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娜沒有一句問候或招呼，她直接打開帶來的皮箱翻找衣物，同時聲明道：「尼基可沒有告訴我這里是什么狀況，他只說：『帶一些女人的衣服過來。』，真是豈有此理！」

    凱薩琳探頭察看伊蓮娜帶來的衣服，不外乎都是些強調(diào)女性線條的織品，性感睡衣、修身洋裝、透膚絲襪，甚至還有情趣內(nèi)衣，但就是見不著舒適的棉褲與襯衫。伊蓮娜似乎也對眼前的窘境感到慍怒，她把不適合的輕薄衣物丟得到處都是，嘴上也沒停過一句叨念。

    「伊蓮娜？」凱薩琳輕聲喚道。

    對方立刻停止翻找，她握在皮箱邊緣的雙手先是掐緊而后放松，當依蓮娜終于回頭面對凱薩琳時，雙眼竟噙著淚水。

    「噢！真的是你，凱薩琳！」伊蓮娜向前擁抱凱薩琳，雖然她的動作又急又猛，卻仍是細心避開凱薩琳的傷處。她激動得低語：「要不是聽見你的聲音，我根本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我們的小凱西，你究竟被藏去哪里了？你知道黛博夫人跟我聽見那場意外時有多震驚、多心痛嗎？老天爺從來就不憐惜我們這些女人！」

    伊蓮娜一手摟著她，一手同時不斷撥開她臉上散落的發(fā)絲，她們的膝蓋即使隔著裙襬也幾乎要碰上了。伊蓮娜出乎意料的關(guān)懷使凱薩琳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她不記得自己曾跟這位漂亮女人的感情有到這么好，她一直都只是將伊蓮娜視作比較溫和的代課老師，畢竟與黛博夫人相比，伊蓮娜還會主動開上幾句玩笑活絡氣氛。

    「你過得還好嗎？」凱薩琳不確定該從何時問起，畢竟五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我？你居然想聊我嗎？」伊蓮娜拔高的音調(diào)讓她想起以往被糾正錯誤的場景，但這次伊蓮娜并無絲毫訓斥之意，反是發(fā)出無奈的笑聲，接著說：「現(xiàn)在應該聊的是，這些年里“你”去哪兒了？」

    凱薩琳看著伊蓮娜掏出手帕拭淚，她連哭起來都很美，不知道是黛博夫人教導有方？還是伊蓮娜本是如此？

    「我在班杰明?柯爾手下做事。」凱薩琳簡短回應道。

    「柯爾？你是說比昂奇先生的死對頭？怎么會？」伊蓮娜驚呼道，她望進凱薩琳的雙眼，彷彿能從中確認出什么，但凱薩琳唇邊的傷口搶先引開她的注意。

    「我…他從那場火災里救出我。」當凱薩琳試圖解釋時，伊蓮娜松開對她的懷抱，轉(zhuǎn)而去拿了條毛巾到洗手檯浸溼，接著回來為她拭去臉上的血跡與臟污。

    「他囚禁你，恩？秉著救你一命的高尚模樣，卻讓人處處監(jiān)視你，最后還要你為他做事？狗娘養(yǎng)的畜生！」聽著伊蓮娜用悅耳聲嗓講粗話帶來的震撼，遠超出她可能比在場任何人更了解凱薩琳處境的事實。

    伊蓮娜的眼神與尼基不同，雖然他們都透著不由分說的同情，但她的翠綠雙眸還多了些無奈與認分。凱薩琳沒有問過對方在黛博夫人手下協(xié)助訓練小姐前的故事，她甚至不確定“伊蓮娜”是不是她的本名。

    「別擔心，比昂奇先生會搞定一切的。你失蹤這件事簡直成了他的心魔，不過…這或多或少都成了我們的心結(jié)吧?！挂辽從鹊恼Z調(diào)漸弱，最后向凱薩琳苦笑。她繞到凱薩琳背后，開始動手整理凱薩琳的頭發(fā)，她接著說：「誰知道金發(fā)居然這么適合你？當初我還和黛博夫人打賭黑發(fā)會讓你更驚艷四座呢！」

    伊蓮娜用手指為她梳開發(fā)絲糾結(jié)，當整頭金絲都舒順后，伊蓮娜便將頭發(fā)順時鐘扭轉(zhuǎn)，同時從自己的頭發(fā)上拆了幾支發(fā)夾別上，替凱薩琳盤了個俐落的低髪髻。她滿意得回到凱薩琳面前檢視作品成果，卻看見模特兒本人一臉鬱鬱寡歡。

    「怎么？不相信你的伊蓮娜小姐了嗎？」伊蓮娜伸手挑過凱薩琳的下巴，就像以往鼓舞或逗弄她的時候一樣?！副劝浩嫦壬菚r候說有多恐怖就多恐怖，他甚至把黛博夫人的教室徹底掀翻了，就為了確定你真的不在那。」

