適，很美，也足夠好聽?！?/br>
    夜空中盛著一彎明凈的月亮。

    這是真心話，池雪焰確實很喜歡她的名字。

    漸漸放松下來的家長們開始聆聽臺上主持人的講話。

    賀橋收回視線，也認真聽完了池雪焰名字的來歷。

    “你mama的名字，好像也很適合放進我爸媽的故事里。”池雪焰小聲對他說，“小月，像是喬裝打扮后偷跑出來玩的大家閨秀，很好聽?！?/br>
    他總是偏愛小字開頭的稱呼。

    ……不過小橋聽起來就有點奇怪。

    所以池雪焰頓了頓，還是像平時那樣叫他：“賀橋?！?/br>
    賀橋便循聲望過來，望進愛人清澈的眼底。

    “到最重要的一步了?！彼f。

    浪漫的樂聲在風中徘徊，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而來，滿含美好的祝福和期許。

    夏日漫長，他們十指相扣地穿過青蔥草坪與芬芳玫瑰，在海水和珊瑚的見證里，對彼此許下關(guān)于永恒的誓詞。

    花童遞來繡滿玫瑰的戒枕，熱烈的陽光浸沒兩抹淺銀的彎月。

    精致的戒身帶著些微棱角，像是橋的形狀。

    臺下歡呼與鼓掌的賓客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凝視著最焦點處這對格外相配的戀人。

    他們正在交換戒指。

    池雪焰的動作快一些，他低頭為賀橋戴戒指時，在溫熱的盛夏風中，忽然又講起不著調(diào)的事。

    “我想到賀橋這個名字的意象了?！?/br>
    賀橋輕聲回應：“什么意象？”

    銀光爍爍的婚戒落進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

    池雪焰松開手，抬眼看他，眸中笑意亮若點星：“他像一個撐著傘，沉默地站在我身邊等待的人，或許是隨從，或許是同伴，雪花無聲地堆積在傘面上，一片又一片?！?/br>
    他說話時，微微傾身，淡色的唇便擦過賀橋的耳畔。

    熾熱短暫的交匯里，賀橋也用戒指套住了他。

    夏日海風柔美，彼此四目相對，與初見那天一樣，格外濃烈的印象。

    賀橋沒有接話，也不再等待。

    幻覺般的鵝毛大雪中，他伸手攬住了愛人的腰，靜靜地吻下去。

    第二十一章

    吻的味道像在空氣里倏忽燃起的火焰。

    是隨風明滅的焰尖, 恍然如夢的柔軟。

    耳畔的聲音一片朦朧，池雪焰仿佛又回到站在酒吧舞臺上，花瓣綴滿發(fā)梢的那一夜, 他抬起眼，驀地望見人群里那件熟悉的白襯衫。

    臺下的人們好像也是一樣的狂熱，鋪天蓋地般的歡呼與笑聲。

    燈光化作海風，話筒交換婚戒，玫瑰一成不變。

    當漫長一吻結(jié)束, 火焰熄滅，燭淚凝固成濃郁的記憶, 池雪焰忍不住想, 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感覺。

    難以言喻的特別。

    周圍熱鬧的聲音卻遠未止息, 甚至變得愈加興奮。

    池雪焰眨了眨眼睛, 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眾目睽睽之下, 他正抓著賀橋的領帶。

    原先精心撫平后藏進禮服馬甲里的暗色領帶, 已經(jīng)變得褶皺凌亂。

    擁吻時，賀橋攬住他的腰, 而他的手指正緊緊揪著對方的領帶。

    不記得了，是下意識的動作。

    好像應該害羞的。

    但池雪焰只怔了極短的片刻, 就重新笑起來。

    他沒有像任何人所設想的那樣匆匆松開手，或是趕緊低頭替賀橋恢復最初一絲不茍的造型。

    恰恰相反，池雪焰將這條屬于新郎的領帶，從線條流暢的西裝馬甲里隨手抽了出來。

    柔順的布料霎時被風掠起, 與在場的年輕人們陡然爆發(fā)的尖叫一起飄揚。

    指尖攀沿而上, 下一秒, 他單手扯松了那個形狀完美的領結(jié), 掙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替近在咫尺的愛人擺脫了緊繃的束縛。

    在周遭瞬間變得瘋狂的起哄聲里，池雪焰凝視著名義上的伴侶，仿佛在解釋：“還是放松一點比較好看?！?/br>
    他更喜歡眼前人穿著隨性的樣子。

    緊接著，池雪焰再度傾身同賀橋說話，聲音又一次低低地在耳畔流轉(zhuǎn)，笑意醺然：“你自由了，賀橋?！?/br>
    短暫的停留后，他收回視線，望向臺下一張張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最后輕聲道：“我也是。”

    海與風依舊，唯有起初偏淡的唇色，變得艷麗了一點。

    賀橋沒有回應，他看著池雪焰轉(zhuǎn)身拿起玫瑰花束，笑著拋向下方的人群。

    經(jīng)典的拋捧花環(huán)節(jié)，單身的來賓們紛紛張開手臂去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