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千般 第14節(jié)
小余大夫有時候說話蠻有意思的。 / 或許是因為調(diào)整生物鐘的原因,第二天余君藥起床時沒見到崔翕聞。 她照例先帶鈴鐺下樓散步,回來時章阿姨已經(jīng)做好了兩人份的早餐。 余君藥想了想,沒有等崔翕聞,先吃過后,在出門前給崔翕聞發(fā)了消息: 【章阿姨留了早餐,我先吃完去上班了?!?/br> 畢竟他才是這房子的主人,余君藥認為自己應該遵守基本的禮儀。 她到醫(yī)館沒多久,崔翕聞有了回復,先是一個ok的手勢,然后推給她阮斯若的微信名片。 余君藥指尖微頓,點了添加好友。 對方幾乎是瞬間同意的,余君藥還沒組織好措辭,看到和阮斯若的對話框已經(jīng)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余小姐,實在對不起,理應我主動聯(lián)系你的?!?/br>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我母親來你們醫(yī)館鬧事,對此我無可辯駁,實在羞愧難當,如果方便的話,想請問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想當面和你道歉。】 【我母親今天也會到你們醫(yī)館跟大家道歉,她希望可以通過做志愿者來彌補昨天自己言語上的過失?!?/br> 如果撇開楊曉琴,其實余君藥對阮斯若的印象很不錯。 落落大方,堅韌獨立,有一份優(yōu)秀的、并愿為之奮斗的事業(yè)。 此時此刻感受到對方態(tài)度的誠懇,余君藥打字: 【阮小姐,作為非知情者,你無需道歉。今日我主動聯(lián)系你,也是想告訴你,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介懷?!?/br> 【至于你的母親,由于她昨日所為是當著大家的面,言語難免也冒犯到了我的前輩和同事,因此我無權一人決定是否接受她的道歉,會讓我的同事來考慮需不需要讓她做志愿者?!?/br> 阮斯若很快回復: 【應該的?!?/br> 【余小姐,你真的是一個寬容并且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br> 【如果有機會能見到你,我再向你致歉?!?/br> 余君藥跟她道謝,和這樣的人溝通心情也不會太差。 她放下手機沒多久,有小護士來興致勃勃地告訴她,昨天那個背birkin的闊太又來了: “她今天看上去喪眉搭眼的,穿的也很樸素,還說想當面跟君藥姐你道歉。” 余君藥神情淡然,問小護士:“昨天在門診大廳的護士,除了你還有雅晴和秋秋對嗎?她們今天沒調(diào)休吧?!?/br> 小護士點頭,有些不明所以,說:“對呀,現(xiàn)在也都在樓下呢,怎么啦?” “昨天她在大廳鬧事,給你們添了麻煩,她最應該跟你們道歉。那你們?nèi)齻€就代表我們大家,商量一下,決定要不要接受她的道歉,以及要不要讓她做志愿者,我就不下去了?!?/br> “哇!君藥姐,你好好!”小護士感動道,然后又忍不住嬉皮笑臉:“那我接受她的道歉,但是要她把她的包送我。” 余君藥也笑:“做夢。” 小護士走后沒多久就在微信上告訴她: 【她態(tài)度還行,我們就接受她的道歉了。一個月志愿者一天也不能少,我們怕她在前面口無遮攔沖撞患者,就讓她去藥房給打包好的藥裝袋,明天閉館了,就讓她去后院幫忙。】 余君藥剛回復一個“好”,她父親敲門讓她過去。 她以為也是為了楊曉琴的事,有些苦惱該怎么跟父親說,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才起身。 隔壁診室。 余樞啟來余升允堂上班,林嘉翊自然也在。 他深色毛衣外穿了白大褂,坐在余君藥父親的座位上使用電腦——大約是在幫忙整理病例。 察覺她進門,抬頭對她和煦一笑。 余君藥對他微微點頭,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父親的盤問。 余樞啟看了她一眼,收起家里的慈父模樣,他在醫(yī)館總是瞧著不怒自威,他說: “聽說你為了讓一個患者配藥,讓藥房謊稱有過期的石斛?” 余君藥一愣,沒想到是因為這事。 她誠實地點點頭,說“是的”。 “看他掛號的時間和病情,應該最近又來過一次了吧,你怎么處理的?還是跟他說有過期的藥材?” “沒有,他的身體情況有改變,我換了方劑,沒有再用石斛了?!?/br> 余樞啟點了點頭,先俯身提醒了林嘉翊什么,然后才重新看向余君藥: “你想為患者減輕經(jīng)濟負擔,換方子、幫忙申請醫(yī)療補助,甚至想直接給患者打錢我都不攔你。