    「這些年…你還有來過這里，見到比昂奇先生嗎？」

    「這里？我來這里干嘛，替比昂奇先生訓練女人大軍嗎？」伊蓮娜輕笑一聲，「當然沒有！我想，比昂奇先生可能更偏好槍枝吧？那些先進、昂貴的武器…你是他唯一培訓過的女人，之后就沒別人了。」

    語畢，伊蓮娜終于想起兩人進來浴室的真正目的，于是又繼續(xù)向皮箱中探索可供現(xiàn)在狀況更換的衣物，然而她僅能勉強找出一套三件式的夏季寢衣。凱薩琳沒有怨言，她接過衣物后便轉(zhuǎn)過身替換上，透過一旁的鏡子，凱薩琳同時看見了腹側(cè)上的瘀傷，還有伊蓮娜既錯愕又心疼的表情。

    由于身上這套睡衣過于單薄，而且下身不過是件象牙白的蠶絲短褲，于是凱薩琳仍舊披著比昂奇先生的黑色大衣。當她們終于走出浴室時，尼基立刻收起前一秒明顯等到不耐煩的姿態(tài)，反觀老醫(yī)師仍是一副從容間適的模樣。

    伊蓮娜沒有回到尼基身邊，她與凱薩琳一同來到老醫(yī)師面前，當凱薩琳坐回原位時，伊蓮娜則站到一旁監(jiān)督會診過程。

    「能請小姐讓我診察患處嗎？」老醫(yī)師開口道。

    凱薩琳點頭，她拉開大衣，將上身的輕薄布料撩起。尼基禮貌性得撇開視線，老醫(yī)師則是在看清楚傷口后皺緊了眉頭。

    「我看傷處蔓延到腰側(cè)，能麻煩您把后面的衣服也撩高一些嗎？」

    伊蓮娜眼見凱薩琳左手不便行事，便來到凱薩琳身邊協(xié)助拉起衣物，好使醫(yī)師看清楚一路從腹前蔓延到腰后的大面積挫傷。

    「小姐是否感覺暈眩、噁心？」

    凱薩琳頓了頓，接著回答：「我覺得頭很痛。」

    「我必須進一步檢查您的患處狀況，請您稍微忍耐一下?！拐Z畢，老醫(yī)師以指緣往凱薩琳的肋骨下緣、腹部、腰際與小背輕壓，凱薩琳不斷深吸氣減緩痛感，但總歸不至于像被毆打的當下劇痛難耐。

    老醫(yī)師點頭，示意伊蓮娜與凱薩琳可以將衣服放下。他接著從醫(yī)療包取出聽診器，確認凱薩琳的心肺狀況，他再次皺眉，卻沒有多做說明；最后他拿出一個小型手電筒，往凱薩琳的雙眼照了照，順便檢視她頰側(cè)與嘴唇的傷口。

    「除了止痛劑，我還會開些寧神、助眠的藥給您，小姐這段時間務必保持規(guī)律作息，腹部的瘀血腫脹要勤冰敷三天。最近暫時不要吃生冷的食物，您的肺部有些虛弱，可以多做深呼吸幫助它擴張，我會另外預備化痰藥，若您晚間咳嗽甚劇時可以服用?！估厢t(yī)師邊說邊寫下長串醫(yī)囑，交到自動向前的尼基手上，原以為老醫(yī)師正預備收拾工具離去時，他卻語重心長得向凱薩琳叮嚀道：「若您近日出現(xiàn)呼吸困難、胸悶、盜汗的癥狀，或是腹部仍持續(xù)疼痛，請盡速派人通知我。」

    凱薩琳與伊蓮娜面面相覷，最后凱薩琳回道：「我明白了，謝謝您?！?/br>
    老醫(yī)師微笑，收拾好所有東西后，便隨著尼基引導走出臥房，尼基在帶上房門前向伊蓮娜說：「我載醫(yī)師回去，順便去領(lǐng)藥。你可以為我在這段時間內(nèi)照顧好凱薩琳吧？」

    「還要你說？」伊蓮娜面對尼基時仍是語中帶刺，凱薩琳彷彿身處舊日時光。

    尼基面露難色，卻沒有回嘴。當他終于離開后，伊蓮娜又換成另一副溫柔的面孔，細心打理凱薩琳的一切。也許是明白凱薩琳不想多談，也可能因為多嘴會引來麻煩，伊蓮娜不斷分享著自己生活的趣事，卻沒有多問凱薩琳今天以前的生活。

    凱薩琳脫下比昂奇先生的大衣，躺進被窩里看著伊蓮娜在浴室整理散亂衣物的身影，她時不時回望躺在床上的凱薩琳，確保她安然無恙后便微笑。隨著伊蓮娜滔滔不絕的話語聲，凱薩琳安心得漸漸睡去。