但以后不能用這種理由自作聰明,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拿來做文章,幫你拿藥的藥師和整個醫(yī)館都會受你牽連?!?/br> 余君藥這才意識到自己當時做法的不妥,的確如父親所說,要是中途除了什么意外,她自己先不提,很有可能讓無辜的同事蒙上職業(yè)污點,甚至讓醫(yī)館也陷入非議。 她慚愧地低下頭。 余樞啟沒有放緩臉色,繼續(xù)冷聲道“這個月你的績效扣光,有沒有意見?” 余君藥搖搖頭,輕聲說:“沒意見?!?/br> 余樞啟:“沒意見就出去。今天是閉館前最后一天,做好整理歸檔工作?!?/br> 余君藥默不作聲,點頭離開。 等診室的門被合上,林嘉翊才溫聲開口: “老師,師妹也是一片善心?!?/br> 余樞啟又何嘗不知,但還是冷哼:“她就是自以為有點水平,不知天高地厚了?!?/br> 林嘉翊笑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余君藥的樣子。 也是一個快到新年的凜冬,那時她遠比現(xiàn)在驕傲。 那時候他還在讀本科,學的是臨床醫(yī)學,余樞啟是《中醫(yī)學》這門課程的老師。 當時他對中醫(yī)興趣并不高漲,期末將近,有時會在課上做藥理或者診斷的題,余樞啟也很少管這些。 直到最后一節(jié)實驗課上學針灸,氣氛很輕松。大家在仿生模具上扎的歪歪扭扭,同學之間互相練習哀嚎一片。 余樞啟一面失望搖頭,一面又忍不住說:“我女兒扎的不知道比你們好了多少倍?!?/br> 有人問:“余老師,您女兒也學中醫(yī)???” 余樞啟便驕傲地說了女兒大學的名字,那是全國最優(yōu)秀的中醫(yī)藥大學。 還說:“她已經(jīng)會把脈和開處方了?!?/br> 林嘉翊也不知為何,就是記住了余老師有個會把脈的女兒。 那節(jié)課之后沒多久,他就和幾個男生在食堂見到了余君藥。 她好像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期末考,來學校陪父親吃飯。 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皮膚白的近乎透明,表情又清又冷,整個人像是雪做的。 林嘉翊的幾個同學趕緊湊了上去,一方面,只要余老師在食堂見到自己的學生就會請吃飯,這是他的規(guī)矩,另一方面余老師的女兒瞧著真美,他們都蠢蠢欲動。 他落在隊伍的最后面,獨自買了飯才和同學們一起,跟余老師一桌吃。 和余老師的女兒是斜對角,隔著最遠的距離。 余樞啟大方地給每人買了三葷一素,還打趣:“嘉翊來晚了就沒了哦?!?/br> 他只笑笑,沒說話。 有一個同學對余君藥主動開口: “meimei,聽你爸爸說你會把脈?!?/br> 余君藥反應淡淡,眼皮未抬,只說了一個“嗯”字。 那人卻來了興致:“那你幫我看看唄,看看我的脈象怎么樣?!?/br> 林嘉翊看見她先看了看身旁的父親,然后在余樞啟鼓勵的眼神下,示意那個男生坐過來,再把手伸出來。 這方吵鬧的食堂就成為了她小小的診所。 余君藥搭脈的樣子沉穩(wěn)而專注,動作跟書上一樣標準。 林嘉翊也沒發(fā)覺自己一直在看她。 因為周圍雜音大,她的速度慢些,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字: “實脈。” 那個男生又讓老師來驗證,還說“不許幫您女兒作弊!” 余樞啟點頭,仔細把過后,說:“的確是實脈。” 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牛逼”。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紛紛讓余君藥把脈,她便一個個接過去,像個專業(yè)的小醫(yī)生,但除了脈象的兩個字,別的一概不說。 有些人會讓余樞啟再驗一下,有些人不會。但是但凡經(jīng)過余樞啟的手的,結(jié)論都和她一致。 只有這時候她才會微微揚起嘴角,流露出少許驕傲的少年心性。 林嘉翊覺得,這時候的她比剛剛遠觀更美。 到最后,一桌五六個人男生,只有他沒有被余君藥把過脈。 他的朋友慫恿他快上,說林嘉翊是他們僅存的希望。 少女也朝他看來。 林嘉翊只是笑,溫聲道:“不了?!?/br> 他怕過快的脈搏,暴露出自己剛剛才生出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 說自己沒有阮斯若微信的崔翕聞: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展現(xiàn)男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